月日,奉天。
這已經是奉天保衛戰的第三天了。
戰鬥打得異常艱苦,日軍的衝鋒非常兇猛,三天時間裡數處陣地都不時出現肉搏戰。有幾處陣地如果不是援兵及時增援,把日軍重新打了回去,只怕陣地已經易主。
突在最前面的旅團營的陣地,遭受到的攻擊最爲猛烈。
指揮着這塊陣地防禦的,是新任營長邢亞創。
這位從北大營保衛戰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年輕營長,正在遇到一場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北大營保衛戰還要慘烈的戰鬥。
當初的學生營倖存下來的兄弟,如今都成了各連隊的骨幹,自己算是升得最快的吧?
打出了一梭子子彈,清楚地看到一個日本士兵倒在了自己的槍口,這已經是今天打死的第三個東洋人了。
那些東洋人已經不是盲目的衝鋒了。
原來那種潮水似,一浪高過一浪的攻擊正在逐漸減少,這也讓對日軍的殺傷數字開始下降。
尤其是日本軍官明顯注意了對自己的保護,每個營都有的神槍手隊已經很難準確地捕捉到目標了。
雙方都在竭力減少錯誤,這也註定了這場戰爭將是一場艱苦的拉鋸戰。
“子彈!”
叫了一聲,邊上沒有應答,扭頭看了一下,彈藥手已經陣亡了。
邢亞創抄起了一枝步槍,槍口瞄準了一個東洋士兵。他對自己的槍法還是很有自信的,當初在學生隊的時候自己地射擊可以衝來都是名列前茅的。
“砰”的一聲。
一團血霧飛濺而出,那個東洋士兵晃了晃,好像不甘心就這麼倒下似的,繼續往前衝了兩步,這才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抽動了幾下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邢亞創抹了抹嘴。把步槍放在了一邊,摸到彈藥箱旁,拿出了一個彈匣,重新換了上去,機槍在手裡又“突突”的吼了起來。
明天自己就滿歲了。
邢亞創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自己還沒有滿歲?
戰鬥、戰士、營長?
自己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的歲竟然是這麼度過地……
他忽然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曾壽財。
兩人從小就是一起長大的,又一起進了學生隊。以前自己老取笑他的名字聽起來象“真棺材”,還說他以後一定是個棺材鋪的掌櫃的。
曾壽財也說等以後不打仗了,當個棺材鋪的掌櫃地也不錯。
可他終究沒有實現這個夢想,就在昨天這個時候,身爲營連連長的他,不幸被冷槍擊中陣亡。他在北大營保衛戰的時候頑強活了下來,但卻在這裡殉國了。
他死的時候甚至沒有一口棺材…
昨天戰鬥稍稍停止,自己瘋了一樣跑去連陣地的時候,曾壽財已經不行了。
他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痛苦的在死亡邊緣掙扎。胸口的血“突突”的直往外冒,一個人臉上一點血色也都看不到。見到自己地好朋友來了,曾壽財似乎恢復了一些火力。勉強擠出一點難看的笑容對自己說:
“兄弟,我看來是不成了……幫我……幫我弄口上好的棺材……”
說完,曾壽財就死了。
邢亞創忽然發現自己那麼沒用,好友地最後一個願望也無法實現。
沒有棺材,什麼也沒有。
到處都在死人,沒有人會離開戰鬥去爲一個死人找棺材的。
邢亞創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看到一小隊東洋人悄悄向自己陣地上摸了過來,瞬間。機槍在他手裡發出了陣陣的怒吼。
這不是自己在打,而是在爲自己的好兄弟報仇……
筆直地站在那裡,司徒天瑞放下了望遠鏡,嘴脣緊緊的咬在了一起。
團陣地上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打退了日軍十九次的衝鋒。
“大刀隊準備!”司徒天瑞冷冷地說道。
這是這段時間精心準備起來地一支人組成的決死衝鋒隊。每人一支盒子炮,一口和司徒天瑞一模一樣的大刀。
大刀隊由司徒天瑞親自掌控,不到決定勝負。或者最危急的時刻。絕不會輕易動用。
“旅座,還是由我帶着衝鋒吧。您是一旅之魂啊。”副官小聲的建議道。
“屁個旅座,屁個一旅之魂。”司徒天瑞解嘲似地笑了下:
“你見過哪支軍隊像咱們升官升得那麼快的?老子兩個月前還是個芝麻大的排長,現在成旅座了。狗屁,要麼全死在這,司令都沒鳥用。要麼等到仗打完了,老子這個旅座頂多回去帶一個營的人……”
副官也笑了出來,地確,師地這些長官一個個官也升得太快了。反正只要師座升一級,各級軍官也就平地升一級。
沒有什麼委任,就是師座點到誰,誰就坐到這個位置上。
等仗打完了後,政府肯定要重新整頓師,不定有多少人都跌下去。
可是,這仗能打完嗎……了,是不是考慮增兵?”
鄭永看了一眼鄭文根,手中地兩枚象棋子在那“吧嗒吧嗒”的不斷玩弄着,傳中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司令部裡顯得特別刺耳。
預備隊的確有,但那不能動。
現在還沒有到最危急的關頭。才僅僅第三天而已,這個時候把預備隊就投放進去,那以後的仗還怎麼繼續打下去?
“衛隊全部集合!”
鄭永放下了棋子,說道。
警衛隊迅速被集結了起來,帶隊的警衛隊隊長鬍冰熱切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少爺,不,是師座。
自從跟到了大少爺身邊,胡冰沒想別的,就想着拿槍和東洋人幹了,爲大奶奶他們報仇。
“弟兄們。”站在警衛隊面前的鄭永看着他們,慢慢地說道:
“咱們穿上這身皮,爲的就是保衛奉天。現在前面吃緊,警衛隊從現在開始就是決死隊。我,鄭永,就是決死隊隊長!”
“是,警衛隊就是決死隊!”胡冰大聲說道。
“我們看着前面!看着!”鄭永用力地說道:
“哪裡的陣地上行將被突破,我們就出現在那裡!都給我回去準備了!”
“師座,這樣太冒險了吧。”等到興奮的警衛隊迅速回去準備後,陶平皺着眉頭說道:萬一,萬一要是有什麼意外,我看還是把預備隊拉上去吧……”
“連司令部警衛隊都拉上去了,你說日本人認爲奉天還有什麼力量嗎?”鄭永淡淡地說道:“預備隊,一定要在最緊急的時候才能用,但絕不是現在!”
看到陶平擔憂的眼神,鄭永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這個師座上去,其實也就是給他們些精神鼓勵,出不了什麼事的。如果,如果真的有你說的萬一,就由你接任師師長。論帶兵,你不如我;論指揮,我不如你。”
“報告,徐炎請求參加戰鬥!”
還沒有等陶平來得及說什麼,徐炎已經一溜小跑過來大聲說道。
看了一眼徐炎,鄭永點了點頭:
“那事做得不錯,去拿槍吧!”
“是,謝謝師座!”
徐炎興奮地應了一聲。
當兵就得拿槍,就得和東洋人刀對刀,槍對槍的幹。
“報告師座,林衛東完成任務歸隊,請求參加戰鬥!”
一個滿臉泥污,打扮着難民樣子的人出現在了鄭永面前。
林衛東?這小子回來了?
“師座,林衛東第一時間趕回奉天,請求參加戰鬥!”林衛東抹了下臉氣喘吁吁地說道。
“好,你小子在南京的事我聽說了,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鄭永接過了衛士的槍,用力扔給了林衛東:
“拿去,在南京耍完了嘴皮子,現在該用槍桿子了!”
林衛東接過了槍,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布包,放到了師座的手裡。
這裡面是顧月明捐獻的金條,是他林家捐獻的金條,是他妹妹發動全部學生們捐獻的金條。
不多,只有六根而已,但這卻是爲奉天祈禱的人們的心意。
他感覺到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妹妹,妹妹和那些學生們一直想和他來到奉天,但自己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和自己的妹妹打上一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