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太瞭解自己了,自己從小就膽小怕事,這麼多年來之所以“仁德堂”一直沒有出事,就是因爲自己危險的事,能不做的儘量不做,才一直讓“仁德堂”頑強的存活到了現在!
那些日本人的刑具,不要說親眼看到,就連想一想老馮就會覺得雙腳發軟。
在這一瞬間,他也想到了和自己的小舅子一樣,向日本人投降。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自己的老婆孩子,全在奉天,只要自己投降的事一傳出去,魏含之會毫不猶豫的按照規矩辦事,沒有一點同情,把他們全部秘密處死。
老馮家就自己兒子這麼一個後代了,要死了,他有什麼臉去地下見祖宗啊。
老馮在那不斷哆嗦着,將槍口放到了嘴裡,可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扣動那個扳機。
“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老馮忽然放下了槍,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哭得是那樣的傷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魏含之,魏含之,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是人啊,你不是人啊,我老馮就算叛變了,可這管我家人什麼事啊,你爲什麼連我兒子都不肯放過啊!”
哭了會,又罵起了門外的常磐正貴,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一邊罵着,一邊抹着眼淚,捶胸頓足的樣子如喪考妣。
“老馮的,不是個男人,非常之的怕死。”
那些罵聲傳到常磐正貴的耳朵裡,他卻沒有一點發怒的樣子,反倒嘴角邊露出了微笑:“十分鐘,頂多還有十分鐘,他就會出來投降的……”
“中國人是最沒有用的,最最怕死的了……”
邊上一個日軍少佐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屋子裡忽然響起了“乒”的一聲槍響,頓時所有的人都呆在了那裡。
“混蛋,還愣着做什麼,衝進去!”
終究還是常磐正貴第一個醒悟了過來,可當這些日本人衝進屋子的時候,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卻只是一具躺在血泊裡的屍體。
老馮用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儘管也許他是不情願的。
是的,他怕死,而且怕得要命,只要有活下去的機會,他就一定不會放過,但這一次,他卻並沒有這麼做,他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了尊嚴。
也許他不想死,或者更加準確地說是被魏含之的規矩給逼死的,但起碼有一點在日後得到了證實,射在自己嘴裡那致命的一槍,在老馮扣動扳機的那一剎那,他再沒有任何的猶豫。
常磐正貴不懂,他一點也不懂,以前他還以爲爲自己已經很瞭解中國人了。爲什麼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哭泣和心中的害怕,也無法阻止這些中國人殺身成仁呢?
……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鄭永知道老馮不會來了,永遠不會來了!
他不清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仁德堂”如此隱蔽,日本人不應該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發現。
難道是老馮反水了?
完全有這樣的可能存在,以老馮的個性來說。
鄭永本來想迅速離開大東亞旅社,但外面不斷響起的警報聲,和透過窗子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日本兵,讓鄭永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
無論是日本人偵破了“仁德堂”,還是老馮真的反水了,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自己現在已經成爲了旅順日軍的頭號通緝犯。只要一離開這裡,隨時都有被捕的可能性。
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賭一下,賭老馮已經死了,而且無論如何不能讓老馮活着落到日本人的手裡。因爲老馮的話一直清晰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到目前爲止日本人還沒有來查過大東亞旅社,因爲這同樣也是日本人開的。但到了明天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離開這裡了!
老馮給他留下的那口箱子裡,準備的東西倒還真的非常充分。一把手槍,足夠殺死幾十個日本人的子彈,還有幾百塊日本銀行發行的銀元券,和兩套乾淨的換洗衣裳。
想來這兩套衣裳,有一套是老馮留給自己的吧?
鄭永覺得有些心酸,他拿出槍和銀元券放到了身上,將箱子重新放回了牀下,慢慢走出了房間。
才一下樓,立刻就有一個大東亞旅社的日本人迎了上來,嘰嘰哇哇的說了一大通,鄭永看他這樣子似乎在問自己是不是要吃飯,他微笑着搖了搖頭,走出了大東亞旅社。
邊上有家中國人開的飯館,老字號了,生意出奇的好,不少的日本人經常會到這來吃飯,其中不乏一些關東軍的軍官,因此估計暫時日本人也不會查到那。
一進了飯店大堂,果然看見不少的日本人在用飯,有些酒喝得多了,在那大聲唱着日本的歌曲,正在那巡視着,跑堂的上來滿臉笑容地先用簡單的日語打了個招呼,一見這小夥子並不是日本人,那跑堂的趕緊換了中國話,說道:
“客人,您看這都滿了,角落那有張臺子,就個姑娘在那吃飯,您要不介意的話,就和她拼張桌子怎麼樣?”
鄭永心道這樣也好,萬一出了什麼狀況,也好做個掩飾,當下點了點頭。
那跑堂的三步兩步破到角落的桌子那,在一個背朝着門口的姑娘面前說了幾句,過了會興高采烈地過來說道:
“客人,人家姑娘同意了,您請!”
被夥計引着走到那張桌子前,夥計請鄭永稍稍坐,自己給他倒茶去,鄭永坐了下來,正好和那姑娘打了個照面,兩人同時發出聲來:
“是你!”
(明天開始正式恢復每日三章,兄弟們的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