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第八次衝鋒又被打退了。
鄭永疲倦地靠在了陣地上,看了看周圍的兄弟。
林衛東還活着,徐炎還活着,胡冰也還活着……
“我說徐炎,讓你小子撤退怎麼還就留下來了?”
鄭永點着了一根菸,吐了個菸圈說道。
“師座,保家衛國……”
眼看着徐炎又要慷慨激昂的表達自己的決心,鄭永趕緊揮手製止了他:
“成,成,咱現在是逃命,就別什麼保家衛國的了……”
“師座,行行好,給根菸。”
林衛東爬到了鄭永身邊,一頭就倒了下來,“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動都懶得動了。
鄭永扔了根菸給他,自己美美地朝空中吐出了個漂亮的菸圈。
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身邊的一個排長說道:
“槍打得不錯啊,一槍一個準的,叫什麼名字?”
“回師座,風振華!”那排長趕緊回答道。
“當時學生營倖存下來的。”副官鄭文根顯然認識這個人。
“學生營下來的?”鄭永皺了皺眉頭:“我記得學生營下來的現在最少也是個連長了,怎麼你還是個排長?”
鄭文根笑了起來:
“本來早就是連長了,後來,後來和自己長官在城裡搶個堂姐,這小子,居然把自己長官給揍了一頓,可不現在就變成個連長了……”
鄭永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小子,沒出息,太沒出息了啊……”
“上來了,東洋人上來了,師座!”
胡冰的叫聲好像命令一般。剛纔還在閒聊吹牛的,猛然間又迅速進入到了自己的戰鬥崗位……
機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瞬間再次充斥在了整個戰場……
太陽悄悄落下了山,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打退日軍的進攻了。
所有的人都顯得疲憊不堪,先前還有的嬉笑打鬧聲已經聽不到了。
當日軍撤退後,倖存下來的人默默搬走陣亡者地遺體,然後坐下喝點水,吃些東西。儘可能的恢復一下體力,應對日軍的下一次進攻。
留下來的這個“團”,實際上是過去旅被打殘的一個團,加上鄭永的警衛隊組成,人數只有,不過,都是些有戰鬥經驗的老兵組成。
裝備非常精良,陣地上到處可以見到地機槍、步槍,足夠武裝兩個整團的。
“還剩下人。”
鄭文根小聲彙報道。
傷亡數字不少,多士兵已經陣亡了。剩下來的全大多掛了彩。
鄭永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本來他們就沒有準備活着回去了。
“師座,師突出去了!”
突然而來的消息頓時讓陣地上重新煥發了一些活力。
“師主力已經突了出去,但傷亡非常大,尤其是後勤部隊……”
“主力突出去了就好。”
鄭永喃喃地說道。接着他看了一眼疲憊的士兵:
“兄弟們,師的主力已經突出去了。現在,咱們也該突圍了!”
士兵們一個個都從地上爬了起來。鄭永看着這些忠誠的士兵。眼眶裡稍稍有些溼潤:
“現在,開始銷燬多餘武器,一件也不給日本人留下!”
士兵們默默地按照師座的吩咐銷燬了那些多餘的武器。
“全體都有,上刺刀!”
隨着鄭永的一聲命令,寒光閃閃地刺刀在陽光下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刺刀!就用刺刀殺出去,殺出一條血路!”鄭永摸出了一直跟隨着自己的那把刺刀,安裝在了槍上,他舉着槍對着自己的士兵大聲吼道:
“機槍手前面開路,其他人都跟着我衝!日本人擋路。踩着他們的屍體衝!如果我陣亡了。踩着我的屍體衝!衝不出去地,留下。繼續和東洋人幹,等着咱們師回來的那一天。衝得出去地幫陣亡的兄弟報仇!有後退一步者,殺!”
“衝!衝!!衝出去!!!”
五百多名弟兄爆發出了驚天地吼聲。
民國年月日晚時,在奉天突圍個小時之後,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師師長鄭永率軍突圍。
但這時,周圍密密麻麻都是日軍,突出去的可能性已經愈發的小了……日本士兵。
第六個了,值,就算現在死了也值了。
周圍就剩下了那個叫風振華的,其他的人都打散了。
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風振華,怕不怕!”
“怕個球!”
風振華一聲大吼,一刺刀捅死了一個衝上來的日軍。
“走,西面,向西面突出去!”
鄭永用力扔出了兩枚手榴彈,炸倒了幾個衝過來的日軍,大聲吼道。
一箇中國軍官被日本人打翻在了地上,正當那日本士兵刺刀就要落下的時候,及時趕到地鄭永一刺刀重重捅在了日本士兵地後背心上。
徐炎,被救出來的是徐炎。
“徐炎,其他人呢?”
“鄭文根和林衛東被困在那了!”死裡逃生地徐炎指着前面叫道。
“大少爺,你還活着!”
忽然夜色裡衝一人,是鄭永的警衛隊隊長鬍冰。
四個,就剩下了四個人。
鄭永吼道:“手榴彈,手榴彈開路,把鄭文根和林衛東給我救出來!”
他一邊吼着一邊脫下了滿是血跡的上裝。
白襯衫再次露了出來。他身邊的軍官們都知道,師座這是要玩命了。
“衝,死了都是烈士!”
四個完全不要命的中國軍官,瘋了一般衝了過去……
手榴彈爆炸聲聲。硬生生炸開了一條血路。
“殺!殺!”
一聲聲的吼聲裡,一個個的日本士兵倒在了刺刀下。
鄭永的眼睛紅了,白襯衫紅了,整個人都變被鮮血染得通紅。
刺刀一次又一次地刺出,一次又一次的拔出,什麼生死早就已經被忘得乾乾淨淨。
鄭永在那玩命,胡冰在那玩命。徐炎在那玩命,風振華在那玩命,被困在裡面的林衛東和鄭文根也在玩命,所有的人都在這裡玩命。
殺,只要不死就戰鬥到底!
這把神奇的刺刀好像有靈性一般,飲下去的日本人鮮血越多,就越發顯得那樣的閃亮鋒利……
十多個日軍橫屍在戰場之上,林衛東攙扶着受了傷地鄭文根走了出來,只差那麼一丁點這兩個人就要殉國了。
六個人,六個人全部都是軍官。
少將、少校、中尉。
打散了。留下狙擊的這個團已經完全被打散了。
“走!”
鄭永只簡單的說了這個字。
走!哪裡有敵人,就往哪裡走!日中午時。
奉天的城門大大敞開着,已經沒有士兵了。
魏含之就端着一把椅子,大模大樣坐在城門進來的大路上。
一面日本的膏藥旗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魏含之輕輕地笑了一下。
該來的終於來了。
無數的日本士兵開進了奉天,他們終於得到了這裡。這座讓他們傷亡慘重的城市。
日本士兵團團圍住了這個在他們看來狂妄地中國人。
魏含之不慌不忙的說道:“讓土肥原賢二來見我。”
“八噶!”
帶隊的日本中隊長暴怒地叫道,兇狠地拔出了指揮刀。
“我說。讓土肥原賢二來見我,告訴他。我的名字叫魏含之!”
中隊長有些疑惑起來,慢慢地收起了自己的刀。
魏含之冷笑了下,又加重了自己的語氣:“記得,魏含之,再通知石原莞爾,還有阪垣徵四郎。告訴他們,我魏含之就在奉天!”
鄭永地白襯衫已經完全被鮮血和泥土弄得污穢不堪,早已分不出了本來的顏色。
他看了一眼周邊,又聚集起了十七名官兵。
他地心裡一陣陣的發酸。那麼多兄弟就剩下十七個了嗎?
太多太多地兄弟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幾乎是用人命鋪設起的道路。
能回去嗎?能見到自己的師嗎?
鄭永無法回答自己的這個問題。
不過還好,已經突到這裡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晚上就能夠成功突出日本人的包圍圈了吧。
戰場上的槍炮聲依舊在那激盪着,也許還有許多沒有突出去的兄弟正在那死戰。
鄭永看了一眼自己地刺刀,明亮得讓人晃眼。他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這把刺刀究竟是從哪來地,又爲什麼這麼神奇的到了自己手裡。
不過,這一切在現在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自己沒有辜負這把刺刀,也沒有辜負這把刺刀上地八個字:
“日月昭昭,天佑中華!”
現在是民國年,公元年,還有年另一段歷史即將展開,自己到時候還會站在那個歷史舞臺上嗎?
“師座,前面有日本人的一箇中隊!”
風振華帶來的消息讓隊伍一片沉默。
只差那麼一點就能突出去了,可現在後有追兵,前無去路。
鄭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箇中隊,可自己只有十七個人。
也許已經衝不出去了,那大家就一起戰死在這裡吧。
永別了,春妮,永別了,師!
“師座,我要死了,記得和我老孃說一聲。”鄭文根給自己的機槍重新換上了一個新的彈匣。
“師座,你知道我家在哪吧,幫我看看我家老頭子和老孃。”林衛東笑着說道。
“師座,到我爹墳前去告訴他,兒子沒有辱沒他的名聲。”徐炎不停的擦着刺刀。
“師座,你是條漢子,跟着你咱不冤!”風振華也笑了一下。
奇怪,難道這些自己部下都認爲自己不會死嗎?爲什麼居然把所有的事都拜託給自己?鄭永實在覺得有些納悶。
鄭永緩緩地站了起來,十六名兄弟也跟着他一起站了起來。
“民族不自由,士兵毋寧死!”
這是鄭永留給士兵們的話,或者這已經是他的絕命之語了。
他端着刺刀一步步走了過去,向着日本人的中隊走了過去。
十六名忠誠而勇敢的兄弟端着刺刀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一步步向日本人走了過去。
林衛東、風振華、徐炎……
這或者將會是他們的最後一戰,代表着師官兵的最後一戰!
他們,還能夠活下來嗎?
太陽金燦燦的光輝,鋪灑在了這十七個勇士的身上。
這是年的月,刺刀在這發出最後最強的吶喊……
(刺刀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