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留在那裡，再也不願前行，可是，我終究不是那樣的人，等不得別人來騙自己……
很快，已趕上大殯。
法鼓金鐃，幢幡寶蓋，寺中僧衆擺列路旁，等到了寺中，另演法事，重設香壇……一切安靈，親友告辭，一起一起的散去，只有幾個近親，等做過三日道場方去。
我知自己不能回家，便在此住着，其中陰陽兩宅俱是妥當的，已經預備好送靈人的寄居事宜……
當下和尚做完功課，奠過晚茶，我便請老爺休息，沒想到幾個小姐陪着他說話，自己進去也有些尷尬。
蕭衍傷心過度，神思恍惚，見了我只是說幾個小姐出去，讓自己一個人留下來……
大姐兒怨恨的看着我，只是無可奈何的帶着兩個妹妹離去。
我靜靜的站着，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他因見我如此，說道：“這幾日，辛苦你了！”
這幾日，何只這幾日？……
然而，我……若有所思……
他見我沒有動靜，說道：“坐過來……”
我看到他的目光幽怨，不知道喚自己坐過去是什麼用意？……
只是勉強走到他的旁邊，挨着一邊坐着看他。
片刻，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徘徊，慢慢的說道：“有人死了，可有人還活着？……我們當面說，你有沒有……”
他說的很慢，好像等着我急忙分辯，可是我沒有，就連他吞吐不說下去的時候，我也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此時，我不敢低頭，因爲郗夫人死了，自己沒有必要再卑微如下……
他對我的沉默不僅不怒，反而滿意，居然含着笑，點着頭說道：“你要不要扶正……”
我輕輕的說道：“夫人剛過，老爺……”
他靜靜的，想等我說下去，可我一時語塞，實在不想實話實說，特別是莊農外的笛聲，是那麼的悲哀？……
我無話可說，只能等他問我“爲什麼不說下去……”時，自己想了想，“老爺，你也累了，早點休息……”
我說完，立即站起來要走，誰知他的手一把拉住自己的手，是那麼的冰冷，“老爺，你的手好冷啊？……”
他的聲音很低，“我又是一個孤人……”
我一時心寒，“我去喚人，打些熱湯來洗……”
“不要，我要你的熱……”
此話一出，我嬌羞不已，但……很快，我就抽回手說道：“老爺是內心冷，還是需要熱湯來熱。”
他見我一副急着想逃的樣子，立即抓住我，緊緊的將我往自己的身上靠……
我不敢做出任何舉動，也不願此刻激怒於他，像這樣神思恍惚的小男們，要先順從些方好……
良久，他只是把我摟着，我卻總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熱度，自從被逼婚，出嫁，進府，兩個人從來沒有這樣的曖昧，突然，我想到今日是郗夫人的……
“老爺……快醒醒……”我立即推開他，沒有理由。
他被我推開，臉上又驚又怒，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只能不顧一切的衝出去。
“跑了……”他茫然若失的看着房門。
我的心亂七八糟的，怎麼會這樣，剛纔要不是自己一時清醒，說不清楚後果是什麼？……
夜裡睡不着，翻來覆去，只是想他，爲什麼整晚上，都是一樣的想法。
陵容進來，也看出我的焦慮，“姨娘，是席子太熱嗎？……”
我說道：“太涼……”
陵容莫名其妙的摸了摸，有些奇怪的說道：“姨娘，是認牀了吧？……”
我說道：“太涼……”
陵容笑道：“這六月天，太熱了，姨娘，你醒醒。”
我抱怨道：“我不是醒的嗎？……哪裡有睡，分明是太涼，你偏說太熱……”
陵容不說什麼，走了出去，拿着薄毯子進來，給我換上，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怕熱，倒是這樣的睡着，也覺得十分妥當。
陵容只道是我病了，又覺得奇怪，可又不能多說，隨便我自己怎麼睡都行。
第二日，有個老尼與我相伴，此時衆人見我歇息無事，都陸續散了，那老尼便趁機說話：“姨娘，我有一事要到府裡求你，不知道能不能說？……”
我問道：“你一定是有什麼難事？……纔會想着開口求人，更何況出家人不莫紅塵事，想必你是爲了經濟？……”
老尼笑道：“雖說我是出家人，不談紅塵，可我也是有血有肉，從父母那裡生出來的，其實，我是身在出家，心裡在家？……”
“你想說什麼，先說出來。”我雖然不喜，也不想立即拂掃她的面子。
老尼喘了口氣，十分艱難的說道：“阿彌陀佛……我當年在長安出家的時候？……”
“慢着，哪裡的長安？……”我疑道。
老尼一愣，又說道：“那是一個小地方……”
我點了點頭。
老尼繼續說道：“那時節，有個施主姓花，是個公子，那年都往我廟裡去，不想他一見我，就一眼看上，還愛上了，因我是個小尼，不能……誰知他一定要我，廟裡的師父沒有辦法，就讓我還俗……”
我聽了，問道：“你那時……就應了。”
“身不由己啊！”老尼哀傷道，“我師父沒有辦法，又惹不起是非，如此兩處爲難，不如將我送出去……”
我聽到老尼的話，又悲又哀，這都是什麼世道，“如果是愛你，那又爲什麼還是出家了？……”
老尼哭道：“因爲他家裡居然還有一個大老婆……”
我聽了，半晌不說。
老尼見我如此，也打去妄想。
我是不爭不求，可這人有爭有求，我自己能不能主張，更何況老尼想要回她自己的東西……
可這老尼，又讓我想起自己和郗夫人，不免傷悲起來，“這事倒沒什麼，只是我沒有那些手段？……”
老尼聽了這話，便有了興頭，說道：“只要姨娘幫我主張，拿到東西，我便是什麼條件，都能答應。”
我不以爲然，“你一個出家人，哪裡有工夫說這些，就算是有什麼甜頭，我也不會希圖你……”
老尼聽一句念一聲“阿彌陀佛”，到了最後一句，倒是喜之不禁，忙說：“姨娘是菩薩，救苦救難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