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臺上擺些菜鮓,想要留下陵容吃飯,她笑而不肯,也不爲難,只是看着她去了,想着郗夫人又要收一個姨娘。
如此心中三四分煩惱,不免晚上多添些愁嘮。
陵容過一日來看我,又說了郗夫人的侄女爲姨娘之事,我並不吃驚,也不在意,完全沒當什麼事似的,照舊是每天舂米五斛,工織五匹……
過了幾日,門外有人喚“姨娘”,不知是什麼人來看我。
自己不認識此女,我向來無爭,也不留意四周的人物,髮飾,衣着,鞋襪……
“你就是丁姨娘,我是夫人的侄女——————莊純。”
我微微一驚,沒想到她自己找上門,這時,想着郗夫人品行,不得不另眼相看她。
上覆觀察,人非草木,眉頭三重,腹內萬愁。
也不知道她這般煩惱,看來,找我的用意是另有什麼……
莊純看了一眼,說道:“你就一個人……”
我點了點頭,想必她後面的話是“你就住在這……”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我且來,和你說話,也算莫生,就是想今日安排一些肉食菜蔬,幾杯紅酒,請你清吃?……”
“無勞不受動?……”我說道。
“那又何妨?……我單請你見面的酒。”莊純說道,很輕鬆的樣子。
我想了想,仍舊是拒絕了。
莊純又說道:“你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我聽說過了,今日一見,竟然料不到還有這樣小心翼翼的人在……”
我聽了這說話蹺蹊,本來要淺笑說話,可又一念想,居然將那套狗血給潑出去了。
莊純沒有料到我如此謹慎,步步驚心,反而今日請不成我,倒是變得十分尷尬。
待她走後,我有話說:“自己也不敢知她們有些風路?……其實,自己的難處,沒處說去。”
正在思量着,誰知陵容又悄悄的進來問我。
我倒是納罕了,陵容最近來的倒勤快些,難道是另有什麼變故?……
陵容站着說道:“姨娘,不知道朝廷見喜嗎?”
我搖了搖頭。
陵容說道:“我聽說是老爺幹了一件大功,朝廷上下可歡悅了。”
我心裡一想,難道蕭衍謀反了,那我不是成了……
此時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夫人怎麼樣了?……”
陵容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很好,能吃些東西。”
我不想去揭他的事,只好關心下他正室大老婆的事。
可這陵容分明藏着什麼事,沒說幾句話就拐到“通同造意,謀叛爲黨”……
我覺得她十分厭煩,便打發她說道:“今日困頓,十分乏累,又要舂米,又要工織。”
話不說滿,料想她也能聽出話意。
可這陵容偏偏是前後相同,又說了什麼獲罪,抄家,販賣。
我聽着這些話,是又驚又怕。
“姨娘,你說我們要是這樣的婦僕,是不是……”
“跟我無關。”我說道。
陵容失聲道:“夫人要賣你?……”
我大吃一驚,身上忽然一陣寒寒……
夜裡,郗夫人處是通明燈火,而我這裡陰暗暗的,倒是如同鬼市。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居然坐在桌子邊上等人來,那個人可是天天如此,已經想**我有一年了吧?……
我的手不自然的放着,心卻撲撲亂跳,誰也不知道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會不會被我今夜突兀之舉給嚇死?……
忽然想到這樣的人,身上又一陣寒顫,只是坐在那裡,不願動一動。
“怎麼不躲了?……”聲音從身後飄來,我不願轉身,卻也雙腳亂顫。
黑影終於來了,我連忙緊了緊自己的衣……
“不說話是嗎?難道就能放過你……”
我微微咳嗽了幾聲。
“今晚有病?……”黑影疑道。
我的確有點,可這一年來,躲躲藏藏,還要受虐,人早就憔悴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你自從進府,要是一直安分守己……”
黑影的話未說完,我倒是先吃驚不已,什麼叫你自從進府,難道就一直打算我了?……
什麼叫安分守己,難道我還不夠謙卑小心?……
這時,黑影二話不說,已經撲面而來,“啊”呀一聲慘叫,我站了起來,“怎麼樣?……”
“你,好……”黑影一掠,可是在窗外一跌,又是一聲慘叫……
第二日,天未大亮,我已經將房內房外查看一遍,略有猜測,就是不敢肯定,畢竟是關乎府裡的事,可不能隨便一個小妾指證的。
我將此事壓了下來,到了午飯後,郗夫人處派人來喚我過去,“快一年了,她纔想起我,看來,是要爲什麼事做個準備了?……”
跟着人過去,先是羋光看見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三來了……”
我微微變色。
羋光朝着人揚了揚臉,我心中起疑,立即躲到羋光處,不知羋光如何厭惡,竟然往我原本的地方奔了過去,誰知陵容順手一盆冰水倒了過來,“啊呀”一聲,反被凍得半死。
我的臉上一驚,卻不怒憤。
陵容嚇了一跳,羋光雖然又驚又怒,給了一巴掌,還罵着狠話,又見我站在一邊驚魂未定,立即**了起來……
我擡了擡頭,轉身自去……
“這些人越來越膽大了,居然假喚我,想要算計自己,幸好躲過……可這次又是爲什麼,反而像是要發生什麼樣的大變故?……”
心裡思忖,停在門外……
我只好忍耐,想這府裡的那些丫鬟丫頭,都是有臉有面的人,要說資歷,也是老人了。
可這些人,一副冰冷,面目猙獰,卻想要在這樣的時節,對自己一個已經將近一年,飽受折磨,又憔悴不堪的人……
我欲哭無淚?……
忽然,身上寒意十分,望着後面的院門,自己除了忍氣吞聲,還能如何?……
正室與妾室,正妻與小妾,身份地位不是差一點,而是雲泥之別……
誰知陵容趕上我,臉上仍舊是血紅的巴掌印,我並沒有一分厭惡,她也有自知之明,不禁哭道:“姨娘,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我說道。
陵容見我如此,想要伸手,我立即走了回去……
一回到房中,我的臉色慘然,想起這一日怪事,十分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