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置妥當，我更換了常服，迤邐前行，其時，已是大暑天，熱氣逼人。
我因院中冷清，便想看看郗夫人處的三間小正房。
誰知，走進去不久，纔是第一次仔細看……沒想到，門外一聲冷笑，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姐兒。
“怎麼？……你想我娘剛去，就迫不及待的想來佔住房子。”蕭玉姚橫了我一眼。
我笑道：“瞧姐兒說的，我不過來看看罷了。”
“看都不能看，你是什麼身份？……也別髒了地方，告訴你，這三間小正房就是我的，沒有你的名份？……”
我不欲多言，本就不稀罕這幾間房子。
蕭玉姚見我如此，心中更加得意。
我正沉默着，外頭有人喚一聲“姨娘……”
“什麼事？……”我看到蕭玉姚想要當家的氣色，連忙搶到她前面問道，“跟我說就是？……”
蕭玉姚氣悶的很，望着我，說道：“這裡還有我這個大小姐，什麼事輪到你了？……”
我微微一笑，“論身份，我是你姨娘，你自然知道……”
話不說全，留下懸念。
蕭玉姚冷笑道：“你一句姨娘叫得大家都知道，要是論年齡，我還大你幾歲？……”
“年紀大幾歲又能如何？……你還不是要叫我姨娘。”我淡淡道。
蕭玉姚臉上不悅，“羋月她們都說你卑賤的很，在我們三姊妹不在的時候，你在我娘面前都是一句夫人，在我爹面前就是一句老爺，從來都沒有一個多餘的字……”
“都說你是一個沒嘴的葫蘆，倒想不到今日遇到我，我娘剛過去，就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乖張潑辣。”
我聽了，也不做聲，可又咽不下這口氣，在她娘活着時，就受到如此這樣的遭遇，現在，沒有郗夫人她孃的依靠，還要受女兒的氣，難道越活越挫回去了。
偏偏是多少怨言怨念不能哭訴，我此時也不客氣的譏諷：“你娘在的時候，是個知書達理，賢良淑德之人，我自然以你娘爲榜樣……”
“現在，你娘過去了，有你這個驕裡嬌氣的小姐爲板樣，我自然變得和你一樣伶牙俐齒，乖張潑辣。”
蕭玉姚含怒道：“你真的會裝，把我娘騙過去容易，要想來哄騙我，門都沒有。”
我不以爲意，“小姐就要有千金的樣，怎麼說話這樣的低俗。”
蕭玉姚別過臉去，“你管得了我？……”
我看拌嘴也過了，才轉身問道：“說吧！”
蕭玉姚吼道：“不要在這裡說，到別處去。”
我隱忍不發，換了姿勢，回頭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跟着的人進來，正要說話，陵容冷笑道：“姨娘脾氣好，言語放得寬了，你就這樣的沒規矩。”
我說道：“隨她就是。”
那人忙趕緊跪着說話。
我只說知道了。
陵容見身邊沒人，悄悄的說道：“老爺的老舅那邊不寬裕，在家裡也是沒有腳的蜘蛛，只怕是沒有盤算？……”
我笑道：“我又不當家，外頭問的，都一概不理，隨便他們說去。”
“那老爺處？……”陵容問道。
我笑道：“我是沒機變的，說一個葫蘆，就是一個瓢，不過待人寬些，有個好名聲，不過待人嚴些，有個惡名。”
陵容還想說。
我搖了搖頭，“我看府裡上下大小的人，都是會講外面假禮假體面，我要是做出來什麼，反而成了衆矢之的。”
然後，豎起三根手指頭，陵容會意，也不再言語。
我一日無事，來到後園，只見景象依舊，不免嘆氣。
突然，聽到幾聲嬉笑，在那亭子後面，“快，讓標浮起來？……”
好像是蕭玉婉和蕭玉嬛的聲音，她們和蕭玉姚都是郗夫人所生，可惜死了娘，除了大女兒年紀比我大，其餘的兩個女兒身量尚小，不如爲慮。
我悄悄的走進，看了一眼，兩個小姐童真有趣，粉妝玉琢，頑皮可愛。
她們身邊各有一個媽媽，兩個丫頭，好幾個人站在一邊等着，見我過去，說道：“有人來了……”
我笑道：“玩你們的，別唬着兩個姐兒。”
她們都皺起眉頭，手裡拿着杆子，就是不愛搭理我。
我也無趣，便要路過。
誰知蕭玉嬛年紀最小，說話無忌，叫着我問道：“你是害死我孃的兇手？……”
我一愣，看了一圈衆人，一個比一個都冷麪，心中不是滋味，“誰說的？三姐兒，你告訴我，我幫你找出害死你孃的人？……”
蕭玉嬛指着媽媽說道：“是張媽說的。”
我轉身冷笑：“張嘴就說，好一個媽媽。”
蕭玉嬛的媽媽我不認識，別說她們是新來的，就是府裡一年多見在的，我也不認識幾個。
可這張媽的表情氣色讓我怪異，要是平時，我忍氣吞聲忍一忍就算了，只是偏偏一個小孩子，還是正室的小女兒，最怕小孩子從小有陰影，將來大了豈不是耽誤事。
我忍不住的叫過張媽，她先是磨磨蹭蹭，有些不情不願，不肯不就。
“跪下。”我怒道。
張媽動了動嘴，眼睛看着三姐兒蕭玉嬛，好像求她替自己說話。
蕭玉嬛不出聲，蕭玉婉沒動靜，我怕唬着她們，讓小丫頭帶她們去亭子休息。
我留下兩個媽媽，先問剩下的一個媽媽姓李，然後說道：“兩個千金淘氣，可規矩是你們教的？……”
李媽不吭聲。
張媽說是。
“你說是，就該掌嘴，好好的姐兒品行端正，你不給好好教引，還沒有大小規矩。”我說道，“規矩，你不知道嗎？”
張媽說道：“我們自夫人嫁到府裡，就一直站着規矩，沒有其他的規矩？……”
我冷笑道：“夫人是要你奶大她的姐兒，而我看姐兒也大了，媽媽也不要留了，等出了門，就隨你。”
張媽說道：“我不出這門，老爺，小姐沒說出去，我就呆在這……”
“你想留，就不要教引姐兒混話。”我又說道，“這裡的今日，比不得你想的昨日，老爺這幾日傷心，正在氣頭上，而你們不知道，偏偏是混說什麼，到時候羅噪了誰，別到時候畏頭畏尾……”
“要我說，沒有人能幫你……還是裝老實點，沒必要頭一個趕熱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