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過,夏季來臨。
初戀的日子,都是在一種激動興奮、忐忑不安的攪伴中度過。
畢自強和秦玉琴的戀情,一直都在持續升溫。這時候,他如果大膽直白地對她說出“我愛你”這樣的熱言燙語,或許連自己都會覺得不合時宜。但是,他卻完全可以像《廬山戀》男主角那樣,通過一種婉轉的方式來表白那種愛戀之情,大大方方對她說出那句經典的電影臺詞。
高考近在咫尺,最後衝刺在即。
那晚上課前,畢自強把那本時事政治資料還給秦玉琴,有意在書中夾了半頁紙,上面用紅色字寫着“Ilovemymotherland!Ilovethemorningofmymotherland!(我愛祖國,我愛祖國的早晨)”這兩句英文,她翻開書本看到它,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羞澀地瞟了他一眼,趴在桌上無聲地笑了。一會兒,她把那半頁紙塞還給他。他展開一看,上面添加了一行秀麗的鋼筆字跡:還有一個星期就高考了,不要胡思亂想!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此刻,畢自強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異常平靜了。他必須學會適時地剋制自己,才能走向那早已設計好的人生。他側臉望了望秦玉琴,藏而不露地輕輕一笑,悄悄收起紙條,默然無語地打開書本……
仲夏,當太陽露出那張熱情如火的笑臉時,悶熱天氣從早到晚都一直籠罩在南疆市的上空,久久揮之不去,總有一種令人煩躁不安和喘不過氣的感覺。
1981年7月7、8、9日,正是全國統一高考的時間。那天早上,畢自強和秦玉琴懷着一種興奮、緊張、激動和擔憂的複雜心情,一起走進學校的考場,去面對他們的第二次高考。
“玉琴,”畢自強與秦玉琴分開前,與她擊掌相互鼓勵,激情而豪邁說道:“放下包袱,輕鬆上陣!”
“好,你也一樣,”秦玉琴臉上也露出充滿信心的微笑,緊張而興奮地答道:“祝考試成功!”
考場猶如戰場。在這繃緊神經、異常緊張的三天裡,考場裡那些學子們面對着那些精心設計出來的各科試卷,不得不搜腸刮肚,使出渾身解數,努力激活大腦裡的記憶細胞,聚精凝神地思考着、書寫着,企盼最終能考出一個好成績。正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從根本上說,高考分數將決定着一個年輕人未來命運的走向。凡經歷過挑燈苦讀的學子們都不會忘記,參加高考像經歷了一次煉獄般的洗禮,最終考上哪所學校哪個專業,將意味着自己的人生定型。這其中還包含了父母殷切的企盼,乃至一個家庭未來的希望。
考場裡,最後一個科目的考試。畢自強面對試卷,正在運用所學知識回答着問題。他注意力是那樣集中,落筆如有神,彷彿正在書寫着對未來大學生活的憧憬和嚮往,書寫着激情四射的遠大理想,書寫着五彩斑瀾的甜蜜愛情。最終,他套上鋼筆交了試卷,激盪不止的心情歸於平靜,緩步從考場地走出來……
一年一度的高考,終於結束了。
此時,畢自強看上去雙頰凹陷似地瘦了一圈,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還不錯。他像是一名從硝煙散盡的戰場上走出來的戰士,爲自己這一年來的刻苦用功感到自豪和驕傲。他已經爲改變命運而竭盡全力,並且把對人生的所有期盼和夢想全部凝聚在高考試卷的字裡行間。所有科目順利地考完,他猶如放下了挑在肩上的千斤重擔,感覺到一種很久未有過的輕鬆心情。但是,“十年寒窗苦,一朝狀元來”的喜訊最終會不會從天而降,幸運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呢?對此,他心裡仍然不能確定。
下午五點鐘,畢自強扶靠着一輛自行車,站在校園裡路邊桉樹下等候秦玉琴。不一會兒,秦玉琴的身影出現了,也推着自行車從遠處向他走來了。她的容貌美麗動人,淡淡的笑意寫在臉上,一副輕鬆而愉悅的神情。
“考完了,”畢自強渾身如釋重負,面對着秦玉琴舒眉一笑,急不可待地問道:“你考得怎麼樣?”
“嘻,總算考完了,”秦玉琴自覺考得不錯,掩飾不住愉悅的心情,卻不張揚地說道:“我考的還可以吧。你呢?”
“呵,‘瞎子吃餃子——心中有數’,”畢自強對高考成績的估分,心裡相信八九不離十,蠻有把握地說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看來我們今年都能考上大學。”
“你這麼有信心呀?”秦玉琴嘴角翹起,臉上一抹微笑。
“那肯定呀。不然我們的努力不是白費了嗎?”畢自強望着秦玉琴的側臉,內心裡充滿了一種愉悅之情,樂呵呵地輕鬆道:“高考‘拜拜’了,我們現在是‘翻身農奴得解放’,可以‘唱起歌來、跳起舞’了。走,我請你去食街吃‘老友面’吧?”
“好哇。吃飽了,好回家睡覺。”秦玉琴不說這事則罷,一提及頓覺身心疲憊不堪,噘着嘴兒,嘆息不止地抱怨道:“這三天考下來,又困又累,我都快支撐不住了。現在最最希望的,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畢自強和秦玉琴邊說邊走出校門,各自騎上自行車,兩人一起直奔中山路而去。
在中山飲食店,畢自強掏出五角錢買了兩張麪票。當年,一碗三兩老友面的價格是二角五分。
老友面,它是南疆市一種傳統的麪食,有近百年的歷史。以中山飲食店最有名氣,其烹調出來的口味最爲正宗,廣爲人知,遠近聞名。老友面屬湯麪的一種,風味獨特,聞之酸辣鮮香,誘人食慾;食之開胃解膩,回香無窮,並有祛除風寒之功。且不論春夏秋冬,老友面在當地一直頗受人們青睞,經久不衰。
夏天本來就酷暑難耐,這在飲食店裡更悶熱了。畢自強與秦玉琴選擇了一張桌臺而坐,它頭頂上有臺吊扇轉動吹風。不一會兒,女服務員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老友面。
“嘿嘿,吃吧!”畢自強殷勤地招呼秦玉琴,幫她拿了一雙竹筷。
“這麼多呀?”秦玉琴瞅着一大碗麪條,用手扇着冒出的熱氣,嬌嗔地說道:“二兩就夠了,三兩我哪裡吃得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