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在一九五零年的某一天,一位叫做費米的偉大科學家在和別人討論飛碟以及外星人問題時,突然福至心靈似的冒出一句話:
“那外星人們都在哪兒呢?”
是的,世界很小,宇宙很大,地球放在茫茫銀河裡連大海中的一粒微塵都算不上……既然如此,爲何人類至今也沒發現外星人?
這就是著名的費米悖論。
這句簡單的問話裡卻直指人類的未來與宇宙的真相,讓恰巧一百年後出生的另一位偉大科學家伊奧利亞·修罕貝克爲之思考。
“如果外星人存在的話,那麼它們到底在哪兒?如果它們不存在的話,難道說地球或者人類真的就是宇宙中獨一無二的存在嗎?”
這是費米悖論中一個平常的解釋——
人類就是如此特殊、生命的誕生就是如此特別、而地球就是如此獨一無二。
他的追隨者之一,e·a·rey就這個問題回答他:
“如果事實確實如此,我們就該接受這個答案。”
那個中年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望星空。
“是的,如果事實如此,我們確實就該接受這個答案,而非自以爲是地將其否定。那麼e·a·rey,你知道這個答案還意味着什麼嗎?”
這時,追隨他的這個青年人才如夢方醒。
“等等,老師您的意思是……這個對費米悖論的解釋可能還意味着,唯有人類以及類似人類的碳基智能生命體纔是被這個宇宙允許的,那些假想的能量生命也好、硅基生命也罷,都是不可能誕生智能的嗎?”
伊奧利亞不置可否,以這個年紀似乎不該有的着迷望向遙遠星空、無限光輝。
著名的夏季大三角這時也在深邃夜空中兀自閃耀,演繹着屬於這個時代的牛郎織女的故事。
費米悖論不僅關於外星人,更與人類的命運息息相關。
只因爲一點——外星人與人類共處同一個宇宙中,享有同一個宇宙的真理。外星文明的未來便是對人類文明未來的揭示。
譬如說,倘若生命遲早會研發出星際航行技術、邁入宇宙航行紀元之中,那麼人類也就遲早會被外星人發現。可既然人類沒被外星人發現,這就可能意味着星際航行是不可能的。
或許是因爲無法超光速、或許是因爲宇宙中存在無法解明的不可戰勝的威脅,總而言之,生命永遠只能困索於地球。
理解這點的人類就應該放棄無意義的恆星際航行的努力。
再譬如說,之所以人類沒有發現外星人,是因爲所有外星文明都會在邁入宇宙之前自我毀滅、這便意味着即將邁入星際的人類的科技也即將抵達自我毀滅的極點。
或許是因爲核戰爭的爆發,或許是因爲人類沉迷虛擬現實的娛樂中徹底腐化。不論如何,一切小心翼翼。
也因此,有著名學者提出了名爲大過濾器的理論,認爲生命在邁入宇宙前,必定有一堵無法通過的大牆。
或許人類早在不知不覺間幸運地通過了,或許至今爲止的人類仍未撞上。
歸根究底,費米悖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思考出的種種對費米悖論的解答。
這些解答反過來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照亮人類的前路。
“不論如何,老師你仍然期待人類邁入宇宙的光景……即便那確實是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亦如此,是麼?”
孤島上,高大的青年人走到伊奧利亞的身後說。
伊奧利亞溫和不語,其目光穿透滿天雲霧,跨越人間的大海,只朝着星海盡頭而去。
人類的智慧很少是獨一無二的。
兩百年後,就有一個新的思想家從過去對費米悖論的解答集錦中提煉出名爲自然迴歸主義(又稱自然懷舊主義)的思想警告人類應該擁抱自然的天理,謹慎小心地探索宇宙與萬物。
在他死後十幾年,其思想被laedenra扯作大旗。於laedenra被消滅後,這位不幸的死者的一切名譽與光榮也爲之陪葬。
“娟江,搜查結果如何?”
半年前,在對自然迴歸主義提出者故居的調查中,從另一房間走出的池田記者問娟江。
被問到的青年女性驚然擡頭應聲。她一直在看手中記載伊奧利亞思想的隨筆、還有初版的《theoreticalbasisforthecombinedorbitalelevatorandphotovoltaicenergysystem》(軌道電梯和太陽能能源系統的理論基礎)。
後者她乾脆一點看不懂,前者她翻了幾頁,大致是什麼宇宙開發學、宇宙社會學或者特殊生命科學、無人機網絡之類她模模糊糊好像可以理解其實也不懂的內容。
她拿給站在一旁註視他們行爲的恬靜的婦女看。
“請問這是……?”
這個婦女是自然迴歸主義提出者的直系後代。
“這是父親過去最喜歡的一位大學問家的作品。這位大學問家的名字好像是……伊奧利亞·修罕貝克罷。他似乎是軌道電梯理論的提出者,但現在不是很有名,在世資料也很少,我並不清楚詳情。”
“這樣啊。”
娟江將伊奧利亞這名字默默記下,把後一本書放回原位,在婦女的允許下,帶走另一本寫滿批註的隨筆。
告別時,那個凝視他們許久的婦女,突然崩潰似的,大顆大顆淚水不爭氣地滾出眼眶:
“非常感謝、真的非常感謝你們能願意幫父親洗刷污名……恐怖分子的利用與他無關呵!父親平生最是憎恨恐怖組織了……當初他還參加過反恐的志願軍呢!小時候,他對我……現在、現在,甚至連我們……”
說到最後,泣不成聲。
連她們一家的前途都被這個污名牽累,承受世人有色目光。
娟江握住她的手,和氣地安慰:
“我們一定會努力的,這正是我們新聞工作者的天職。”
聽罷,這個婦人擦拭淚水,破涕而笑:
“沒必要……你們能夠願意,我已經很高興了……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這世上最偉大又最可怕的事情。
在利馮茲再生後的第三天,他同雷傑尼一道來到月球的背面。
天人的外宇宙航行母艦【天人號】正藏在此處,無止境地在veda的操控下進行自我維護以及自我升級的工作。
veda無法與任何不具有量子思考能力的個體進行直接交流。
它便緘默地觀察利馮茲來到它的主要終端所在的房間中開始破解工作。
它業已將伊奧利亞轉移,只留下一個虛假的克隆的無意識肉身。
透明地板下是整個量子通訊系統最大的終端之一,雖然重要,但存在一定數量的備用體。由於利馮茲的入侵,兩壁屏幕上飛馳無數數據資料,顯出一種賽博朋克的神秘來。
利馮茲正前則是如同某種宗教中神秘的圓頂窗的事物,其中有奇怪的圓,以及無數帶狀物。
“並非出於阿勒漢多洛·科納的意志,而是出於、出於我自己的意志。veda,我需要利用你。”
伊奧利亞的計劃具有變動的彈性,絕非一層不變,相反是因時、因地制宜的。
利馮茲,變革者中略微進化了點的人,雙手在操控屏上飛舞,直到攻破第七層防火牆爲止。
雷傑尼·雷傑塔就在他身後好奇地張望。
“那麼這時,應該算是完全掌握了罷。”
利馮茲自言自語道。
至於伊奧利亞藏在這裡嗎?——
他並不在乎,也不準備喚醒或交流。
雷傑尼觀察他的神情變化,忍不住詢問:
“不過,據我所知,即便如此,veda也存在某種形式的內部阻力阻礙自己被你完全控制吧?”
“事實上,這個阻力正在發生。由伊奧利亞立下的第一憲法、保護gundammeister。所有過去的、現在的、以及未來可能成爲的高達機師的資料都在被消除。而且、恐怕不止如此,還有更多連我都不清楚的資料都在消失。我的全部作爲現在恐怕也正爲veda觀察並計算。”
利馮茲一邊轉身離開veda的這個核心,一邊平靜地陳述。
“但這又如何呢?”
雷傑尼笑笑,不說話,直接追上利馮茲,猶豫了會,才若無其事地提出一個請求:
“能把歐幾里得號(cbs-68euclides)的使用權移交於我嗎?作爲新監視者集團的核心人物,我需要一輛太空工作艦。”
聽罷,利馮茲停止腳步,於是雷傑尼也隨之而停。
金色的雙眼投出的探究般的目光帶着莫大壓力落到雷傑尼身上,其中彷彿沒有任何情感。
雷傑尼安之若素,面色不改,坦然對之。
“可以。”
他便笑着迴應:
“謝謝。”
利馮茲繼續走,直走到他路程的盡頭,那個盡頭所放置的乃是獨屬於他的高達。
與能天使的藍白不同,而是熾烈又深沉的紅色與白色。
編號爲cd-0000g/c/t,代號爲rebornsgundamorigin,意即再生高達初版。
結合爲準變革者設計的1高達與gn加農的技術而誕生的新型機體,通過變形,能夠單機應對近、中、遠距離全方位戰鬥,坦克形態可以以四門主炮進行遠距離炮擊,在天人號中完成組裝。
不是近戰、也非機動、更非狙擊或重火力,再生高達origin單純是以全能性爲核心構建的機體。
“相比起軟弱地藉助團隊合作的力量……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勝也好,死也罷——”並不存在失敗的選項。
他看向這以他自己名字(reborns)命名的高達。
“可你……還不足夠啊!”
即使憑藉原生太陽爐,可以再現曾在天使宮作戰中被敵方使用的trans-am機能,可還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絕對贏不了、贏不了,甚至連交戰的資格都沒有。
“到底還有什麼技術可以幫助我?”
然後在數天將要再度前往木星的休整中,這位青年變革者在原裝太陽爐中發現了一個黑匣。
“twindrive。”
他在灰暗的格納庫中念出那個藏於歷史的名諱。
“如果還能再生(reborn)的話,或許可以嘗試一下罷。”
然後他不可抑制地升起一個疑惑。
太陽爐的誕生至今不過百年的時光,究竟是誰設計的黑匣子,又究竟是誰預見了雙爐與trans-am並設置在其中?
這也是伊奧利亞的伏筆嗎?
可他已來不及思考這一切,帶着再生高達origin匆匆離開天人號。
數月後的一天,完成首次拓撲缺陷捕捉的伽利略號上下的氣氛卻很沉重。
由於良好的重力製造機制,可以盡情享受如地面一般衝浴的熱水。嘩嘩水聲之下,好似能夠享受片刻的遠離世間的安寧。
少年人結實的全身都冒着熱騰騰的蒸汽,就這樣裹着浴巾走出浴室,還拿着毛巾不時擦拭。
“我原不知道你是這麼愛乾淨整潔的。”
提耶利亞坐在沙發上,拿着一本書在看,等剎那走出後,又推推眼鏡看向剎那。
在上一世的果漂中,這兩人也算是把互相的身體看了個清楚,因此,提耶利亞也不覺得尷尬。
戰友之間的情誼純粹、通透、無邪。
“這不是那個惡搞各國領袖的漫畫?你怎麼自己也看起來了。”
“怎麼說呢?因爲這些漫畫中的人很純粹吧?愛也好、恨也好,都有跡可循、乾脆直接地表達,因此就顯得可愛,雖然放在現實中估計也都是羣麻煩的傢伙……”說到這裡,他又把話題扯回去,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剎那。”
“上一世以前是沒有條件。倘若能夠乾淨整潔,我是願意那麼做的。這一世,除了幾次戰役需求,我也是力求乾淨的罷?”
他笑道,徑直坐在提耶利亞的身邊,也饒有興致地看起那漫畫來。離驚異能天使換上真爐(出於需要長期續航的謊言)與食品存儲外設還需要一段時間。
靠在剎那身邊的提耶利亞卻再也無心於漫畫。
少年人乾淨又好聞的氣味與蒸汽一起冒進他的鼻子裡。
漫畫裡的角色固然可愛,但他身邊有個更可愛的人。
他又想到菲露特、王留美或者瑪麗娜等人,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突然笑了出來,引起旁邊剎那驚詫的注視。
——真是個傻子。
提耶利亞無奈地想。
——或者是裝傻、亦或是其他?
他又開始興致勃勃地思索。
在光線充足的室內,好像陽光也會爬進心底。可他到底不是那種漫畫裡的、可以直接將一切愛恨溢於表面的純粹的人,只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起其他事情:
“你覺得伊奧利亞預料到els的存在了嗎?”
“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剎那邊思考,邊說出他的理解,“伊奧利亞恐怕並不曉得els的存在,上一世,他與我們短暫的對話中之所以知曉els,應該是因爲veda的情報傳遞罷?”
並且試探性地反問。
“想想確實應該如此……在他那時的話語中,彷彿els並不是他所預知的對話。計劃中的對話也說是要在數個世紀之後到來……那麼他所預言的、數個世紀後人類會遇上的對話又該是什麼?”
提耶利亞端着下巴,沉思道:
“何況els確實是外星文明,即便它們存在的形式與人類大爲不同……在我原本的設想中,所謂的對話便是人類邁入宇宙後,必然的與外星文明的碰撞。那麼els就應是一種對話無誤。可這樣,第二次對話與我們的重生又該是什麼?”
剎那也彎着腰思考,終在須臾的鬧鐘響起後,無言搖頭。
“時候已經快到了……我要去了。”
剎那並不準備拖延,乾脆了當地選擇出發,與發現太陽系的els再度達成和解,不論是通過何種方式。
等剎那換完衣服,拉起最後的鏈子後,提耶利亞突然叫住準備離開的他:
“你要給瑪麗娜、不、還有一切地上的人們寫封信嗎?”
剎那這才轉過頭來,慢吞吞地回覆:
“好的。”
片刻以後,格納庫開。
在人們祝福的守望下,來自異界思緒的驚異之天使張開反抗神明的雙翼,衝向大紅斑的所在。
木星的海洋與大氣仍在風暴中狂卷,四十億年永無止境。
大紅斑的模樣逐漸開始彎曲,掀起更劇烈的暴風。其中所躲藏着的金屬晶體似的的生命一同探向天空的來訪者。
從深空另一側飛來的鋼鐵以及從人類艦船處飛來的鋼鐵。
但它們清晰地明白這兩者的腦量子波是連爲一體的。
遇見人類以前,els終其宇宙航行的全部歷史中也從未見識過與它們相仿的腦量子波使用者。
而這第一次的發現,這個種族、這個個體的腦量子波等級便是——
無法量定。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