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寒,凝芙閣裡排舞的舞姬們卻不能穿上防寒的衣服。怕她們因此而得了風寒,典悅在一旁熬好薑湯,一份一份盛好,待她們累時,便可以捧着一碗薑湯喝喝,順便驅驅寒。
門口掃落葉的聲音似乎可以跟石累塵的琴音構成節拍,典悅偏頭看了正在掃落葉的秉金一眼,笑道:“坊裡缺一個吹洞簫的樂師,你會吹洞簫,正好可以補上這個空缺。我真不懂你,進宮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不要,人家香玉搶着來。”
秉金低頭掃着前庭,看着已經堆成一堆的樹葉笑道:“還有兩天就是香玉所說的最後期限了,你可想好了該怎麼回答嗎?”
典悅聳了聳肩,做了一個鬼臉,轉過身去,一心看舞,沒有說話。秉金輕輕一笑,掃着落葉,也沒有再追問。
因爲天寒,柳巷裡依舊是沒有多少人出來走動。因此,此時在柳巷裡行駛的馬車格外的引人注目。
馬車外的裝飾雖不豪華,但是卻隱隱透着一股威嚴的氣勢。馬車不急不緩的駛過醉春風,在凝芙閣的門口停了下來,這讓正在掃落葉的秉金一愣。在坊裡教導舞姬的典悅也聽到了響動,叫停了舞姬,自己迎了出來。
車簾被掀開,一公公打扮的人翹着蘭花指出現在了典悅面前,那人伴着一張臉,一眼嚴肅的問:“你們這裡,誰是典悅?”
典悅一聽找的是自己,急急忙忙的走向前去恭順道:“回大人的話,民女是典悅。”
那人看了典悅一眼道:“你就是典悅?”
“回大人的話,是的。”
“嗯……”那人點頭道:“雜家是這次民間歌舞大選的監察官。雜家這次就是來記錄你們凝芙閣進宮人員的名單的。你們可以稱雜家爲李公公。”
“不是還有兩天嗎?”俞向雪看着李公公疑惑道:“怎麼改時間了?”
李公公瞟了俞向雪一眼,旋即又板起一張臉道:“因爲怕有不法者通過這次機會混進皇宮,娘娘決定多設一層審覈,並且你們這些人要提前三天進入皇宮接受檢查和觀察,所以雜家今天就過來了。可不知典悅你將名單確定好了嗎?”
典悅一樂,連連點頭道:“確定好了,確定好了。”
“那好,你現在就將那些人帶到雜家面前,雜家要一一過目才行。”
“是,請李公公進屋少坐片刻,民女這就將人都帶過來。”
秉金在伺候着那李公公,俞向雪隨着典悅繞到了後臺,看典悅已經將那些伴舞的舞姬都點了出來,她急忙拉着典悅問:“領舞的舞姬……你決定選誰?”
“香玉我是絕對不會選的,吳姐姐腳傷了也上不了,合適的新舞姬還沒有找到……”
俞向雪眼睛一亮道:“那就我吧!你看天時地利人和,這一切都在幫我。雖然那個香玉威脅你若不選她就關坊子,但是,現在監察官李公公提前來了,我們大可以偷偷摸摸將名字報上去。典坊主,就我!好不好?”
“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俞姑娘,領舞的舞姬就是你了,但是你一定要記得,進宮可不是一件小事,你一定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嗯嗯,典坊主,你放心!”俞向雪拼命點頭,“我一定不會毀了凝芙閣的這次機會的!”
一會之後,典悅就將要進宮的樂師和舞姬帶到了李公公的面前。李公公一看,道:“新的規矩,不要樂師,你將樂譜交付於我,宮裡的樂坊自會爲你們演奏的。”
“是……”典悅點頭,目視石累塵示意他將樂譜拿出來。隨後李公公將那些舞姬的姓名家世等一一登記,並告知典悅,過幾天會有人來接她們進宮,希望屆時,典悅讓她們能準備好。
典悅一羣人目送李公公離開,兩天之後,香玉如約而至。
“典坊主,”一身明紫色長裙的香玉施施然的站在凝芙閣的門口笑道:“坊主可想好了報誰的名字上去了嗎?”
典悅原是坐在桌邊喝茶,聽到香玉的話她擡頭笑道:“事發突然,沒有想好,但是已經決定了。”
香玉一愣,“什麼已經決定了?”
“就是人員名單啊!就是你心心念唸的領舞之位了!”典悅笑道:“兩天前監察官李公公就將名單統計了,那時事出突然,香玉姑娘你又不在,我情急之下將俞姑娘的名字報上去了,還請姑娘你不要怪罪。”
“你說什麼!人已經報上去了!那我怎麼辦?”香玉叫道:“典悅,是不是你在背後使了什麼小手段?你不想要凝芙閣了!我現在就去找樑掌櫃,立刻賣了凝芙閣!馬上就賣!”
看香玉轉身就要往外跑,典悅起身,急道:“你慢着!”
一聽典悅的話,香玉連忙止步,回過頭看着典悅笑道:“典坊主你想清楚了?”
“我早就想清楚了。”典悅輕輕一笑,緩步走到香玉面前厲聲道:“我不可能讓你領我們凝芙閣的舞,也不可能讓凝芙閣被你們賤賣。”
香玉一聽,俯視着典悅眯眼道:“我看典坊主是還沒有分清利害關係吧……”
“沒分清利害關係的是你,香玉姑娘。”典悅笑道:“可能有件事你還不知道,我們凝芙閣現在可是受宮裡保護的,任何人沒有權利在這個時候處理凝芙閣。包括我典悅也是一樣。如果香玉姑娘不信,要不要看一下文書?”
香玉被說得一窒,她根本就不識字,更別提看官方的文書。她咬着脣,惡狠道:“算你們凝芙閣這次走運,但是你典悅要跟我記住,這次事情過去之後,你小心着你凝芙閣的招牌!”
士別三日還刮目相看,進過宮的凝芙閣還會是這樣子的嗎?典悅在心裡冷笑,面上還是微笑道:“多謝香玉姑娘的提醒,我會記住的,姑娘慢走,不送!”
“哼!”香玉橫了典悅一眼,一甩衣袖,疾步出了凝芙閣。剛走到凝芙閣的門口,香玉猛的一開大門,原本立在那裡好好的掃帚卻突然倒了下來,掃帚上的不光滑處正好勾到了香玉那身衣裙的輕紗。香玉一急,生怕裙子被勾壞了急急去用手扯,沒想到卻越勾越多。香玉在門口急得滿臉冒汗,俞向雪一看,連忙迎上去道:“香玉姑娘,我來幫你吧!”
“不……不用……”香玉話還沒有說完,眼疾手快的俞向雪已經用蠻力將那淡紫的輕紗扯下了一大塊,但是那掃帚還掛在香玉的衣上。
看到俞向雪手裡的那塊輕紗,香玉被氣得半死,擡手就打算狠狠給俞向雪一巴掌,沒想到俞向雪躲得快,手連她的衣服都沒有碰到,倒是俞向雪退的時候手裡握着掃帚,這一退,身上的輕紗又被扯下一塊。
俞向雪一看,笑道:“香玉姑娘,我幫你把掃帚和你的衣服分開了!”
“這哪是分開啊!你!你分明是故意的!”香玉雙眼含淚,指着俞向雪“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俞向雪挑了挑眉,故作無辜的道:“我好心幫你,你怎麼冤枉人呢?”
“你們!你們!”香玉被氣得直喘,指着俞向雪還有典悅他們道:“你們跟我等着!”說完就急忙小跑着奔上了來時的馬車,形象盡失。
待香玉走後,凝芙閣裡笑聲一片。典悅看着秉金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秉金一笑,故做正經的道:“哪有,我怎麼會故意呢?我只是‘無意’的將那掃帚放在了極好的位置而已,她走時要開門,那掃帚正好就倒下來了,怎麼可以怪我?”
李茂才笑着拍了拍秉金的肩道:“這女人可是讓我們凝芙閣吃了不少苦頭,這次當真是大快人心!”
吳月也笑道:“要不是我腿腳不便,我那時一定上前幫俞姑娘的忙了!”
“好了好了,”典悅道:“大家該幹正事就去幹正事吧,離進宮沒多少日子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是。”衆人應着,四散開去。
第二天,宮裡便來人接凝芙閣的衆舞姬們進宮。因爲典悅作爲歌舞坊的坊主,與俞向雪她們一起攀上了進宮的那輛馬車。
因爲是要進宮,衆舞姬們都極其安靜的坐在車裡,誰也不敢說話。馬車路過楊府所在的那條街時,俞向雪悄悄將那車簾挑了起來……
他就是沿着這條路進宮的嗎?俞向雪將所見的一景一物全部都印在腦海裡,看着看着,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楊雲寒,我終於可以跟你看同樣的風景了……也是滿足了……
皇宮,昭陽殿。
因爲這次要求官員推薦歌舞坊,有不少官員都從中撈了一大筆,爲了看出這其中的端倪,太子正和楊雲寒一張一張的翻閱着推薦名單。
翻着,翻着,太子突然笑道:“這賀大人居然推薦了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歌舞坊,是賀大人慧眼獨具,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楊雲寒心裡猜着自己的父親會推薦哪家歌舞坊,同時揚着標準的微笑,回道:“太子心裡已經有數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