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才孤身一人出來,房間裡歡聲笑語一片,他踏着月色,拿了一隻破碗,做了個向月舉杯的姿勢,剛準備唸叨一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就發現,那葉子掉了不少的銀杏樹上似乎晃盪着一個人影。
李茂才心裡被嚇了一跳,以爲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準備再看,這時,銀杏樹那邊突然飄來一個女音,“救……救命……”
李茂才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立刻轉身,向屋子裡狂奔而去,但似乎那個聲音還是伴着清冷的月光鑽進他的耳朵裡。李茂才大叫一聲,將手裡的破碗盡力向那人影扔去,正好命中。那人影一晃,直直的從樹上摔了下來,砰的一聲悶響。李茂才腿一軟,啪的一下跪在地上。
屋子裡的人聽到響動,立刻從裡面跑了出來。最先出來的是秉金,其次是典悅。典悅看着自己的師哥像丟了魂一般跪在地上,連忙跑去將人扶起來問:“師哥,怎麼了?”
李茂才被嚇得牙齒打顫,一看來了人,死死的攥住典悅的衣袖,指着銀杏樹的那個方向顫聲問:“那樹下……是人……是鬼?”
秉金典悅隨着李茂才所指的方向看去。就着月光,秉金一下子就看發現那樹下倒着一人,衣服的式樣還頗爲熟悉。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那樹下扶起那人,大叫道:“典坊主,你來看看,這是我們一開始遇到的那姑娘!”
這時石累塵和吳月也從屋子裡跑了出來,看典悅一個人撐着李茂才有點撐不住,石累塵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典悅朝石累塵感激的笑了笑,正好秉金喚她,她一聽,立刻撒手,提起裙襬,小跑着奔了過去。吳月連忙上前補了典悅的空缺。
月色下,秉金擰着眉,沉聲道:“你看,是嗎?”
典悅沒有答秉金的問話,而是指着那姑娘的左半邊臉道:“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秉金搖頭,掃視了銀杏樹的四周道:“應該是剛剛摔下來在石頭上磕的。”
“天!女孩兒的容貌最爲重要,先不要管她是誰了,趕快扶到屋裡去上點藥,若是留下疤就不好了,那就當真是糟蹋了這張臉了!”
“嗯,好。”秉金點頭。這時嚇得半死的李茂才也緩了過來,石累塵找了個板凳讓他靠着,自己和吳月兩人也走了過來看看情況。
典悅看到吳月連忙道:“姐姐,我記得你屋裡還有那受傷抹了不留疤的膏子,拿過來給這姑娘抹抹吧。”
吳月一聽,立刻點頭,轉身去了自己的屋,而秉金和石累塵兩人則將那姑娘擡到了典悅的房中。
典悅一邊清理着傷口,一邊道:“這臉傷了一點,我倒有點不敢確定是不是我們一開始在小巷子裡見到的那姑娘了。”
“是那姑娘,”秉金凝眉點頭,“在那小巷裡我看到她準備從左手衣袖中拿出一柄小刀,而剛剛我在她袖子裡找到了刀鞘,不過,刀在哪這是個問題。”
“現在思考這些也沒有用,還是等明天她醒了之後再問吧。”典悅用熱毛巾細細擦去了那姑娘臉上的黑漬,吳月從房間裡回來,用指甲挑了點膏子輕輕的抹在了那姑娘的臉上。秉金在一旁皺着眉問:“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典悅。”
聽到秉金直接叫自己的名字,典悅一愣,回頭看了眼秉金,發現面前的人神色嚴肅異常,典悅自己也不禁嚴肅了起來。“我覺得的確是奇怪的,那姑娘說去找人,卻昏迷在我們院子裡的銀杏樹上;你說她帶了刀,可是刀卻不見了。”
“不止。”秉金搖頭,像仵作驗屍般細細的觀察着那姑娘的外貌衣着。要不是他只是用眼睛在看,典悅就真的要以爲這傢伙是趁機劫色了。
秉金看着突然拉着典悅道:“她身上衣服有破損,你幫我看看她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好的。”典悅點頭,和吳月一起留在了房中,將秉金和石累塵兩人都關在了房間外面。
一會後,典悅開門,秉金衝上來急問:“怎麼樣?”
“只是衣服有劃損,沒有其他的傷口。”
吳月補充道:“也沒有受了欺負的痕跡。”
“看來是了,”秉金面色凝重,“這姑娘輕功很好,應該是遇到了強敵,打不贏而躲到了這裡來,我們今晚誰都不要說出坊裡多了一個人,說不定那些和她打了一場的人正在到處找她。”
暈了半天的李茂才突然扶着門框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仇家了……”
“不知道,應該是這一類的人。”
李茂才面露驚恐,急問:“那如果那些人找到她了會不會殺了我們滅口?”
“師哥……”典悅上前,重重拍了一下李茂才的肩道:“這不是武俠小說,沒那麼多恩怨情仇的。”
“我不放心!如果真有人找來怎麼辦?”李茂才搖頭,旋即堅定道:“這丫頭留不得!”
“什麼?”餘下均是幾人一驚,沒想到李茂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秉金看了看躺在房裡昏迷不醒的人,隨即盯着李茂才問:“這麼晚了,你想把她放到哪裡去?”
“對呀!”吳月點頭,“這柳巷處處不安全,她這一個姑娘家,放在外面不等於羊入虎口嗎?”
典悅也道:“就算你把她放到外面去了,離我們凝芙閣遠遠的,但是你能確保不會有人知道嗎?還不如將這姑娘藏在我們這裡,等她明天她醒了明天再做決定。”
“這……”李茂才看了看秉金、吳月、典悅三人,然後滿臉不願的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石累塵。
石累塵察覺到了李茂才的目光,看了眼吳月後微笑道:“我同意他們三個的。”
看眼前四個人意見一致,李茂才揮了揮手,眉頭一皺,無奈道:“罷了罷了,就這樣,出了事大家扛!”
“嗯。”典悅輕輕一笑,“那就這樣,今晚由新來的秉金和石大哥守夜,我和姐姐在我屋裡搭一張牀好輪流照看。師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大家的伙食和坊裡的大小事宜可都要師哥你上上心了。”
“好的。”四人點頭。
秉金原本擔心着坊裡可能會出什麼事,但是一/夜平靜異常,沒有任何不對的情況發生。那姑娘昏了一晚上,到早上他們幾個吃早飯的時候正好醒來。
“我這是在哪?”那姑娘問着,習慣性的用右手去摸左手袖子裡的刀,發現袖子中空空如也,她猛的一驚。
典悅原是和秉金在一起拆着昨天晚上臨時搭的牀,看到那姑娘醒了,典悅笑道:“姑娘你醒了。”
那姑娘立刻斂了臉上的驚慌,看了眼典悅,又看了眼秉金,問道:“你們兩個是昨天晚上的?”
“正是。”秉金一笑,從袖子裡摸出那把刀鞘道:“姑娘可是在找這個?”
看到刀鞘,那姑娘神色一凜,怒道:“我的東西,怎麼在你那!”
秉金輕輕提着刀鞘笑問:“這東西是姑娘的嗎?從上面的紋路來看,這彷彿是南谷的東西,但是南谷位處江南。江南女子,似乎很少有姑娘這樣的。”
典悅狐疑的看了眼秉金,這傢伙到底是胡編的還是真的知道這麼多?典悅帶着疑問看了眼坐在牀上的人兒。那姑娘一臉吃驚,甚至還有驚慌之色,典悅一愣,這還真被說中了?
“看來我說對了,姑娘。”秉金輕輕一笑,“這刀是南谷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姑娘也是南谷的人。”
“你跟南谷是什麼關係?”那姑娘寒着臉,冷冷問。
秉金輕輕一笑,“我是一個小老百姓,怎麼可能跟江南最大的皇商有關係呢?問題不是我跟南谷是什麼關係,而是姑娘跟南谷是什麼關係。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姑娘是南谷當家的私生女吧……”
私生?這傢伙也當真是敢猜!典悅剜了眼秉金,生怕這傢伙幾句話把人家姑娘惹惱了。典悅滿臉擔憂的望過去,沒想到那姑娘卻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我是俞寬的私生女俞向雪。他嫌棄我娘曾經是軍|妓的身份,至今都沒有給我娘名分,不過這幾乎是個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我也權當是賭了一把,你衣衫華貴,作風卻不似大家小姐;南谷在江南,你卻又塞外的風情,於是我猜想你應該是南谷那個風/流多情的當家的孩子,而且你眉宇間和俞寬有幾分相似,這才坐實了我的猜測。”
“你見過俞寬?”典悅和俞向雪同時問。
“這……”秉金支支吾吾,眼神躲閃,突然道:“以前有人有他的畫像,我看過一眼的。”
“哦……是這樣。”俞向雪點頭,算是認同了秉金那個理由,不過典悅卻皺着眉頭立在那裡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秉金一眼,嚇得秉金冷汗直冒。
秉金心虛,扯開話題道:“不知姑娘來這裡找什麼人,又遇到了什麼人,可否告知一二?”
“告訴你可以,我也覺得我昨天遇到的那羣人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