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臉上都有些沉默,不過隨着趙當一開口,衆人也就開始吃飯,雖然那些黃黃綠綠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但是這些弟兄卻沒有人猶豫,只是伸手就抓起來,就開始狼吞虎嚥的,看不出一絲勉強,正遲疑着,趙當將一個糰子放到程東面前,淡淡的道:“吃吧,看你這一臉的疑惑,多半是沒吃過這個,兄弟你是從中原之地來的吧,一定家境也不錯,沒吃過什麼苦頭,可惜這裡邊塞苦寒之地,能吃上這粗黃面菜糰子就已經相當不錯了,有的吃就快吃吧,比起那些回不來的弟兄,咱們已經幸運的太多了。”
程東啊了一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拿起菜糰子準備開吃,此時一旁的狗子也嚥了口吐沫,悄悄地伸出手想要住一個菜糰子,卻比想忽然被一名邊軍猛地將手給打開了:“小子,這是你能吃的嗎,給你一根甜草根去一邊吃去,這粗黃面菜糰子可是隻有出去殺敵有名活着的弟兄才能吃得,活着回來的才能吃頓飽飯——”
“他還是個孩子,就讓他吃一口也沒什麼吧。”程東皺了皺眉,臉色有些陰沉,眼光和那名邊軍相對,隱隱的泛起一絲怒氣,這人也太不是東西了,一個小孩子都欺負。
本以爲趙當會出言呵斥那傢伙的,畢竟在此地看來,趙當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將軍,卻不想趙當只是沉默了一會,見程東望過去,只是咬了口菜糰子,卻是悶悶的道:“孫成說得對,這頓飯之後殺敵活着回來的才能吃,這例不可破,你問問外面的兄弟上一頓飯是什麼時候吃的,哪一個今天吃過一點東西了,咱們這苦寒之地,糧食匱乏,也只有打了勝仗才能吃頓飽飯,平日裡兄弟們只是一天一頓飯,除了即將出去廝殺的時候——”
程東一呆,望着趙當好一會也沒有說話,心中忽然若有所悟,難怪一旁看着的火頭軍只是看着他們一個勁的咽吐沫,原來一天只能吃一頓飯,看樣子也不是孫成故意爲難狗子,只是看看身邊的狗子,程東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菜糰子掰開,遞給狗子一塊,衆人也沒有人阻止他,儘管這樣已經違反壞了規矩,不過誰沒有個同情心。
“我不要,大哥,你吃吧,狗子吃根甜草根就行,”卻不想狗子並沒有接受程東的好意,雖然臉上也是一臉的感激,卻還是咬着牙重重的道:“大哥,我有一天一定能和大哥坐在一起吃這頓飯的。”
呆了一下,程東嘆了口氣,眼光掃過衆人,卻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啃了一口菜糰子,不過第一口嚥到嗓子眼,卻是再也咽不下去了,這東西咯的嗓子難受,根本就無法下嚥,這粗黃面究竟是什麼,程東也吃過粗糧,只是哪有這麼難以下嚥的東西,但是看大家都吃的很香,程東也沒有敢說什麼,只是咬着牙拼命地嚥了下去,這一頓飯吃的程東那叫一個難受,吃完了飯嗓子還疼得厲害,這根本就是遭罪,哪裡是在吃飯呀。
一頓飯吃完了,趙當安排孫成領着程東去第七伍的營房,自然狗子也和他們一起住,路上程東一直沉默着,反倒是孫成悶不住,看着程東只是呵呵的笑:“兄弟你一看就沒有吃過苦頭,你是不知道呀,咱們這邊軍大營見過的艱難得很,兄弟,以後你就知道了,不過慢慢習慣就行了。”
“孫大哥,咱們這裡真的那麼缺糧食嗎?”程東悶悶的問了一句,對於這種情況根本就無法想象。
孫成嘿了一聲,長長的吐了口氣:“缺糧食,其實也說不上,幽州這幾年也算是風調雨順的,相比起其他的州郡已經是好的了,不過真正缺糧食的是咱們邊軍大營,你也看見了,早先千人大營,如今就剩下這一百多人,這些年都是在拿命換糧食,只怕這麼下去,再有個幾年,邊軍大營就要徹底的死光了,哎,如今世道大亂,哪裡還有人記得咱們邊軍。”
“以命換糧?”程東愣住了,略一遲疑卻是質疑着:“既然是當兵的,那就應該有朝廷的撥付,錢銀糧草不是朝廷按需——”
“朝廷,兄弟,你難道不知道當今世道嘛,朝中的那些大官們只顧着爭權奪利,小皇帝年幼有什麼也不懂,咱們邊軍早就被忘得乾淨了,想當初,靈帝在位的時候,咱們邊軍只是在幽州這邊就有兩萬多人,只是連年戰亂,朝廷中也是更迭變幻,都有好些年沒有見到朝廷的認了,一開始也還有錢糧剝下來,雖然越來越少,但是好歹還有些希望,自從靈帝死了之後,邊軍就徹底的被人遺忘了,只能從當地的州郡弄出些糧食來,可惜太守劉虞和度遼將軍公孫瓚那一個不是對邊軍虎視眈眈的,兩萬多邊軍除了歷年來戰死的,那也有一萬好幾千人,卻都因爲沒有錢糧二倍劉虞和公孫瓚給吞併了,到如今還能打着邊軍旗號的也不過只剩下咱們廄奚大營和上谷大營這幾百號人了——”孫成說起這些,臉色黯淡下來,神色間一時間怔怔的。
好一會,孫成卻又嘆了口氣:“如今劉虞和公孫瓚也懶得理睬我們這幾百號人,沒有了糧草供給,咱們也只好不斷地和烏桓賊打仗,有些繳獲就會拿去換一些糧食來,這幾年打下來,現在還能喘氣的就這點人了,說真的,昨天晚上趙將軍——”
說到這孫成忽然一頓,咳嗽了一聲,卻是嘿了一聲:“到了,這就是你們第七伍的營房,以後你就是他們的頭了,不過我可告訴你,原來第七伍的伍長張泰這小子可不是個好東西,肯定會不服氣找你麻煩的,你可要小心他一點,這小子打仗沒有什麼能耐,陰人卻是有一手。”
說着,也就到了營房門口,不過程東卻看了孫成一眼,心思沒有放在後面的話上,反倒是一直在捉摸孫成剛纔忽然打住的話,顯然那裡面藏着什麼隱情,不然孫成不會忽然間警覺,自己將自己嚇了一跳,只是孫成到底有什麼沒有說的,顯然對自己還有些防備,昨夜的事情,程東回憶着昨晚上的一切,再想到剛纔孫成所說的,心中卻忽然一震,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時間心中有些不知所措,看他們好像經過很多昨晚上的情形,趙當沒有說,也知道將衣甲什麼的收集起來,或許這還是當兵的規定,畢竟那也是武器,打仗用得上,但是收集錢糧卻爲何那麼自然,雖然說村民們都已經死了,這些都是無主之物,但是程東卻感覺好像別有隱情,一個可怕的念頭浮出心中,難道趙當是故意等百姓們死了之後纔去的,或者說一開始就打算好了,否則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這個念頭讓程東心中一驚。
渾渾噩噩的進了營房,孫成並沒有注意程東,眼光朝衆人看了一眼,隨即落在了張泰身上:“張泰,以後程兄弟就是你們的伍長了,趙將軍可是特意交代過,你小子可不能給程兄弟使壞,不然饒不了你小子,好了,大家都認識一下吧,程兄弟,這是張泰,這是李彪,這是王大個子,這是杜奎,這是崔明,按說一伍是五個人,不過你們伍以後就有七個人了,狗子這孩子也歸到你們伍,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都互相照應着點。”
孫成並沒有再多說,只是朝程東說了一聲告辭就走了,留下時間讓衆人相互熟悉,只是畢竟都生得很,孫成一走,衆人也都不知道說什麼,只有李彪和杜奎看着程東傻笑,至於張泰坐到自己的鋪上,根本沒有正眼看程東一眼,看得出對程東那是很有意見,至於王大個子和崔明則是悶悶的在一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倒是有些要看熱鬧的樣子。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五個人,李彪和杜奎看上去沒有太多的心眼,多半不會有什麼心思,至於王大個子和崔明心思就有些重了,再看這個張泰這纔是關鍵,程東知道,如果不能鎮服張泰,那麼以後自己在這些人裡就別想真正地站得穩,深吸了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注意,只是大步走到張泰身邊,定定的看着張泰,半晌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張泰,如果是在戰場上,我能放心的將背後交給你嗎?”
一句話將衆人全都給弄傻了,這是什麼意思?張泰更是愕然地看着程東,臉上抽了抽,好一會才哼了一聲:“你什麼意思,咱是大老粗,可聽不懂你的話,有什麼話明說就行。”
“這話很簡單呀,”程東坐在張泰身邊,只是吁了口氣:“我就想知道,如果是上了戰場,周圍全都是敵人的時候,我能放心的將背後交給你嗎,你會拼命地守住我的背後嗎,能,以後就是生死弟兄,不能,那你就去找趙將軍,願意去那裡去那裡,如果在一起的兄弟,我都不能放心我的背後,那在一起幹什麼——”
話音落下,忽然擡頭朝李彪他們望去,深吸口氣,只是沉聲道:“諸位兄弟,你們可以放心的將背後交給我,只要我程東還沒有嚥氣,那麼你們就不用擔心有人會從你的背後傷到你,除非是我死了,你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