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九章律》找出來。”霍光一回到府上就對霍棠吩咐道,他明白衛青最後提到《九章律》絕對不是真的要自己送些高級的紙張那麼簡單,其中應該還另有所指。
《九章律》是大漢的法典,其中囊括了幾乎所有的法律文規,涉及各個方面,幾乎所有千石以上官員家中都有一部。很快霍棠便將一冊已經抄錄在紙張上的《九章律》擺在了霍光面前。
“侯爺爲何突然要找這《九章律》”霍棠很是不解,進了一趟未央宮霍光爲什麼突然要找出這法典來看。
霍光接過《九章律》先是初略的翻看起來,一邊翻一邊說着:“今日大將軍對我提及了《九章律》,看得出來大將軍應該在暗指什麼,只是我一時也想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關鍵。”
“這《九章律》是高祖時期文終侯,丞相蕭何組織編撰的,已經歷經數代,其本身應該沒什麼,那麼大將軍所指應該不是《九章律》本身,難道大將軍要對侯爺說的是蕭丞相?”霍棠倒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做出了一番猜測。
“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聽到霍棠的分析,霍光眼神一亮,好像發現了其中什麼關鍵的地方。
霍光看着窗外,回憶般的說道:“當年兄長北擊匈奴歸來,被陛下封爲大司馬驃騎大將軍,與我今日的地位一般無二。而後兄長在上林苑擊殺李敢,又逼迫陛下提前讓三位皇子就國。當時兄長表現的是飛揚跋扈,但是我知道兄長其實心思細膩,做事更是三思而後行。當時我也好奇問過兄長,問他爲什麼在世人面前表現的只是一個莽夫的樣子,兄長的回答告訴了我文終侯這三個字。”
“當年景桓侯在學蕭何自污?大將軍在提醒侯爺,也效仿當年的景桓侯?”霍棠恍然大悟。
自污的話確實也是一種明哲保身的手段,只是霍光眼下情況與當年又有些不同,當年霍去病大勝回朝的時候,丞相的權利還非常的大,漢武帝甚至想出了以大司馬取代三公之一的太尉建立內朝,來分化丞相的職權,而且霍去病所做的事,完全出於對衛青和太子劉據的維護,讓人只會覺得他的莽撞跋扈是性情使然。而如今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位都空缺,漢武帝更不需要霍光去制衡外朝勢力了,若還是學霍去病一般自污的手段,霍光很可能會弄巧成拙。
霍光來回在書房中踱步,手指有節奏的在掌心敲擊着,這是他聚精會神思考時的一種習慣。霍棠已經見過霍光這樣幾次了,便安靜的站在一旁等着霍光思考。過了許久之後,霍光停下腳步,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神色,而後帶着一絲從容的笑意說道:“自污之法到不能完全照搬,不過也讓我有了一些頭緒,明日你便秘密聯絡杜周,明天晚上我會去煙月樓。”
“煙月樓?那座侯爺暗地裡建立的風月場所?什麼事非要去那裡談?”霍棠一聽煙月樓三個字,臉上不由得有些羞澀,又有些不情願的問道。
“傻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去那裡只是爲了掩人耳目。每天晚上出入煙月樓的達官顯貴不計其數,誰也不會懷疑我是去那裡見杜周的!”霍光拿着手中的《九章律》書冊輕輕的在霍棠額頭敲了一下,佯裝微怒的說道。
煙月樓已經成爲長安城最著名的地方,不僅是長安權貴富豪聚集之地,更有各地權貴慕名而來,甚至一些西域胡商外國使節都會到這裡來體驗一番。可以說煙月樓已成爲長安一景了。
相比於一年前的規模,如今的煙月樓已經佔了大半條街。每當夜幕降臨之時,煙月樓所在的街道便一片燈火輝煌,遠遠的就能聽到管竹絲絃之聲,而這條街也漸漸的被長安人稱之爲煙月巷。
今夜的煙月巷依舊是人流如織,來到這裡的上至九卿列侯,下到販夫走卒。只要你有錢沒人會在意你的身份,而如果你沒錢不管你什麼身份都沒用。也曾有一些官爵顯赫之人在這裡惹是生非,不過很快這些人都遭到了數位實權列侯和一些勳貴世家的聯手打壓,自此以後便再也沒人在這裡放肆了。
霍光帶着幾個隨從,混在人羣中大搖大擺的走入煙月巷,煙月樓的管事之人左秋天早已等在巷口,見到霍光便連忙迎了上去。很快的霍光便被帶到了上次那個房間,自此霍光來過一次煙月樓,那個最豪華的房間便一直空着,沒有再對外開放。
“剛纔那年輕人是誰?左大老闆親自迎接不說,還去了二樓那個從未對外的房間中?不是說那裡花再多的錢也不能享用嗎?”一些有心之人自然看到了霍光被左秋田帶入二樓那個從未開啓過的房間,對於這種稀罕事自然少不了一番議論。
“小子,沒見識了吧?那位便是如今權傾朝野的安陽侯,如果他都不能享用那裡,豈不是隻有陛下有資格了?”旁邊一位年紀稍長,長得膀大腰圓的粗狂漢子甕聲甕氣的說道,這人一看便知是爲軍中武將,不過想來應該名聲不顯。
“安陽侯?沒想到安陽侯都會來這裡.......”
“畢竟是年少風流啊,看來安陽侯也是同道中人嘛.....”
隨着霍光身份被叫出,這些人便紛紛議論開來,如今大漢朝最有趣的話題也莫過於這位少年侯爺安陽侯了。
二樓之中房間不少,其中一間便是被御史中丞杜周給包了下來,今夜他正在其中宴請幾位御史臺的同僚。自從有了煙月樓後,原本一些設在自家府邸的宴會,漸漸地被搬到了煙月樓。而請三五好友來煙月樓飲酒作樂,也漸漸成爲長安城的一種風氣。
“諸位先喝着,老夫去方便方便!”酒過三巡,杜周不好意思的對着幾位同僚說道,而後便笑呵呵的走出房門,向着煙月樓後面的茅房而去。
杜周剛下樓走到拐角處。便有一個煙月樓的侍者對着杜周走來,杜周裝着有些醉的樣子,身子搖搖晃晃了幾下,看上去就要摔倒一般。而後那侍者便快速上前扶住杜周,一臉關切的詢問了幾句。
杜周晃了晃腦袋,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而後又獨自一人向茅廁走去。
茅房之中燈光昏暗,杜周緩緩打開自己的拳頭,一張折成小條的紙張被他拽在手心。就在這茅房之中杜周藉着昏暗的燈光打開紙張,快速的將其中的內容看了一遍,而後將其丟在了茅坑之中。
“呵呵,讓諸位久等了,來來來.....咱們再痛飲三百杯.......”杜周像沒事人一樣回到酒局之上,叫嚷着要與幾個關係密切的同僚痛飲三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