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紫萍舊事(二)

等張清源準備好,紫萍又接着往下講。語氣更加平靜,似乎說的是別人的事。

後來唐大人在臺州打擊豪強姦惡,很有政績,但是也得罪了一些人,其中包括朱熹和台州副任通判高炳如。

講到朱熹時,紫萍不自覺的露出了恨意。她頓了好一會兒才接了下去。

因爲唐大人反對朱熹的儒學道學的理論,朱熹官拜浙東提舉後,故意到台州巡視。那時,提舉權力很大,隨時可以罷免官吏。朱熹人馬未到,高炳如已在前路迎候,誇大和捏造了許多事情,說我僅身穿內衣,服侍唐與正洗澡擦身,甚至公然與他同居,實屬大逆不道。一個堂堂太守,竟和—個下賤的營妓胡鬧。

朱熹正苦於抓不到把柄報復唐大人,便不分清紅皁白、捕風捉影,控告唐大人和我有私情,爲此,他向皇上連上了六道表章。同時命唐大人交出州印,接下來就是發籤捕人,拿住了我,從正午—直審到半夜。

那時法律規定,凡官府舉辦酒宴,可以召官妓歌舞,但不得留宿夜寢,違者律處。朱熹就藉此拘留於我,逼取口供,他把我關在獄中—個月。朱熹沒有料到我也有鐵石般的性格,即使打得遍體鱗傷,也沒有說一句涉及唐大人的言詞。只得把我轉到了紹興府,令太守嚴刑逼供。太守雖對我朝打夜罵,我卻不肯屈招。在酷刑之下,傷勢很重,幾乎殘死。

獄吏曾誘供說:“你幹嘛那麼傻,受這個罪,早一些承認了也不過是杖罪。我回答:“我是被人家看不起的歌舞伎人,縱是與太守有私情,料也不至死罪。只是,是非黑白不能顛倒,爲了減輕自己,而誣陷士大夫,我雖死不爲!

當時我就想,至今也沒有見過的朱熹。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男人嗎?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唐家和朱家本就是世仇,思想的分歧、政治的需要使得朱熹必殺唐仲友而後快。而我,只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

其實知道又如何呢?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命運從來都不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後來,遇到了嶽霖嶽大人。讓奴自己決定自己的去處。奴便寫了一首前輩的詞:

不是愛風塵,

似被前緣誤。

花開花落自有時,

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

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

莫問奴歸處。

“後來呢?”張大高人不合時宜的開口了。這傢伙雖然面色如常,心裡卻翻江倒海。杯中酒盡也絲毫不知,不時把空杯子湊到嘴邊泯上一口,還不忘吧唧吧唧嘴。

紫萍見妝連咳了好幾聲,張大高人才回過神來,自己又倒了杯酒,一邊搖着酒杯,一邊問:“後來呢?”

“後來?沒有後來了。”

張清源點了點頭。嘆道:“還真是‘自古紅顏多薄命,不許人間見白頭’啊。這便是時代的悲哀了。當然和你的地位也有一定關係。”

看紫萍滿腹疑問的樣子,張大高人又解釋道:

第一,你的身份決定了縱是有好男人你也碰不上。好男人是不會去風月場所的。去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無論他的理由怎樣正當。第二,當年的男人哪裡懂得真正的遵重和平等呢!在他們看來,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附屬品,或者玩物罷了。當然,現在有些人更是不堪。你和那朱義又是怎麼回事?

不經意間,張清源問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紫萍似乎不能適應張大高人這跳躍性的思維。她不明白這裡的事和朱義又有什麼關係。愣了好一會兒,紫萍道:“我住的那顆珠子是朱家祖傳之物,對他家自然要照拂一二。”

“哦,”張清源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彷彿不經意的問:“那朱義平素爲人如何。”

這回紫萍更疑惑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很重要。她奇怪地道:“公子因何問這些個?”張清源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物。他一聽就明白了。這是人家不滿了。“因何問這些個”是嫌他張大高人管太多了。若換個人這樣說他,張大高人早跳了。

現在他卻是一點兒也沒生氣。這傢伙耐心的解釋道:“我替那廝除了後患,若他日後做出什麼大惡,因果難免算到我的身上,如他果然不堪,不如趁早處置。”

紫萍似乎吃了一驚,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張清源一番後,問道:“公子要殺了他?”

張大高人搖了搖頭。“這倒不會。只要廢去他的幻術就可以了。修士哪能胡亂殺戮凡人呢!”

紫萍似乎鬆了一口氣。低頭沉思了起來。張大高人這才發現,杯子裡的酒又沒了。再次倒上一杯,慢慢地喝起來。喝着喝着,感到有些犯困。正朦朧間,只聽紫萍道:“那朱義不過眠花宿柳之輩,平時倒沒什麼大惡。”

張清源點了點頭。既如此,他也懶得再理會朱義。只聽紫萍又問:“公子又打算如何安置小女子呢?”

張清源沉吟了一下,怎麼安置呢!沉吟了一下,掐算起來。許是道行不夠,張大高人算了半天也沒算出什麼。又思量了半天。他道:“那就要看你的選擇了。是投胎轉世,還是就這樣修鬼仙?不過我建議你這樣過一段時間,畢竟現在的你還處在迷茫之中,早做決定對你有害無益。你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道呢。”

紫萍本就是溫婉的性子,既然張大高人說不如這樣過一段時間,那就這樣過一段時間吧!反正就是那樣。也不知爲什麼,她對投胎轉世有些畏懼,對鬼仙如何修也不清楚。

看紫萍同意了自己的意見,張大高人很開心。暗自決定搶也要搶本適合她修煉的法訣。就這樣,張清源的身邊多了一個女鬼。一個鬼兵境界的女鬼。(鬼修的境界劃分,與修道類似,不過也有些區別,分爲:陰魂、聚魂、鬼兵、鬼將、鬼王、鬼嬰、凝體、煉神、渡劫、鬼仙,也有前、中、後三期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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