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妄顯然注意到了這點,到了湖心頓腳,對這心出奇的大的姑娘也是萬番的無奈:“雖然說我一生榮辱皆歷過,可如你這般話嘮且自大的姑娘,君某也是平生僅見。”
“我就當你誇我了哈。”
“我不知你這性格是福是禍,可謹言慎行從不出錯,還有,唐笑,情感的事情,隨緣。”
“我覺得我挺隨緣了,我隨着隨着,唐無情就走了。”
“那不是你的錯。”
“君妄。”
唐笑聽着君妄的言語,終於收起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她嚴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問道。
“當初雲不歸害你摯愛殺你生父,害你落魄孤生一人的時候,你恨嗎?”
“恨。”
君妄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的猶豫。
“但我不怪他。”
“爲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做人,是要往前看的。”
唐笑聽着這話眼神閃動着,似乎看見了當年唐無情的背影,揹着光在對她招手。
唐笑看着眼前的那個背光的人,朦朧中似乎有一個真切的聲音在告訴她,唐無情走了,真的走遠了。
而她卻還在原地,對他搖了搖手,說了句再見,再相見。
唐笑輕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不再說些什麼俏皮話,也不說什麼離別語,就這樣踏進了君妄爲她打開的門扉,踏入了一片森林之中。
——又進去了啊,唐笑。
她這樣自嘲着,腳下卻沒有半分的停頓。
——你那麼的想要逃離,卻還是回來了,爲什麼呢?
她這樣自問着,實際上早已有了答案,只是那個答案她太不願意面對,也不願意承認,而如今往事成灰,什麼都沒有了,即便承認了,又有何妨呢?
這個世界,還能對她怎樣呢?
唐笑笑開,回頭看着身後的門扉漸漸關閉,揚手對門外的君妄揮別。
“我叫唐笑,一笑泯恩仇的笑。”
門關上了,君妄也聽清了那句告別,他站在尋休湖上沉默半響,最後轉身對着身後不知何事而來
的雲不歸問了一句:“你滿意了?”
“她終於肯走上去了,這條不歸路,老夫等的好苦啊。”雲不歸撫須長笑一聲,一甩拂塵看着面前的君妄,好似還在看着當年那個立於皇宮之前的少年。“君妄,你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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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通天的算計,君某甘拜下風。”君妄的口氣中有着挖苦的味道,但是無可奈何卻佔得更多。“雲不歸,你此生只愛過一個人,對吧?”
“愛?”雲不歸聞言笑道。“什麼是愛,大愛爲民小愛爲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大愛,不是麼?”
“別自欺欺人了,雲不歸。”君妄冷笑一聲,轉身回了湖岸。“對於沈禦寒的縱容,你已經越了界。”
“他的天機術青出於藍。”
“他不要你了,你卻還想着將神器給他。”
“這是命定的事情。”
“我算不出,但我也知道,沈禦寒沒那天賦,如果說註定有一個會在沒有預言的情況下一統東洲,那個人也只能是沈斷天。”
“正確的時機做正確的事,就可以化腐朽爲神奇。”
“你這麼做會害了他。”
“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線生機,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挽回的,除非做的人不願意。”
“雲老,在下說不過你,甘拜下風。”君妄一路漫步到了尋休湖畔的酒肆之中,倒了一碗酒。“如果你遇見徐輕塵,幫忙轉達一聲,君家只我一人,若他不嫌棄,永生莫來長生天。”
“他來不來,不是我說的算的。”
“雲老,做人要積陰德的。”
雲不歸聽着這話,突然笑開,拂塵一甩便是離去了,他與君妄並非友人,而帶唐笑來此的原因,也不過是心疼了這個姑娘——可這個姑娘自己不願意多做歇息,他也只好再將她推入深淵。
正想着,雲不歸看見了沈禦寒,對方正拿着他的霸業槍端詳,在雲不歸靠近時擡頭,勾脣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即便是這麼做,也不會回來的。”
“我沒有妄想過曾經的男孩在經歷了這麼多後會回到我身邊。”雲不歸頷首一對,遞給了沈禦寒一枚納戒。“只差一樣,混沌錘,你便
可以造出妄念劍。”
“……我竟然從沒發現你的手法如此高明?”沈禦寒接過了納戒,神識一探便被其中的物什驚呆,紀無涯除在他手中的霸業槍外,七柄神器隨着器魂都在那裡陳列着,一樣不少。“你什麼時候做的這些?”
“我和唐笑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她雖然對我有了戒心,可畢竟外物對她的干擾還是大過我,想做點什麼,是很簡單的事情。”雲不歸笑了起來。“再有,她不再需要他們了,我也不再需要她了。”
“……我不明白你做了這些都是爲了什麼。”
“唐笑已經心甘情願的走上了宿命,我還要求什麼呢?我畢竟姓雲。”
“……。”
沈禦寒挑了挑眉頭,雲不歸這話說的妥帖,他沒法在去設疑或是反問,而如今所有材料都已到手,僅剩的混沌錘他也是知曉下落的。
刻不容緩。
沈禦寒想到這裡,將霸業槍收入了戒中並帶上了手指,對着雲不歸遙遙抱拳,乾脆利落的兩個字後,便消失無蹤。
“回見。”
雲不歸站在原地看着沈禦寒消失的方向,也苦笑了一聲,吶吶開口,在沈禦寒註定無法聽見的地方低聲說了一句。
“我做的這些,不過都是因爲你。”
因爲你沈禦寒是我雲不歸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那個小孩子太早的便進入了我的生命,帶給了我太多太多的快樂,但他卻無法給自己快樂,只因爲他父輩的失誤與母親的無情無義。
我姓雲,世代承載着世紀的故事,這沒錯。
可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擁有自由的權利。
我的父親將這個權利給了我母親,而我,將這個權利交給了你。
我的徒弟,你即便出了師門,你也是我的徒弟,我的畢生所學都流淌在你的血脈裡,不會隨着時間遺忘。
我已經將唐笑推上了不歸路,但你卻還要與她一起走下去,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拿去吧,拿去吧,我的畢生心血,我的全部財產。
只要你開心,即便是絕路,我也能讓你逢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