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離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在大街上找她茬的那位姑娘。
陸瓷和她打招呼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像是螢火蟲掉到滿天星海里,就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聞離掙開他,在旁邊睥睨萬物地站好。
“許小姐?洛陽知府的千金?”
許會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聞離,先前她之所以跟去扶搖巷找茬,完全就是仗着無人知曉自己的身份,纔敢如此大膽妄爲。
聞府千金的勢力,她又怎麼不知道呢。
許會掩下眸子中的厭惡感,轉而笑臉相迎上眼前的女人。
“原來是聞小姐大駕光臨,我和聞小姐,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不打不相識,你是要我打你一頓?
聞離看了眼自己下意識握緊的拳頭,也只有在想到主動惹是生非、打人是不對的現代教育理念上,才就此罷了手。
她癟着嘴,低着頭,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那頭的幾位夫人看見聞大小姐像是受了極大欺負的樣子,趕緊匆匆忙跑過來。
“會會,你欺負聞大小姐做什麼?”
“啪!”
聞離被這巨大聲響的巴掌聲給嚇懵了。
就見許小姐捂着臉,“娘!你從小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何等受過這種氣。如果不是她聞府千金仗着自己的爹爹是離安城第一富豪,爲非作歹,爹爹怎麼捨得把你安排到此處。”
陸瓷上前去捧着聞離的臉,看她是否真的被是那般難過委屈。
聞離不着痕跡地躲過去,“走開。”
原先她是有點不開心,有許會在,陸瓷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笑嘻嘻的,眉目含春地盯着一個專門欺負他的女人。
但是知府夫人的一巴掌,早就把她腦海中所有的小別扭和小情緒打到九霄雲外去了。
剩下的除了錯愕,只剩下震驚。
這娘,十有八九不是親的。
可是看許會那說話的語氣,又不像是撿來的。
都說知府夫人刁蠻任性,囂張跋扈,當日那位瘸腿的大人又是妻管嚴,沒想到今日一見,傳聞有出入,倒是位識大體的。
大智若愚。
倒是這許會,看來七分隨了爹。
聞離聽見許夫人壓着自家女兒說道:“快給聞小姐道歉。”
許會掙扎:“娘,我沒做錯。”
“大庭廣衆,混淆是非,陷人於不義,”許夫人:“那是大女子所爲嗎?”
看來她是都知道了。
聞離心想,這一趟來洛陽巷可來的太值了。
不過既然夫人態度如此好,她也不必爲難人家寶貝閨女。
再者說了,萬一她一刁難,許會氣不過,同宋羨和錢芳芳一夥狼狽爲奸,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聞離:“許夫人如此深明大義,想必許小姐也是性情中人。”
“許小姐也說了我們倆是不打不相識,往前的恩怨便作罷了。”
許會仍有不服,許夫人一腳踹在人的小腿上,逼迫她跪倒在地。
“謝謝聞小姐。”
一字一句,仍有壓迫的意味。
許會雖然是個皮厚的,但是一向在家孃親爲大,只得乖乖認栽,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謝、謝,聞小姐。”
“都說了是不打不相識嘛。”聞離趕緊去扶人,“夫人趕緊去忙,我和許小姐好好聊聊。”
許夫人朝聞離行了個禮算就要去做事,臨走前,對許會嚴聲厲色地說道。
“我今日教訓你,並非是全然幫襯聞大小姐。而是想讓你知道,爲人在世,有所爲有所不爲。任何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聞小姐,民婦告退。”
聞離朝她點點頭。
但是她那一番話,明面上是在教訓自家女兒,實際上聞離聽着怎麼像是在指桑罵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代入感太強的緣故。
許夫人一走,許會掙開聞離,睜大眼睛瞪她,“你有這麼好心?”
“那自然是沒有。”
聞離不着痕跡地和她拉開一段距離,以免大小姐發瘋誤傷她。
“聽說,花滿樓的幕後注資人,有扶搖何家一位。”聞離想了想離得太遠怕威懾力不夠,又湊近了一點,“這扶搖何府老爺何家駱,是你外祖父吧。”
何家駱,當朝禮部尚書。
離安城有一規矩,在朝廷做事便不能行商,行商便不能入朝爲官。
這也是爲什麼,聞家雖然家大業大,卻不得一頭銜的緣故。
許會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的父親之所以能當上洛陽巷知府,全靠外祖父幫襯。
如今這聞大小姐調查到外祖父頭上,誰知宮裡的那幾位知道多少。
都說當朝太子趙安是聞離的發小,倆人青梅竹馬,要非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她便是要進宮當娘娘的。當今天子,與聞老爺交好,又視她爲幾齣。
一旦外祖父落魄,他們許家……
許會想起扶搖那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大小姐,要不是仗着外祖父的名頭,他們甚至都不會帶她出玩。
還有洛陽巷這些見勢低頭的下等村民,到時候又會如此對她。
許會:“聞大小姐想要我做什麼?”
“喲,你不笨啊。”聞離承認自己一開始看走了眼,看來虎媽無犬女,倒是可以放手一搏。
聞離朝許會挑了挑眉:“聽聞,在扶搖的大小姐圈子裡,很不受待見。”
“彼此彼此,”許會:“聞大小姐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
聞離聽完也不惱,慢舔了一圈上脣便眨眼笑了。
“那你想不想……”聞離正要同許會說自己的計劃,餘光瞥到身邊一言不發好整以暇看了熱鬧的陸瓷,拉下臉來朝他道:“你出去。”
陸瓷:“你……”
“我剛給你做了好事,你這就翻臉不認人了。”他不服氣地叫嚷道,實在是左想右想橫想豎想都氣不過,最後在聞離的一個眼神冷漠針對下,還是甩袖子出去了。
許會吃驚道:“你就這般對他。”
聞離:“我這般對他怎麼了。”
“我們聊正事。”她說。
但是許會不知怎麼了,想起那天在長安街,打斷她的話道:“所以都是真的?”
聞離深呼了一口氣,沒好氣地看着她。
“所以你外祖父的尚書大人之位還要不要了?”
人類愛湊熱鬧的本性,果真哪個時代都改變不了。
聞離甚至懷疑,要是有冤案上了刑場,當場有家長裡短男女情纏的熱鬧發生,嫌疑人會不會因而忘記喊冤無意識便掉了腦袋。
不過在此之前,劊子手怕是早丟了刀。
大人忘了時辰。
許會趕緊正襟整色,洗耳恭聽。
“我要你,替你外祖父,行這花滿樓的該有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