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有多麼討厭趙五角,也不管我和他的矛盾有多深,既然我們都離不開CD公司,我們就得踩着矛盾,頂着尷尬,繼續強裝笑臉一起工作。
星期三的下午,樂總給我發微信:明天你跟趙哥一起去鄰市參展一場U國的大品牌公司舉辦的商務研討會,聽說主講人是講英語,趙哥聽不懂,你陪他去給他做翻譯。
我連忙回覆道:好的。
這家大品牌公司爲了拓展內地市場,每年都會舉辦一次供應商大會,講解新產品研發趨勢,以及功能特點,市場行情,等。
平時這項工作都是我在主導,這次研討會涉及的產品範圍比較廣,與我們新產品的規劃有很大的關係,樂總格外重視這場研討會,主講人說英語,趙五角聽不懂,只有安排我陪他一起去。
第二天一大早,趙五角開車載我一起前往鄰市,這是自上次他帶我去參加所謂的培訓會,回來後他讓我跟他一起撬單被我拒絕後,我們第一次開車出去。
在這幾個月裡,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磨擦,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只是我們都小心翼翼地維護着虛假的平靜,不讓外人知曉我們之間爲什麼產生了過節。
今天一同開車外出,我們的心境跟上次完全不同,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駕駛室內氣氛很壓抑,我感到很不自在,爲了緩解尷尬,我只得閉眼假裝睡覺。
趙五角大概也意識到了今天的場面有點尷尬,許久,他率先打破沉默,客套地問道:“資料你都準備好了吧?”
“是的。”
“聽說簽名簿都是英文的,到時你幫我看看,不要讓我在那裡出洋相。”
“好的。”
簡短的客套過後,我們再次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中。
趙五角開着車在高速公路上向鄰市急駛而去,我實在找不出話頭打破難堪的沉默,我在心裡默默唸叨着,如果他是個坦蕩正直,對老闆忠心耿耿的上司該有多好,或者當初他沒有產生那個惡念,我們的關係也不會惡化到如此地步。
可惜現實沒有假設和如果,只有結果和後果,他既非正人君子,對老闆也談不上忠誠,反倒處心積慮蓄意陷害,其至拉我入夥,由於我的拒絕,讓我們之間的矛盾越積越深,如今爲了保住各自的工作,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暫時維護這份脆弱的平靜。
我們的車駛下高速後,趙五角似乎想跟我套近乎,他主動打破了沉默,虛情假意地說道:“你最近的業績還不錯哦。”
“嗯,還好吧。”我客套地應付着。
趙五角見我的態度一直不鹹不淡的,他自覺沒趣,便不再跟我搭訕,有時遇上堵車時,他時不時會發幾句牢騷,不管他的情緒如何,我自始自終都保持沉默,跟這種小人實在無話可說。
一個小時左右,我們的車開到了鄰市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前,停好車後,我們在前臺處辦理了報名簽到手續。
經過一系列的確認公司名稱,以及驗證身份信息後,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我們來到六樓,過道上早就聚集了不少參會者,此次研討會對參會者的身份要求很嚴格,必須是老闆或者外貿經理級別的人,我看了看,發現那些人從形象與談吐來看大多很有氣場,普遍具有高端人士的素質與風度,這是與生俱來的品味與修養,不是刻意做作與賣弄擺拍,看得出這些與會者代表的公司都比較有實力,遠非CD公司能比。
他們大多是有真才實幹的老闆,或者經理,不像趙五角這種靠親戚給封的,徒有虛名的“副總經理”,他站在那羣人中看起來就像大土冒,因爲他並沒有真材實料,從內到外展現出來的只有無知與猥瑣。
演講者是U國人,操一口純正的英語,趙五角戴了同聲傳譯器,我沒有戴,我一邊聽一邊搶着做了一些筆記,除了回去要給樂總有個交待外,這些內容跟我的工作也有很大的關係,我必須要熟記一些重要的產品知識。
研討會要進行一整天,中午我和趙五角打算在附近找一家餐館吃飯。
參會者有兩千多人,酒店附近的餐館,飯店很快就坐滿了人,我跟在趙五角的身後來到一家茶餐廳,在角落處找了一個安靜的位置坐下。
趙五角似乎很想跟我改善關係,在點餐時,他念了幾個菜名徵求我的意見,我隨便點了一個,他也點了一份並付了款。
在等餐的間隙裡,趙五角假惺惺地問道:“怎麼樣?上午的演講都聽懂了嗎?”
我面無表情地答道:“講的專業術語太多了,可以聽懂七,八成吧。”
“哦,不錯,我們不懂英語的,只有戴傳譯器了。”趙五角陪着笑臉說道。
“聽說下午不發傳譯器。”
“呵呵,那我不成了擺設嗎?”
“他們在大屏幕上會展示PPT,你可以拍照保存下來,回去後再慢慢分析唄。”
“我拍下來也沒有用啊,我又看不懂英文。”
“柳芝懂英文啊,你可以讓她講給你聽。”我隨口答道,不成想這句無心之言讓心懷鬼胎的趙五角大爲不滿,他立即收回假惺惺的笑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想發火,大概意識到這家餐廳可不是他能夠作威作福的CD工廠,他忍了忍,還是將火氣憋了回去。
在接下來用餐的過程中,我們沒有說一句話,我們的心裡都對彼此很不滿,可是卻又拿對方無可奈何,這種感覺挺磣人的。
下午的研討會換了主講人,果真沒有發同聲傳器,趙五角完全聽不懂,他坐在位置上玩手機,還好講課只持續了一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安排與會者隨意交流。
這下趙五角的大嘴巴總算派上了用場,他不停地穿梭於幾大會場間,跟與會者聊一些關於新產品的市場趨勢,並交換了不少名片,這就是他平時經常說的資源積累。
下午五點鐘,研討會正式結束,趙五角第一次參加這種高端的電子產品交流會,顯得十分新奇,也很興奮,有點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覺。
他原本就是一個很自負的人,平時在CD那種小廠作威作福,總以爲自己高人一等,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能力與所謂的身份完全不相搭,如果不是樂總關照他,讓他體味一把副總經理的滋味,憑他的能力只能做一個送貨司機。
參加了今天高端的研討會,趙五角覺得他的能力與身份無形之中好像拔高了不少,在會場上他不停地與別人口若懸河地炫耀着工廠的規模,以及他對市場走向的分析,不得不承認,他的口才確實好,加上他長得高大肥胖,很有老闆的風度,很多參會者都以爲他是工廠老闆,紛紛與他互加微信,表示會後保持溝通,我心裡很清楚,他這麼做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爲了炫耀所謂的身份,而是在爲他自己的公司積累資源。
殊不知他這個“副總經理”的頭銜是小舅子封的,如果樂總知曉他在背後從事的骯髒勾當,毫無疑問會將他打回原形,一旦離開了賴以乘涼的大樹,他的日子恐怕不會有現在這麼逍遙舒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