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當然是隨時可以,孟觀、孫旂如果低頭認錯,那這樣進攻洛陽更不是問題,如果連兩人站在司馬倫的那邊,還是能造成一定的影響,至少荊襄方面將會對洛陽完全不造成威脅,司馬歆那邊甚至還需要諸王分兵去救。
這樣司馬倫還可以依靠虎牢關和函谷關,和關中、以及中原兩個方向的大軍對抗。說服孟觀、孫旂兩人一旦成功,就不用講究什麼戰術了,兵多將廣強攻就可以。
“洛陽的禁軍再強,本王也不相信能扛得住這麼多軍鎮一起動手。”司馬季很是高調的出面鼓舞士氣,反正他沒帶過來步卒,攻城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
大不了攻城開始之後,他讓石超撥過來兩萬步卒護送羅永過來,一路上磨磨蹭蹭,相信攻克虎牢關之後,應該能趕到戰場。
這一天,齊王司馬冏、燕王司馬季、范陽王司馬虓、常山王司馬乂在許昌誓師,聯合還在黃河北岸的河間王司馬顒、荊襄的司馬歆、關中的司馬柬、司馬穎,一共八位藩王傳檄天下,消滅司馬倫,迎回天子,號稱大軍一百萬,分成四路圍攻洛陽。
此傳檄一出,整個司州風聲鶴唳,雲集在許昌的四位藩王已經出兵,兵鋒直指虎牢關。
正是春季降臨之時,虎牢關前還有一縷寒意,虎牢關城樓上,火把通明,火盆中的炭火熊熊燃燒,驅散了空中的寒氣,卻無法讓城頭的禁軍士卒感受到溫暖。
關外幾十萬大軍來到虎牢關之前,只是試探性的進攻了一次,但是綿延不知道多遠的軍陣,就算是原地站在那裡,也令他們膽寒。這敵人也太多了,就算是高大堅固的虎牢關,他無法讓守軍感到一絲安全感,每每想起關外大軍的軍容,士卒們都有一種無力感。
敵我差距已經到了隨便拎出來一個士卒,都能看得見的地步。
“我們如何抵擋如此的敵人,聽說是八位藩王聯手出兵,不單單我們虎牢關,京師周圍八處關隘都有敵人,對方一個衝鋒我們就可能全軍覆沒了。”城樓的角落當中,兩個士卒唉聲嘆氣,八關之內,司州百姓口口相傳諸王聯軍的強盛,整個司州民心浮動、他們這些禁軍士卒自然也不能免俗。
“是啊,聽說有百萬大軍,我兄長本身跟着東平房圍攻過潼關,聽說那邊的兩位藩王手中也有二十萬大軍,單單靠我們禁軍能擋得住麼?噓,好像有人來了。”回答的士卒耳朵一動,趕緊招呼同伴擺出視死如歸之態,用惡狠狠地目光看着前方。
出現的伯長點點頭似乎很是滿意的離開,兩個士卒長出一口氣,皆見到了對方眼中的沮喪,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伯長揹着身離開的時候,同樣在長吁短嘆,滿是愁苦的看向虎牢關之外,顯然也對抵擋諸王聯軍一點信心都沒有。
他和剛剛的兩個士卒一樣,都是心理沒底卻做出視死如歸之色,色厲內荏的欺騙着兩個士卒,而兩個士卒同樣也在欺騙他。
“兄長,你身體不適,爲何還要隨軍出征?交給我就可以了。”函谷關外的大軍軍營當中,司馬穎擔憂的看着司馬柬,臉色有些生氣的樣子道,“難道你不相信我。”
“並非不相信你,只是我不想臥榻養病。”司馬柬有些艱難的擡起手指着洛陽的方向道,“此次八位藩王同時出兵,如果爲兄不出面,怕你鎮不住他們啊。”
上一次的大敗對司馬柬當然還是有影響的,剛開始看起來沒事,但經過一番舟車勞頓,還是讓他的身體虛弱下來,畢竟當時出兵的時候天氣還比較寒冷。
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司馬柬面色蒼白語重心長的道,“咱們家其實在士族當中比較特殊,爲兄在的話,其他宗室可能還有所顧忌,但如果爲兄挺不住的話,你一定要小心一個人。”
“誰!”司馬穎壓低着聲音,心中思考司馬柬到底說的是誰,一瞬間就有幾個王侯的名字出現在了他的心裡。
司馬柬艱難的用手把自己撐起來,輕飄飄的道,“燕王司馬季麼,和塞外胡人交好,但本身幽州偏遠,人口稀少,目前還不算太強。河間王、范陽王兩人大軍在手可能會比較難以對付,但也不是不能擺平,司馬歆能力有限自保尚且艱難,一樣排除在外。所慮者只有齊王司馬冏一人而已。”
“你應該知道,當初家裡的掌權者是司馬師,他纔是宣皇帝中意的繼承者。當初父皇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司馬攸趕出洛陽,爲何這麼困難,不就是因爲他是景帝的嫡子麼,同樣咱們這個叔父也是文帝的嫡子,同時可以代表景帝和文帝。在宗室當中有很大的影響力,現在司馬冏則繼承了這個影響力。如果爲兄壽元無多,你如何對付他?”司馬柬目光灼灼的看着司馬穎,最後微微搖頭,“你很可能搶不過他。”
“比大軍,因爲爲兄過於急躁戰敗,你我合兵不過二十萬大軍,司馬冏自己就招募了二十多萬大軍,比出身,你不是嫡子,年齡太輕,壓不過他。”司馬柬嘆了一口氣,指出了司馬穎的弱點。
“燕王也是文帝一脈的!”司馬穎心有不甘的開口。
司馬柬臉色蒼白的搖頭道,“過繼出去了,連青玄本人都不會像你這麼想。”
嫡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司馬氏內部,尤其是宗室遠親,在他們看來,掌權的可以是司馬師一脈的嫡子,也可以是司馬昭一脈的嫡子,說不定前者更好,更需要宗室的支持,前者是司馬冏、後者是司馬柬。至於司馬穎,他根本不是嫡子,想要和司馬冏一爭,必須要讓他這個秦王鼎力支持,前提是司馬柬一定要活到那個時候。
“爲兄害怕遲則生變,你一定要快點攻克函谷關。”司馬柬抓住司馬穎的衣袖鄭重的道,“要是爲兄身體康健,也就不用你出面把齊王壓下去了。”
八王合兵圍攻洛陽,司馬倫是必敗無疑的,但司馬柬已經能預見到,這只是一個開始。現在諸王都已經聚兵成功,很可能會互相不服大戰一場。司馬柬雖然沒什麼天資,但從諸王各自擁兵已經能看出來,幾乎都把自己能調動起來兵馬都調動起來了,討伐司馬倫之後,如果這部分兵馬不散去,說不定會打起來內戰。
司馬柬想要趁着自己還挺得住的時候,把諸王手中的兵馬都散去,但又對自己的身體沒信心,只能期望司馬穎快點攻破函谷關,好去洛陽名正言順的把戰果分完,把調動起來的大軍散掉。
“我一定盡力!”司馬穎咬着牙答應道,他只是出益州因爲覺得司馬倫篡位對自己產生了威脅,還沒有想到這麼多,卻沒想到自己的兄長已經想到了這麼遠。
而洛陽另一邊的虎牢關現在戰士正酣,數十萬大軍一眼望不到頭,軍陣後方能有數張旗幟,上面紛紛寫着齊、燕、范陽、常山等字,顯然是代表此次參戰的藩王,當然虎牢關的禁軍並不知道,其實這支大軍的主力只有齊王和范陽王兩人的部下,司馬乂的軍隊聊勝於無,至於司馬季的三萬騎兵,看着倒是氣勢洶洶,令人畏懼,但其實只能起到一個壓陣的作用,沒聽說誰用騎兵攻城的。
緊接着,密集沉悶的戰鼓聲打破了寧靜,那壓抑得令人心中發顫的鼓聲如同一道閃電撕裂了蒼穹,在每一個城頭禁軍士卒的耳邊響起,讓人的心隨之緊繃了起來。虎牢關上的士卒聽見戰鼓聲之後,呼吸也都變得急促起來。
“是敵軍,敵軍已經列陣,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騷亂的聲音在城樓上傳來,一個個士兵來回奔跑,情況好似大亂了起來,但很快就被將校呵斥,拔出腰刀逼着他們冷靜下來。
“真是看一眼就令人害怕啊,八關之外有大軍百萬,看來並不只是虛言。”上軍將軍孫輔搖搖看着這一幕,心中也不禁沉重起來。
八關之外有沒有大軍百萬,孫輔並不知道,但眼前的大軍肯定有三十萬以上。甚至遠遠超過了洛陽禁軍的規模,更不要提在虎牢關的禁軍。
“大軍開進,攻破虎牢關,進洛陽,殺司馬倫。”司馬冏大聲高呼,頗有一種中原武林盟主的氣概,身後大旗搖擺傳令。
“殺……”各軍將校見到令旗,立刻高呼進攻,諸王大軍立刻像是潮水一樣,掀起滔天巨浪朝着虎牢關衝過來,光是奔跑的衝鋒步伐,就讓虎牢關的禁軍士卒覺得大地在顫抖。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叛軍要是衝上來,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虎牢關城頭,一名校尉推搡着身邊的禁軍士卒,聲色俱厲的喊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心中的惶恐。
諸王聯軍的士卒已經開始前仆後繼跟在攻城軍械的身後,擡着雲梯雲梯,朝虎牢關上衝來,雙方弓箭手對着對方進行拋射,一時間箭如雨下。
城樓下,幾十個士兵扶着攻城車跑到城樓下,準備撞擊城門。攻城車上吊着一根巨木,巨木前端呈圓錐狀,尖端部分用鐵皮包裹住。士卒們扶住巨木,就往城門撞去,轟轟轟的巨響聲從城樓下傳來,巨木每一次撞擊在大門上,都會使得大門一陣晃動。
虎牢關的城頭,不斷有飛石落下,將下方諸王聯軍的士卒砸中,淒厲的慘嚎在這種規模的戰場上根本穿不出去多遠,瞬間就淹沒在了人浪當中,變得毫無聲息。
往下扔飛石的禁軍士卒,纔剛剛第二次露頭就被箭簇穿胸而過,重重的倒在地上,抽泣片刻就毫無聲息,很快就被其他人脫了下去,原來的位置也被另一名士卒補上。
這麼大規模的攻城,城垛起來的防護作用也十分有限,因爲箭簇密集的程度,只要稍微露頭就可能一命嗚呼。手持着望遠鏡的司馬季微微搖頭,暗道,“沒把步卒帶過來真是先見之明!”要知道幽州軍徵兵的要求是識字,整個幽州識字的男丁差不多都被徵召了,都在虎牢關下撞牆,他不得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