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翻過了山巒,從東面緩緩升起。寒江邊上的守軍營房處,血腥的氣息被微風帶過,嗅入了每個人的鼻孔中。
怒卑的勇士已經集結在一起,蒼向天只留下三十人駐守陳州橋,並留下了三十匹戰馬,自己帶領其餘人馬向北奔向木蘇城。
木蘇城距離陳州橋並不近,若是騎兵也需跑上一日時間,何況蒼向天的隊伍裡,只有在營房中掠來的不足一百匹戰馬。
“首領,我們這樣走,得需兩日多才可到達,那時犴王應該開始攻打庫裡城了吧?”蔡古嶺與蒼向天並騎,側頭問道。
“應該吧,庫裡城距離這裡還遠,他們的消息不會比我們先到。”蒼向天也換上了齊軍兵服,遠遠看去這便是一支齊國的軍隊,可惜只有五百兵服,後面的還穿着怒卑的兵服。
隊伍前行至申時,來到一個山腳處,前面一座小山擋住了隊伍的去路,官道在此轉東。
“首領你看。”蔡古嶺向東面一指,遠處一陣塵煙飛起,雖然什麼都看不見,蒼向天還是知道,這應該是陳州橋的守將從木蘇城趕回來。
“讓葉一郎帶人隱在山坳處,着兵服的與我迎過去。”蒼向天看了一下地勢,左側的小山剛好擋住了對面的視線,來人不會發現藏在山後的人馬。
向前行了不足千米,迎面駛來了一個馬隊,大約有二百人左右。最前面一個白臉將軍,手上沒有武器,只腰間一把佩刀。這隊人馬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另一支隊伍,急忙籲喊着停下了馬。
“嗨,你們是哪裡的?”那將軍前後打量了一下,見蒼向天他們不下五百人,又不是自己帳下的,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這麼一支隊伍。
蒼向天在馬上一拱手,“可是錢將軍嗎?”
這人正是駐守陳州橋的錢浩肅,他與駐守木蘇城的樑子唯乃是八拜之交。陳州橋那裡除了一座孤橋外一無所有,故而隔上一段時日,他便會趕往木蘇城裡,與結義兄弟吃些酒肉,再尋個女人。
錢浩肅雖不知對方是誰,見對自己如此客氣,還是回禮問道:“你可是從陳州趕來的?”
“正是,晨時路過陳州橋時未曾見到將軍,原來將軍是出來巡查了。”蒼向天打着哈哈,分散他的注意力。
“啊……是的。”
蒼向天向後一揮手,身後兵士閃開道路,讓錢浩肅過去。待他的兵士全部過去後,蒼向天調轉馬頭,抽出長刀,縱馬從身後殺了過去。
錢浩肅聽到隊伍後面喊殺聲,停下馬來回身望去,還沒弄清怎麼一回事,前面又傳來了衝殺聲。
“糟了,是怒卑人。”錢浩肅終於明白過來,可惜爲時已晚。身後有蒼向天在砍殺,前面又有兩千多怒卑勇士,他那區區二百騎兵,不到半個時辰便全軍覆沒,連自己都被葉一郎刺穿了胸膛。
蒼向天讓兵士迅速清理了戰場,將蔡古嶺喚來,低首囑咐幾句。蔡古嶺聽後點點頭,對蒼向天一抱拳,獨自拉來馬匹,向着木蘇城奔去。
“報……”木蘇城中的樑子唯懷中抱着一個豐碩的婦人,一手正在其胸部上揉捏着,情起之時,門外兵士卻忽然喊了起來。
“掃興。”樑子唯加了一把勁,將那婦人捏的叫了起來,隨後將她推開,“進來。”
“樑將軍,錢將軍兵士回報,在城外五十里處遭到襲擊,特差人前來求援。”兵士話音未落,樑子唯騰地站了起來。
“遇到襲擊?這段路上連個鳥都沒有,哪來的人啊?”樑子唯大步向屋外走去,喊着:“將來人喊來。”
蔡古嶺冒充錢浩肅手下趕到木蘇城,按照蒼向天吩咐,要將樑子唯騙出城。
“你是錢將軍部下?是何人襲擊了錢將軍?”樑子唯在廳中見到了蔡古嶺,上前一把拉起他問道。
“回將軍,那些人穿着百姓布衣,看不出是何處而來。”
“有多少人?”
“大約四百左右。”蔡古嶺不敢多說,多說了萬一城中出兵太多,自己那面佔不到便宜。
“四百人……”樑子唯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這麼多人,也未細想,傳令喊來兩名副將,帶領一千人馬前去救援錢浩肅。
蔡古嶺帶着齊軍沿着官道又返了回來,此時天色已經擦黑下來,他也不知道蒼向天現在埋伏在了何處,算算時間,應該就這城外四、五十里處。
他算計的沒錯,蒼向天在蔡古嶺走後,引兵繼續前行,眼見天色慾黑,估計木蘇城若出兵,也快趕到了這裡,便下令隊伍分散開來,埋伏在官道兩側,等待齊軍的到來。
蔡古嶺單手拿刀,跟在兩名偏將身側,正向前行着,前後忽然亮起了火光,隨即喊殺震天,道路兩側也有人衝了過來。
“有埋伏……”一名偏將剛喊了一聲,蔡古嶺的長刀已經從他身旁砍了下來。
“啊。”這名偏將未加防備,被蔡古嶺一刀砍個正着,從馬背上翻落下去。
“殺!”喊聲從四面傳來,齊兵被忽如期來的人馬驚住了,在自己的地界居然殺出這麼多人來,很多還沒弄清楚便被砍殺了。
蔡古嶺砍死一名偏將,從馬上一躍而起,長刀對着另一名偏將迎頭砍下。
那名偏將將手中長刀輪個滿圓,對着蔡古嶺攔腰砍去。蔡古嶺在空中急忙將刀豎下,兩刀相碰,身子被震的倒仰下去。
那偏將見蔡古嶺身體失去平衡,趁他還未落地,跟上一刀,從上往下大力劈來。蔡古嶺已經跌了下去,見到大刀砍來,急中生智身子一翻,鑽到了馬肚子下。
大刀噹的一聲砍在了地上,那偏將剛想拔起刀向下扎去,忽然覺得坐騎一矮,整個身子向下沉去。
蔡古嶺鑽到馬下的時候,挽起手腕順手一帶,將那馬匹前腿砍斷,自己卻從另一側站了起來。
蔡古嶺站起之時,正是那偏將跌落之時,位置與時機都剛剛好。蔡古嶺一個側身,長刀直接砍在那偏將左肩上,整條臂膀瞬間砍斷。那偏將大叫一聲,昏了過去,直直的摔在地上。
蒼向天的單刀更是犀利,所過之處輕則斷臂,重則喪命。他多殺一個,或許自己的勇士們便會少傷亡一個。
這一場屠殺足足進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最後一名齊軍倒在了血泊中。火把照耀下,遍地的屍體將並不寬敞的官道幾盡堵死,場面慘不忍睹。
“將馬匹集中起來,抓緊換上齊軍兵服,清點一下人數,看看傷亡了多少。”蒼向天見到蔡古嶺一瘸一拐,問道:“怎得了,吃了招了。”
“沒有,就是略微扭下腳。”蔡古嶺活動一下,覺得事情不大,只是有些不敢吃力。
“沒事就好,清理好後,速度趕往木蘇城。”蒼向天不敢耽擱時間太久,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必須藉機騙開城門。
天色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蒼向天的隊伍正在摸黑趕路,塞北的夜寒冷的讓人渾身打顫。
“跑起來,可莫着了涼。”蒼向天稍微提了一下馬僵,讓坐騎小跑起來,這樣兵士也只有跑起來纔可跟上。
“首領,方纔折損了一百多人。”蔡古嶺跟在一旁,說道。
“嗯,若進了城,你帶人去殺那主將,我跟一郎去肅清城內守軍,天明時在南門匯合。”
“好,首領小心。”蔡古嶺應着,將自己部下幾十號人帶了過去。
直到天近拂曉,隊伍纔開到木蘇城下。天邊已經略有微光,城上守軍見到隊伍過來,爬在城牆上向下望來。
“速開城門,我們回來了。”蔡古嶺向着城上大喊道。
城上守軍見到,只以爲是前半夜出城的隊伍,沒有多想便命令打開城門。
“一郎帶人上城,我去城中校場,老蔡去斬主將。”蒼向天見到城門慢慢打開,厚實的嘴脣輕微動了一下,一絲笑意浮現出來。
隊伍緩緩進了城中,城門處只有四名齊軍,打開門後正站在一旁。蔡古嶺與葉一郎一左一右分別解決了他們。隨後,一隊人跟着葉一郎奔向城上,另一隊隨着蔡古嶺向樑子唯的住處奔去。蒼向天則引着大批人馬,殺向了城中校場。
“我說,好像不對啊。”城牆上一名兵士碰了一下身邊那個,“咱們出去一千人馬,怎得回來卻這樣多。你看,後面還那麼遠呢。”
那名兵士擡頭向遠處一望,可不是,老遠的地方還有火把的光亮。
“是啊,奇怪……”那兵士不解說道。
“奇怪嗎?”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兩人急忙回身。葉一郎正站在倆人身後,一招橫掃千軍,倆人同時中劍,靠在牆垛上歪了下去。
城牆上一共才三十多個守軍,還多已瞌睡,葉一郎率兵不費吹灰之力便肅清了,城牆上已經換上了怒卑的勇士。
蔡古嶺帶着幾十號人直奔主將樑子唯住處,此時天色亮了些,只是時辰還早,城中百姓都不曾起來,所以一路無阻的趕了過去。
樑子唯每日都是住在守備府裡,只是昨日與錢浩肅飲酒同樂後,便住在了一個姘頭家中。蔡古嶺昨日來過這裡,很快便到了門外。
門外有幾名兵士在站崗,見到遠處忽然來了幾十號人,都轉目望來。
“你們是哪部的,不知道將軍在這裡休息嗎?”一名兵士指着蔡古嶺,霸氣十足地問着。跟在樑子唯身邊久了,已經養成了傲視於人的習慣。
“他若不在這裡,我們還不來了。”蔡古嶺提手挽起長刀,呼嘯着砍了過去。
一名兵士見來者不善,轉身推開院門跑了進去。其餘幾個還未來得及反抗便做了刀下鬼。
“將軍,將軍……有敵人。”那兵士在院子裡大聲喊着,將樑子唯在睡夢中驚醒。
伸手抓起牀邊佩刀,樑子唯來不及換上衣衫,只穿着內衫從屋中跑了出來。院中旁屋內還有一隊護兵,也聞聲跑到院子中。
蔡古嶺跳進院子,見到樑子唯提刀跑出屋來,也不答話,揮刀迎上。
“是你!”樑子唯認出正是昨夜前來報信之人,立時明白自己上當了。眼下卻考慮不了太多,先接下這刀再說。
蔡古嶺這一刀勢大力沉,藉着衝力橫空劈來。樑子唯也不含糊,拔出佩刀,順手將刀鞘向對方丟去,單刀直奔蔡古嶺胸口而來。
樑子唯的護兵圍上來,蔡古嶺帶來的兵士也衝進了院中,兩方人馬在院中廝殺起來。
這樑子唯的武藝非同一般,蔡古嶺只以爲他是馬上戰將,輕易便可將他斬殺,大意之下,幾次險些被他砍中。
齊國兵士不如怒卑勇士驍勇,一番廝殺後,已被全部消滅。怒卑這面也傷亡慘重,只剩下五人還可再戰。
兩人從側面攻向了樑子唯,樑子唯擋開蔡古嶺的刀後,讓開右側向左一閃,快刀過後,一名勇士的腹部被劃開,痛苦地倒了下去。
樑子唯繼續向前,連續攻出三刀。這三刀連貫而出,迫使剛欲上前的蔡古嶺又退了回去。藉此時機,單刀向右,將另一名勇士砍死,拔腿向院牆跑去。
蔡古嶺眼中冒出怒火,大喝一聲追了上去。身後三名勇士見狀,也尾隨其後追上。
樑子唯早已看好地形,見對方人多,不可久戰,擊退蔡古嶺後便趕緊脫身。
翻過院牆,樑子唯直奔校場而去。蔡古嶺也躍過來,徑直追了上去。
也是這樑子唯走了黴運,剛拐過一個巷子,遇到了從城牆下來奔向校場支援的葉一郎。
“一郎,殺了他。”蔡古嶺在後面高聲大呼,腳下依舊不停,狂追而至。
葉一郎橫身擋上,劍花一抖,向前刺去。
樑子唯見前面十幾人奔來,還以爲遇到了自己人,卻不想來者出劍,急忙停下腳步架刀擋上。
蔡古嶺從後面追上,與葉一郎倆人一前一後攻擊,樑子唯頓時慌了手腳,幾招過後便亂了招數。
“啊……”一聲慘叫,樑子唯捂着右肩靠在了牆上,頭髮散開,雙目赤紅,眼中不自覺的露出了絕望的眼神。
“你們是何人?”樑子唯拿刀的右手已經發抖,鮮血順着肩上傷口流出,將雪白的內衫染紅。
“要你命的人。”蔡古嶺說完長刀出手,迎頭砍下。葉一郎一言不發,同時出手,長劍刺向他的胸口。
樑子唯勉強舉刀,卻是手臂無力。蔡古嶺一刀砍在他肩膀上,葉一郎的劍也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
“你們……”樑子唯口中溢出血來,臉上肌肉抖動幾下,腦袋一沉,被刀劍釘在了牆上。
“走,去校場。”葉一郎從屍體上抽出劍來,轉身向後跑去。
蔡古嶺應了一聲,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樑子唯,帶人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