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爾哈朗在城頭上親眼看到了這場追逐,只是距離遠了點,他即使用望遠鏡,也看不清被追逐,被擒拿的到底是誰。不過,一支不過千餘人的明軍在他們佔據的城池的城牆底下,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消滅了輕而易舉的消滅了一支清軍卻應該是毫無問題的。
“王爺,我們要不要出去幫幫他們?”一個清軍將領問道。
濟爾哈朗正想要點點頭,但是一個念頭卻突然從他的腦子裡冒了出來,於是他說道:“這些我軍,該不是他們的人假裝的吧?我們諸申勇士,哪裡有還沒打就直接崩了的?他們別是就想用這一招騙我們出城吧?”
這的確是個問題,所以提出出城的人頓時也就不作聲了。不多久,就看到下面的戰鬥結束了,一些明軍,將那些被抓住的額,作清軍裝扮的人的手都反綁了起來,帶着靠近到大炮霰彈射程外停了下來,有四個騎兵卻用押着一個人繼續靠近。那人的手一樣被繩子反綁着,繩子的一端還牽在其中一個騎兵手裡,另外的三個騎兵的刀都已經出了鞘,寒光閃閃的,看那意思是那個被綁着的人稍微有一點異動,他們就打算一刀劈下去。
看着這個舉動,濟爾哈朗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首先,剛纔的戰鬥,的確是明軍和清軍之間的戰鬥,那些被俘的,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清軍,要不然,對手不會將這些人押過來給他們看。其次,如今這個被押上前來,一定是個重要人物,大家一定都認得他,要不然,明軍也不會這樣做。
“前線到底發生什麼了?難道是打了敗仗了……”濟爾哈朗忍不住一邊這樣想,一邊舉起望遠鏡,想要細細看看那個被押着的人到底是誰。
只是那人卻低着頭,從城上望過去,一時間,卻看不清他的臉。不過那人走路的動作卻讓濟爾哈朗感到說不出的熟悉……
“難道是……”濟爾哈朗趕忙又將望遠鏡對準了站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的那些俘虜,想要看看自己是否認得那些人。然後,他的手就猛地顫抖了起來——那些俘虜中有不少人他都認得,他們中有些人是兩白旗的重要將領,其他人中也有不少是濟爾哈朗認識的老戰士。他們都在這裡被俘了,那前線發生了些什麼,就真的不好說了。那下面被押着靠近的那個人是誰,更幾乎是不用說了。
這時候多鐸已經走到了距離城牆不過一射之遙的地方,他擡起頭來,對着城上大聲喊道:“我是鑲白旗的旗主多鐸!濟爾哈朗可在上面?”
在這個距離上,濟爾哈朗即使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那個人就是多鐸了。而且這個聲音也假不了。濟爾哈朗知道,多鐸的嘴裡多半說不出什麼好事情,但是他卻不能不迴應,因爲在城中還有很多兩白旗的人,而且,他也的確需要知道前線發生了些什麼。
於是他從城上伸出頭,向着下面喊道:“我在這裡,多鐸,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多鐸看着濟爾哈朗,放聲哭道:“前線全崩了!皇上,我哥哥,還有二哥(代善),還有豪格他們都死了!整個大軍全沒了!只有我跑了出來,跑到這裡也……我們大清亡了,我們的大清亡了呀!”
說到這裡,多鐸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什麼?!”雖然看到多鐸被俘,濟爾哈朗心中也有了一點準備,但是這個消息還是如一道落下來的雷霆一樣,把他炸得暈頭轉向,他用雙手扶住女牆,避免自己一頭栽倒在地上,然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多鐸,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我們大清亡了,亡了!”多鐸痛哭道。
“住口!”濟爾哈朗怒喝道,“多鐸,我原以爲你是老汗最疼愛的兒子,就算被俘了,到了這裡,心裡也是向着我們大清的。不想你貪生怕死,居然爲了苟全性命,便順着那些尼堪的意思,想要欺騙我們!真是罪惡深重,天地不容!”
多鐸道:“我沒有……”
“住口!”濟爾哈朗又怒喝道,“你這無恥小賊,豈不知八旗之人,最恨你這種叛徒!你怎麼敢還在此饒舌!我大清有上天保佑,天命在我,又怎麼會敗?又怎麼會亡?皇上英明果斷,怎麼可能一天都抵擋不住!”
一邊罵,濟爾哈朗一邊就從旁邊人手裡搶過一張弓,彎弓搭箭,一箭就射在多鐸的面前,然後喝道:“看在你是老汗的兒子的份上,我這一箭只是一個警告,你要再敢亂我軍心,我下一箭就射死你!”
這時候,多鐸身邊的一個騎兵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將跪在地上痛哭的多鐸拉了起來,朝着城上喊道:“你們都聽着!乖乖的開城投降,我大明仁慈,說不定還能留你們一條狗命。無非就是女的都充爲官妓,男的嘛……都割了當太監!若是還敢頑抗,呵呵,大軍一到,便讓爾等骨肉爲泥!”
說完,這幾個騎兵就帶着多鐸向後退去,不一會兒便退遠了。
濟爾哈朗向後退了幾步,四下看看,見周圍的人一個個都面如土色。他知道,大家其實對於多鐸所說的事情還是有幾分相信的。
一個軍官猶猶豫豫的道:“主子,多鐸主子說的……”
“多半是真的!”濟爾哈朗果斷的說,“就算有所出入,我軍大敗,也應該是真的。不然整個兩白旗的精銳怎麼都成了俘虜?就算多鐸失心瘋了,投靠了明國,整個的兩白旗能跟着他一起失心瘋?如今大清呀,是已經完了!”
“啊?!”周圍的人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當年我們建州也被滅過一次。董山汗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今之計只有走爲上了。大家立刻讓人回去收拾東西,趕在敵人大軍到來之前,向四方逃亡,只要逃進了山裡,他們要抓到我們哪裡有這麼容易的?只要保住了人,我們就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濟爾哈朗努力的想要給其他人鼓鼓勁。
“我們真的要逃進山裡?這大好的基業……說不定多鐸真的是被他們逼着瞎說呢?”一個人遲疑地道。
“你要是貪戀這些,你可以留在這裡。”濟爾哈朗冷冷地道。
“可是,可是萬一,他們真的是騙我們的,其實前線還好,我們一跑,皇上他們的後路豈不是就斷了……”一個鑲黃旗的將領道。
“皇上要是沒事?整個兩白旗,那麼多將領,怎麼會都落到他們手上?多鐸失心瘋了,他們都失心瘋了?他們要是都失心瘋了,皇上又怎麼可能沒事?還是那句話,你們要留下,那你們就自己留在這裡。就算到時候跑不了了,無非讓老婆女兒去當妓.女,自己割了下面去當太監,說不定還是能保住一條命的。”濟爾哈朗冷笑道。
“可是我們就這樣跑,那些婦孺,如何跑得過他們的大軍?”又有人問道。
“婦孺當然跑不過,所以跑得越早越好。”濟爾哈朗立刻回答道,“跑還有機會,不跑就是等死了!”
……
鄭森和其他的騎兵遠遠地待在遼陽城的火炮射程之外,眺望着城市。
“敵軍會棄城而逃嗎?”一個人問道。
“當然會。”鄭森道,“然後我們就讓他們逃。他們逃到哪裡,我們必要的時候就可以追到哪裡,我們追到哪裡,哪裡就是我們華夏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