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劉香被剿滅,張斌當初在崇禎面前吹下的牛皮終於兌現了,大明東南沿海自此再無海盜。
這海盜剿滅的雖然有點遲,超出了一年的期限,但是,這也不能怪他,主要劉香跑到廣東來了,他當時還只是福建巡撫,鞭長莫及。
不管怎麼說,東南沿海的海盜總算剿滅乾淨了,這麼大的事自然要向崇禎表表功。
這個奏摺怎麼寫呢,張斌從瓊州府趕回廣州的路上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這次剿滅劉香他同樣收穫不小,光銀子就是一百多萬兩,黃金珠寶另算,不過,這次他不想再截留了,他要全部上繳崇禎,讓崇禎記下他剿滅海盜這個大功。
這麼多金銀珠寶交上去,他又想到了買官,問題他記得的,比較有名的,他都拉攏了,買誰呢?
帶着一肚子疑問,他回到了廣州,結果,剛一下船,他便愣住了。
碼頭上,迎接他的官員中,竟然站着一個老熟人,孫傳庭!
他匆匆向其他迎接的官員回了個禮,便疾步走過去,拉着孫傳庭的胳膊驚喜道:“伯雅兄,你怎麼來了?”
孫傳庭微笑道:“總督大人相招,我怎敢不來啊?”
張斌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伯雅兄,我是問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孫傳庭繼續微笑道:“反正在家中閒着無事,收到賢弟的召喚,便來了。”
他說的輕巧,其實卻一點都不輕巧,他在收到的可不是張斌的信,而是吏部的公文,讓他立馬到吏部報道。
他跑吏部一報道,着實嚇了一跳,吏部竟然給安排了一個提刑按察使的職位!
要知道,他離職的時候纔是個吏部稽勳司郎中,才正五品,復職的時候一般都是按原職位配官,這突然給他來個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張斌舉薦的,而這個時候,當初的小老弟張斌已經成爲福廣總督了!
張斌和他可以說都是出自英國公門下,既然同門相招,他自然不敢怠慢,當天,他拿了任免文書,又拜會了一下英國公,便出發了。
一路他並沒有耽擱,每天都是在驛站換了快馬,一路急趕,趕了二十多天,終於趕到廣州城,而這個時候,張斌卻率領福建水師和廣東水師圍剿海盜去了。
他只能接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差事,邊幹邊等了。
張斌這個時候特別想了解京城的情況,他辭別了前來迎接的官員,便招來兩匹戰馬,邀請孫傳庭與他並馬齊行,又讓親衛前後左右將路人隔開,隨後便問道:“伯雅兄,京城情況如何,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沒想到,孫傳庭竟然搖頭嘆息道:“唉,內閣首輔韓爌、內閣次輔錢龍錫,內閣大學士孫承宗全部請辭了!”
張斌聞言,不由大驚道:“啊,爲什麼?”
這又是怎麼回事,袁崇煥不是已經官復原職了嗎,他們不應該再受牽連被迫辭職啊!
孫傳庭繼續嘆息道:“中書舍人原抱奇彈劾內閣首輔韓爌,老朽昏聵,主政誤國,招敵欺君,國家瀕臨危亡,左庶子丁進,工部主事李逢申等紛紛跟着上疏彈劾,韓大人四朝閣老,兩朝首輔,受此羞辱,憤而請辭,皇上再三挽留,他還是稱病請辭了,緊接着又有人彈劾錢大人和孫大人,錢大人和孫大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請辭告老返鄉了。”
原抱奇!
這個人張斌有點印象,因爲他是姚宗文的好友,而姚宗文正是第一個向熊廷弼發起攻擊的閹黨,最終,崇禎四十八年到天啓元年打的努爾哈赤幾欲噴血的熊廷弼被傳首九邊,閹黨借熊廷弼案將東林黨屠戮殆盡!
又是這些閹黨餘孽!
孫傳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張斌卻知道,因爲閹黨餘孽害怕崇禎再逼韓爌繼續清查閹黨,再查下去,他們都得完蛋,所以,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要把韓爌給整下去。
錢龍錫和孫承宗,這兩人就有點莫名其妙了,他們怎麼一遭受彈劾就辭職呢?
其實,張斌不知道,錢龍錫已經看透了,他知道這位子坐下去遲早有殺身之禍,袁崇煥一案,他差點就被牽連,攤上私通建奴的重罪。這次,他一看苗頭不對,乾脆辭職歸隱算了,硬要被人整個什麼通敵叛國,謀反謀逆的罪名出來,那可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整個九族都要被誅滅!
至於孫承宗,他是心灰意冷了,反正遼東有袁崇煥在,他也不用怎麼擔心,所以,他乾脆也請辭了。
這些人,婦人之仁,優柔寡斷,遲早要被閹黨餘孽給整下去。
張斌搖了搖頭,嘆息道:“能安然養老也不見的是壞事,隨他們去吧。”
這個時候,他想起滿朝的閹黨餘孽,頓然生出一種急迫感,要掌權,就要把他們全乾下去,而自己這邊人實在是太少了,勢力發展的也太慢了,這樣慢慢發展下去,怎麼可能斗的過成百上千的閹黨餘孽。
看樣子必須招兵買馬了,要想打勝仗就必須兵強馬壯,不但是戰場上,官場上也是一樣。
他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擴充自己的勢力,正好這次上繳海盜髒銀又是個難得的機會,他準備向崇禎“買”幾個好官過來。
但是,自己認識的人就這麼多,能用的差不多都用上了,上哪兒招人呢,他對其他官員都不熟啊!
想着想着,他想到了盧象升,他倆是同科進士,所以關係天然就比較親近,或許,讓手底下這些親信給自己推薦一些同科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和盧象升都是天啓二年的進士,但是,他卻只認識盧象升這一個同科,或許,盧象升應該認識其他同科進士吧。
其他的,畢懋康、蔡善繼、鄒維璉都五十來歲的人了,他們的同科怕都幹不幾年就要退了,沒多大意義,唯有孫傳庭,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正好比自己早一科,與他同榜的應該都是年富力強之輩,正好合適。
於是,當天他便派出快船去通知盧象升,讓他來廣州一趟。
第二天上午巳時許,張斌還在處理公務,盧象升便匆匆趕來了。
張斌直接將他讓到會客的茶几旁坐下,又讓人招來了孫傳庭,隨即便丟下手中的公務,開門見山道:“伯雅兄,建鬥兄,你們也看到了,現在福建和廣東官場都出現了很多空缺,我在想,與其讓吏部胡亂給我塞些人過來,還不如自己舉薦,不知道你們可認識同科之中正直能幹的官員,要認識的話,給我推薦幾個如何?”
孫傳庭和盧象升聞言,不由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沒想到,張斌找他們是爲了這事。
兩人相互禮讓了一下,最終盧象升還是推卻不過,先開口了,因爲這會兒他官比孫傳庭大,孫傳庭還只是提刑按察使,他卻已經被張斌帶到了福建巡撫的高位。
他沉吟了一下,便開口道:“要說正直能幹之臣,我等天啓二年壬戌科進士當中,當屬狀元郎文震孟,文起公乃忠烈文天祥之後,吳中四大才子文徵明曾孫,家學源遠,剛正不阿,初中狀元郎便向先帝力陳閹黨之禍,雖被魏閹痛打八十大板仍面不改色,實乃我輩楷模。”
張斌聞言,錯點暈倒,這文震孟他肯定知道,不過,太剛太正了,腦筋不會轉彎,與閹黨都是正面硬剛,每次都被閹黨玩的死去活來。
這個人拉進自己陣容可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他還被閹黨打入東林黨的行列,是死對頭,他一過來,自己豈不是要和閹黨餘孽正面硬剛,那簡直是找死,那些人可都是些不擇手段之輩!
張斌想了想,婉拒道:“文起公乃狀元郎,讓他屈居我這個二榜同科之下,是爲不敬,還是算了。”
盧象升聞言,又推薦道:“我等同科榜眼傅冠傅元甫也頗爲正直,他曾勸諫皇上,保元氣,辨人才,正紀綱,修詔令,頗有見地,你看怎麼樣?”
張斌點了點頭,拿了張空白信箋記了下來,隨即又問道:“還有嗎?”
盧象升想了想,又推薦道:“還有倪元璐倪汝玉,乃四朝元老袁可立袁少保得意門生,剛正不阿,書法通神,你看怎麼樣?”
袁可立可是張斌的老上級,而且是明末有名的能臣,這個肯定沒問題,張斌連忙記下來,並點頭讚許道:“這個好,袁少保乃當世名臣,其得意門生必定不凡,還有嗎?”
盧象升思索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拍巴掌道:“對了,我等同科的張國維張玉笥現在就在番禺任知縣,聽說他興學校,課農桑,頗有作爲。”
張斌聞言,大喜道:“噢,竟然還有同科近在眼前,簡直太好了,等下我就過去看看,還有沒?”
盧象升尷尬的道:“我也就聽過這幾個,其他同科我也不是很瞭解。”
張斌遺憾的點了點頭,又對孫傳庭道:“伯雅兄,你可有什麼同科舉薦?”
孫傳庭聞言,立馬推薦道:“要說我們己未科,最有名的當屬探花郎陳子壯,其父子皆爲進士,而且剛直不阿,不附閹黨,因忤逆魏閹,父子同時被罷官返鄉,在同科中是出了名的正直。聽說他崇禎初年回家守孝,這會兒應該正好二十七個月滿了,等着任仕呢,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張斌不由驚訝道:“不會也在廣東吧?”
孫傳庭點頭道:“對啊,他家就是南海衛的。”
張斌不由大喜道:“哈哈哈哈,好,又一個近在眼前的,這個好,還有嗎?”
孫傳庭又推薦道:“丙辰科狀元錢士升之弟錢士晉也不錯,初任刑部主事便平反冤獄數百人,頗有賢名。”
張斌立馬記下來,點頭道:“嗯嗯,好,還有嗎?”
沒想到孫傳庭卻是攤手道:“雙全,實在抱歉,我辭官歸家以有五六年了,同科之人能記得的也就這兩個了。”
張斌聞言,不無遺憾的點頭道:“嗯,能有這幾個已經很不錯了,這年頭真正正直能幹的官員真的很難找啊!”
崇禎朝的確是這樣,因爲閹黨餘孽充斥朝廷,貪腐之風盛行,要論爭權奪利,朝中高手多人牛毛,要論治國興邦,卻找不出幾個來。
張斌一看時間還早,乾脆提議道:“現在時候還早,伯雅兄,建鬥兄,番禺和南海又離得不遠,要不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下同科張國維和陳子壯?”
孫傳庭和盧象升自然是欣然同意了,於是,張斌讓謝正剛準備了百餘匹戰馬,就這麼帶着一組親衛和孫傳庭、盧象升兩人直奔番禺。
番禺距離廣州也就五六十里路,打馬疾馳都一個時辰即到,張斌並沒有急着去找張國維,而是在番禺縣城附近轉了一圈,仔細觀察了一下。
他發現,真如盧象升所說,這裡種桑養蠶的平民百姓非常多,大家臉上大多洋溢着真正的笑容,而且學堂也頗有幾處,那郎朗的讀書聲,隔好遠就能聽到,在貪官污吏橫行的廣州府能把個小縣治理的這麼好,真心不容易。
在外面觀察了一陣,張斌這才帶着衆人直奔縣衙而去,這個時候,正好午時,張斌沒去縣令辦公的琴治堂,反而帶着衆人跑去了大門左近的膳堂。
這麼一大幫子人跑進來自然是把裡面的人驚的目瞪口呆,膳堂中就餐的並不多,也就是十多個人,其中就有一人身着縣令服侍,這會兒正坐那裡吃飯呢。
張斌打眼一看,這人大概三十來歲,滿臉忠厚老實之像,就着粗茶淡飯也吃的津津有味。
他盯這人家,人家也盯着他看呢,兩人對望了一會兒,還是那縣令服侍的人驚訝道:“敢問可是總督大人?”
張斌聞言,低頭一看,自己官服都忘換了,他不由哈哈大笑道:“張玉笥,我們可是同科進士,你就在這廣州任職,怎麼也不去看看我呢?”
此人正是張國維,他聞言不由尷尬道:“大人乃是堂堂兩省總督,下官一個七品知縣怎敢去高攀啊。”
張斌毫不客氣的坐到他對面,又招呼孫傳庭和盧象升在兩邊坐下來,直接了當道:“你這話就不對了,同科理應相互提攜,看你把番禺治理的這麼好,實屬能吏,我正缺少可信之人呢,你願意跟着我一起幹嘛?”
沒想到張國維卻是慚愧道:“唉,說起來羞愧啊,下官明知廣東匪盜橫行,卻只能縮頭管着這一縣之地,不敢站出來指摘那些貪官污吏,還是大人正氣凜然,一來廣州,立馬就將貪官污吏一掃而光,下官實在慚愧,慚愧啊。”
張斌搖頭灑笑道:“位置不同,做的事自然不一樣,我當縣令的時候不也只矇頭管着自己一縣之地,這年頭,能把自己分內之事做好就很不錯了。”
張國維尷尬的笑了笑,隨即便問道:“敢問,這兩位是?”
盧象升立馬拱手道:“壬戌科二甲盧象升,現在雙全麾下任福建巡撫。”
“嘶”,張國維聞言,不由吸了口涼氣,這兩位同科不得了啊,一個總督,一個巡撫!
孫傳庭緊接着道:“己未科三甲孫傳庭,癡長一界,現在雙全麾下人廣東提刑按察使。”
這傢伙,又一個正三品,聽他們自報名字用的都是哪榜進士,這意思就是來探望同僚來了,不用分尊卑,問題這最低一個都是正三品大員,他一個七品縣令,真有點不敢高攀啊!
張國維只能連連拱手道:“幸會,幸會。”
張斌乾脆讓親衛給自己三人也來了一封膳堂的粗茶淡飯,又自掏銀兩讓手下親衛去外面隨便買了些吃食,就這麼和大家一起吃將起來。
說實話,這味道的確有點不敢恭維,但是,他對這個張國維卻相當滿意,衆人邊吃邊聊也漸漸熟了,吃完飯,張斌直接站起來,拍着張國維的肩膀道:“玉笥,今天我還有點事,就不多打攪了,回去我會向皇上請奏,調你出任廣州知府,讓你這麼個清正廉潔的幹吏在這裡當了九年縣令,實在有點過分了,他們不用你,我用。”
張國維聞言,目瞪口呆,一下就升正四品的知府,可能嗎?
如果是別人去請奏,崇禎估計會罵他個狗血淋頭,但是,張斌就不一樣了,崇禎對他還真有那麼點信任,一般他提的官員,不管多離譜,崇禎都毫不猶豫的批了!
離開番禺,張斌又帶着衆人直奔南海衛,找到陳子壯聊了一陣,他立馬發現,這也是個可用之才。
陳子壯回來守孝之前就是正四品的官左春坊左諭德了,正好福建那邊也缺人,根據異地爲官的原則,張斌決定,直接給他請調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拜訪完這兩個同科之後,張斌對盧象升和孫傳庭舉薦的人已經有了信心,這兩位,沒有在自己面前胡亂舉薦,他們舉薦的肯定都是正直能幹之臣。
回到廣州,張斌立馬開始寫奏摺,先是將剿滅海盜的事自吹了一番,又將百萬餘兩白銀奉上,最後,直接將盧象升和孫傳庭舉薦的人全部寫了進去,官職只定了兩個,其他的,崇禎怎麼安排隨便,反正,這幾個人,他“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