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當然沒這麼聰明,他只是說氣話而已,沒想到歪打正着,嚇得唐世濟差點尿褲子。
唐世濟連忙失口否認道:“皇上,微臣不是閹黨餘孽啊,微臣跟張捷和史範沒多大關係啊,我跟他們總共纔在都察院共事了幾個月啊!”
這個根本就不是重點,崇禎就沒懷疑唐世濟是閹黨餘孽,他只是一時氣憤,胡亂來了一句而已,見唐世濟被嚇成這個樣子,他不由冷笑道:“你跟張捷和史範沒多大關係,跟唐晚呢?也沒多大關係嗎?”
唐晚!聽到這個名字,唐世濟直接嚇得一哆嗦,這個可千萬不敢認,認了自己就完了,他連忙失口否認道:“皇上,什麼唐晚,微臣不認識什麼唐晚啊!”
“不認識?”崇禎冷哼道:“同爲嘉興唐氏,就是你的堂弟,你會不認識?”
唐世濟連忙狡辯道:“皇上,微臣真不認識唐晚啊,嘉興唐氏分支數十個,我怎麼可能每個人都認識啊!”
崇禎就知道這傢伙肯定會狡辯,栽贓陷害,陷害的還是當朝戶部尚書,這種事情,就算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扛不住,一旦認了,他就死定了,他自然會抵死不認。
哼,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你不認!
崇禎厲聲道:“不認識你會將他提爲戶部太倉銀庫大使?”
唐世濟只管狡辯道:“皇上,我又不是戶部尚書,更不是吏部尚書,怎麼提拔他當戶部太倉銀庫大使啊,皇上,微臣冤枉啊!”
崇禎聞言,恍然大悟道:“對啊,你不是吏部尚書,怎麼提拔他當戶部太倉銀庫大使!說,吏部哪些人蔘與了此事?”
“噗!”,這一不小心竟然扯到吏部去了,要溫體仁是他將禍水引到了吏部,不但他死定了,他家人都死定了,他連忙引開話題道:“皇上,我一個都察院左都御史,就算是濫用職權,提拔親戚,把人提拔到戶部去幹嘛,而且還是個管銀庫的九品小吏,我冤枉啊皇上!”
崇禎大怒道:“還想欺騙朕,你把他提拔到戶部太倉銀庫去,不就是爲了讓他把去年青浦縣的稅銀偷出來嘛,你以爲朕不知道?告訴你,唐晚全招了!”
全招了,唐晚這個沒用的東西,竟然全招了,唐世濟只能抵死狡辯道:“皇上,我冤枉啊,不是我乾的!”
崇禎也懶得跟他囉嗦了,直接對外面大喝道:“帶人證物證。”
很快,兩個錦衣校尉被押着唐晚走進來,摁在唐世濟左邊的地上,又有四個錦衣校尉太着一個半人高的大衣箱走進來,放在唐世濟右邊,打開蓋子,抽掉裡面的夾層,將箱子側立起來,“嘩啦”一陣亂響,幾百塊金花銀倒下來,倒得滿箱子都是,有幾塊都掉地上來了。
唐世濟見此情景,冷汗都冒出來了,不過,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怎麼說,反正就是不認,他知道,有時候崇禎是很講規矩的,不認,他還有一線生機,認了,他就死定了!
崇禎見他跪在那裡一聲不吭,乾脆直接問唐晚道:“唐晚,朕問你,你認識你旁邊這個人嗎?”
一般人哪裡敢在皇上面前撒謊,崇禎的話剛落音,唐晚便顫聲道:“回皇上,小人認識他,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濟,小人的遠房堂兄。”
崇禎又冷冷的問道:“唐世濟,你還有什麼話說。”
唐世濟當然有話說,他一口咬定道:“皇上,我不認識他,您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啊!”
唐晚聞言,不由目瞪口呆,他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敢如此欺君!
崇禎那也是一根筋,他一旦認定一個人有罪,你再狡辯都沒用!
他直接問唐晚道:“他說不認識你,你怎麼說?”
唐晚鼓起勇氣道:“皇上,他撒謊,明明是他讓人給我傳話,讓我速速進京,我才拼命趕過來的,不然我爲什麼要跑幾千裡來當個九品芝麻官,我一個舉人,就算沒他這層關係,只要向學督大人表明想出仕,八品甚至是七品官員都當得,何必捨近求遠來當個九品小吏!”
崇禎聞言,點了點頭,又冷冷的看向唐世濟。
唐世濟立馬胡亂狡辯道:“他這是血口噴人,我從來就沒有派人給他傳過話!”
唐晚聞言,忍不住指着他道:“你,你,我還在想要不要繼續考進士呢,要不是你派人傳話,我怎麼會來當這什麼太倉銀庫大使,你如此欺君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崇禎聞言,臉上甚至露出了那麼一點點得色,唐晚這話正搔到他的癢處,皇上就是天子,欺君會遭天譴,這話,說的很好,他不由重重的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唐世濟。
唐世濟這會兒真不知道怎麼狡辯了,他只能一口咬定道:“皇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崇禎一旦認定的事情,還容的了你狡辯!
他原本還想講規矩的,這唐世濟卻擺明了不講道理,人證物證俱在,這個無恥之徒竟然還敢抵賴,無恥就可以無罪嗎?
不講道理,好啊!
崇禎也懶得跟這種無恥之徒講道理了,他直接大喝道:“來人,將這個無恥之徒打入詔獄,好好審問一下,看還有些什麼人蔘與了此事!”
唐世濟聞言,就像抽掉了筋骨的死狗一樣,一下就癱地上了。
他知道,崇禎有時候也不講道理,這皇上一旦犯起倔來,說什麼都沒用!
很快,便有兩個錦衣校尉疾步走進來,拖着他就往外走,他只能無意識的喊叫道:“皇上,冤枉啊,冤枉啊!”
他這純屬徒勞,崇禎就是再蠢也知道他一點都不冤枉,真正被冤枉的是畢自嚴!
這個唐世濟,着實可惡啊,害得他冤枉了一個當朝一品大員,這臉都被他給丟光了!
崇禎想了想,還是對駱養性道:“去把畢自嚴和鄭友元放了,是朕錯怪他們了,你再傳朕口諭,從即刻開始,他們官復原職。”
崇禎承認錯誤的勇氣還是有的,歷史上他就曾六下“罪己詔”,可惜,他知錯,卻不不知怎麼改,六下“罪己詔”也改變不了他被人耍得團團轉的事實,溫體仁、張至發、薛國觀,甚至是和薛國觀狼狽爲奸的楊嗣昌,在歷史上足足耍了他十二年之久,而他總共才當了十七年皇帝!
這個時候,他還沒意識到是溫體仁在耍他,他還天真的以爲,只是唐世濟在公報私仇!
唐世濟當然不是公報私仇,要說公報私仇那也是溫體仁,他只是倒黴催的自告奮勇的提出讓自己的遠房堂弟唐晚來當這個大使,這一下,把他自己都搭進去了。
他心裡這個悔啊,當初商議的時候自己怎麼就突然頭腦發熱,把唐晚這個沒用的軟蛋給拎出來呢!
這下全完了,不知道溫大人會不會想辦法救自己啊,要溫大人不救,那自己該怎麼辦呢,詔獄裡面的酷刑他可是相當瞭解的,不說扒皮抽筋,就是那滾燙的開水和燒紅的烙鐵他都受不住啊!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詔獄已然到了,他看着那漆黑的門洞,下意識的想要掙扎幾下,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了,只能這麼任人拖着,拖向可怕的深淵。
他就這麼暈暈乎乎的被拖進詔獄,隨即便被帶上手鐐腳銬,又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個牢房,他才被拎起來,扔進一個單獨的牢房裡,然後就是一陣稀里嘩啦的上鎖聲,緊接着便是一陣離去的腳步聲,然後,四周便陷入一陣沉寂中。
他在地上趴了一陣,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正當他想爬起來,爬到牀上去的時候,猛然間感到有個目光在注視着他,簡直就跟芒刺在扎他的背一樣。
他不由緩緩回頭一看,對面牢房果然有個人正站在那裡死死的盯着他,那人正是戶部尚書畢自嚴!
兩人對視良久,畢自嚴纔好奇的道:“唐大人,你怎麼也進來了?”
這真是奇了怪了,把皇上唬的一愣一愣的浙黨干將唐世濟竟然會被關進詔獄!
唐世濟這個尷尬啊,他只能含含糊糊的道:“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畢自嚴還待再問,走道里突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駱養性便帶着幾個獄卒走過來,打開牢門,熱切的拱手道:“恭喜畢大人,沉冤得雪,官復原職!”
畢自嚴聞言,並沒有顯得多激動,因爲張斌已經跟他說過了,三天之內,一定爲他洗刷冤屈,不知道爲什麼,他對張斌的話絲毫都沒有懷疑,在他看來,張斌就有這個能力。
現在,果然,還不到三天,他便沉冤得雪了!
至於官復原職什麼的,他更沒什麼感覺,因爲他已經決定告老返鄉了!
畢自嚴沉冤得雪,官復原職;唐世濟栽贓陷害,被打入詔獄!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朝堂再次炸鍋了,是誰這麼大的能耐,竟然能從權勢熏天的閹黨餘孽手中把畢自嚴救出來,而且還將溫體仁的左膀右臂唐世濟給整進了詔獄!
這樣的反轉,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不但朝堂中的正直官員難以置信,閹黨餘孽更是難以置信,這到底怎麼回事,不到兩天時間,竟然出現如此大的反轉,究竟是誰,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溫體仁稍微一查便查到了,竟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黃承昊!
黃承昊有這麼大能量嗎?
溫體仁都有點不信,手下就小貓兩三隻的黃承昊能幹翻他手下的大將唐世濟!
但是,事實就擺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唐世濟已經被打入詔獄了,他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唐世濟就這麼進去了。
現在出手的到底是不是黃承昊不是關鍵,怎麼救唐世濟,或者說唐世濟還有沒有救,纔是關鍵,唐世濟可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將,他乾的所有齷齪事唐世濟幾乎都知道,如果不趕緊救出來,或者讓其“畏罪自殺”連他自己都有進詔獄的危險。
唐世濟還有救嗎?
溫體仁細細打探了一番情況便發現,要救唐世濟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唐晚已經被逮住了,人贓並獲,而且唐晚什麼都招了!
崇禎大多數時候的確很好忽悠,但是,並不代表崇禎就是個白癡,人證物證都擺在他面前,再想顛倒黑白,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麼,就只能讓唐世濟“畏罪自殺”了!
唐世濟會“畏罪自殺”嗎?
他還真有可能會,因爲駱養性突然一改溫吞水的作風,剛把畢自嚴放出去,便開始提審唐世濟了。
不過,他並沒有一開始就動刑,因爲他並不是那種兇殘暴戾的人,他還是希望唐世濟能識趣點,老老實實把事情交待清楚。
唐世濟被拖到刑堂的時候,他甚至還笑眯眯的招呼道:“唐大人,來了啊,請坐,請坐。”
這會兒唐世濟已經被嚇傻了,哪裡還有心思跟人寒暄,那滿屋子的刑具,在他眼裡簡直就如同張着獠牙的厲鬼一般,一想起他以前看到的那些被折磨的皮肉俱脫的忠臣賢士,他那心肝就忍不住一陣亂顫,如果真給自己上刑,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駱養性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安慰道:“唐大人,不要怕嘛,只要你老實交代,我是不會對你用刑的,你也知道,我不是田爾耕,更不是許顯純,那種比殺豬還殘忍的手段,我還真不想使。”
唐世濟聞言,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他滿懷希冀的問道:“駱大人,你真不上刑?”
駱養性笑眯眯的點頭道:“是啊,只要你老實交代,我保證不上刑,說吧,你和哪些人串通好了來陷害畢自嚴畢大人的,這點可是皇上最想知道的。”
這個不能說啊,要能說,他不早說了,唐世濟只能硬着頭皮狡辯道:“駱大人,我真沒陷害畢大人啊,我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我啊!”
騙鬼去吧,駱養性聞言,臉不由慢慢拉下來,他冷冷的道:“唐大人,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就算我信,皇上也不會信啊,你還是老老實實招了吧,我真不想動刑。”
唐世濟依舊死咬道:“駱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啊,你要相信我啊!”
駱養性這個氣啊,看樣子,今天是要破例了,他板着臉,陰陰的道:“唐大人,是你逼我的,我是真不想動刑,但是,我更不想讓皇上失望!”
說罷,他蹭的一下站起來,走到牆邊的刑具跟前,一個個的看過去,邊看還邊在嘴裡唸叨,像是在抉擇,又像是在介紹。
“割舌,不行,這舌頭割了就沒法說話了。”
“剝皮,好像也不行,一般能扛得住的很少,萬一一下剝死了,就沒法向皇上交待了。”
“抽筋,好像比剝皮還嚴重,不行不行,太容易出人命了。”
他挑了半天,終於指着個鐵鏟般的東西道:“要不就這個吧,這天也怪冷的,先給唐大人烤烤火吧。”
這裡所謂的烤火可不是讓人直接對着炭火烤,而是用燒紅的鐵塊直接往人身上燙!
他這剛選好,一幫獄卒還沒來得及將烙鐵燒紅呢,看押唐世濟的獄卒突然驚呼道:“大人,唐大人暈過去了!”
駱養性聞言,回頭一看,唐世濟竟然口吐白沫,倒椅子上不動了。
這傢伙,也太慫了吧,這還沒動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