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這會兒已經被溫體仁忽悠的有點暈頭轉向了,張斌到底有沒有把福廣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他已經無法做出判斷。
可能嗎?有可能吧!
他想了想,猶豫道:“要不把張斌調回京城任職算了?”
溫體仁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沒想到,都說到這份上了,皇上還不發怒,還在“偏袒”張斌,讓張斌就這麼回到京城那還得了!
他捶足頓胸道:“皇上,不能讓這麼一個魚肉百姓的奸臣逍遙法外啊!”
他這激動的表情倒不全是裝出來的,他是真有點激動了,這次再弄不翻張斌,等張斌回到京城就更沒希望了,他能不急嗎,他能不激動嗎!
崇禎見他這副模樣,連忙勸解道:“長卿,張斌畢竟立了很多大功,突然把他革職查辦,會寒了很多人的心,要不這樣吧,就讓他掛個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虛職,出任詹事府詹事,專門負責教導太子,其他事,就不讓他管了。”
溫體仁激動了一下,突然又反應過來,崇禎可是倔驢脾性,不能跟他硬着來,只能順着他的毛捋,不然很可能適得其反。
他連忙平復了一下心情,無奈的拱手道:“微臣遵旨,不過,微臣覺得,福廣還是得派人去安撫一下,皇上您看要不要派個人去接任福廣總督?”
崇禎就這脾性,你如果順着他的意思來,什麼都好說,你如果跟他硬頂,那就什麼都沒得說了。
他見溫體仁聽了自己的勸告,不再堅持將張斌撤職查辦,立馬滿意的點頭道:“嗯,你考慮的很周祥,派誰去好呢,你有合適的人選沒?”
這個人選自然早就有了,溫體仁毫不猶豫的道:“回皇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張捷公正廉明,忠誠勤勉,才能出衆,一心爲國,正適合去收拾福廣的爛攤子。”
他說這話一點都不臉紅,張捷就是他培養起來的一條狗,什麼公正廉明,忠誠勤勉,才能出衆,一心爲國,狗屁!
這貨要放下去,貪起來比誰都狠,要說忠誠那也是對他溫體仁忠誠,而不是對崇禎忠誠,才能或許有點,要比起貪腐來可能沒幾個人比的過,至於什麼一心爲國,純粹就是胡說八道,一心貪腐還差不多。
溫體仁把這員得力干將派下去,可不光是爲了搜刮民脂民膏,給人羅織罪名也是其強項,他去了之後,絕對能給張斌潑上一身髒水!
崇禎自然不知道溫體仁打的什麼主意,他感覺在張斌一事上已經很讓這位當朝首輔爲難了,福廣總督一事再爲難這位首輔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於是,他點頭應允道:“那行吧,就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張捷總督福廣,好好安撫一下福廣百姓。”
溫體仁在腦海中飛速盤算起來,如果張斌回來只當個詹事府詹事的話,收拾起來倒不是很難,只要張捷在福廣給他羅織一堆罪名,然後自己在發動齊楚浙黨一起彈劾,應該就差不多了。
不過,張斌想舒舒服服的回來當詹事府詹事可沒那麼容易,再怎麼滴,也得先把他名聲搞臭!
想到這裡,他裝出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義正嚴辭道:“皇上,張斌撤職查辦雖然可免,但京察的流程還是要走完吧,要他在福廣無法無天橫行了六年,回來連句警告都沒有,其他官員豈不競相效仿!要不這樣,自辨的流程還是讓他走一遍,到時候我們再以功過相抵判之,這樣也能對那些奸妄之臣起到警示作用,畢竟誰都沒立過張斌這麼多大功,他們要敢學着張斌胡作非爲,那就死定了!”
崇禎對此自然沒什麼意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規矩還是要講的,他點頭道:“那行吧,讓張斌回來自辨,先過完京察這一關,再出任詹事府詹事。”
這個結果也算勉強可以接受了,溫體仁不再糾結於此,他繼續詢問道:“皇上,那福廣其他官員和盧象升、孫傳庭這二人呢,怎麼處置?”
這個崇禎倒是比較重視,因爲這些人都是張斌的“黨羽”,要削弱張斌,主要還是要削弱他的黨羽,只要黨羽沒了,他也就沒多少威脅了。
御書房中,崇禎正和寵臣溫體仁、唐世濟、王應熊密議,崇禎是想趁京察之機儘量削弱張斌的勢力,以免尾大不掉,溫體仁則是想趁張斌不在京城,把他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先打他個措手不及,等他回京再一頓亂拳把他料理了。
他們打的好算盤,以爲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張斌更是矇在鼓裡,殊不知,外面曹化淳那耳朵卻一直豎的尖尖的。
崇禎和溫體仁密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把張斌和其黨羽都安排好了,曲終人散,整個御書房再次陷入一片寧靜之中,崇禎仍然在那裡認真批閱奏摺,曹化淳依然低眉順目的站在外面伺候着,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久,午膳時間到,兩個太監提着食盒輕輕的走到門外,躬身站在曹化淳身後,曹化淳立馬柔聲道:“皇上,該用膳了。”
崇禎聞言,興奮的道:“快,端進來,朕還真餓了。”
曹化淳招了招手,帶着兩個太監躬身走進御書房,幫崇禎收拾了一下書桌,然後便將御膳一一擺在書桌上。
一碟青菜、一碗豆腐、一份炒蛋、一碗醃菜湯、一大碗米飯,這就是崇禎的午膳。
不得不說,崇禎真是想做一個好皇帝,他勤儉節約、不辭辛勞、夜以繼日、勵精圖治,可以說,一個好皇帝的品行,他具備了八分。
可惜,就那最後兩分要了他的命,他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再加上一干奸妄環伺,只想爭權奪利撈好處,完全不顧國家危亡,他再努力,終究也只是一場空。
曹化淳親手將飯菜端上書桌之後,又拿出一雙銀筷子認真的將所有飯菜檢查了一遍,並每樣夾出來一點,就着這點菜,吃了一碗飯,再運氣在胸腹間仔細感覺了一番,這才躬身道:“皇上,好了。”
崇禎聞言,立馬拿起筷子,端起那一大碗米飯,飛快的吃起來,狼吞虎嚥,簡直沒一點當皇帝的樣。
每當這個時候,曹化淳眼中總會忍不住冒出一股淚水。
他是萬曆、泰昌、天啓三朝宮中大太監王安的得意弟子,自然見過那三位皇帝用膳。
萬曆那是最奢侈的,每餐必定滿滿一大桌山珍海味,很多菜他甚至都不會動一下筷子,但是,菜品必須齊全,一樣都不能少。
泰昌和天啓倒還罷了,這兩父子都不怎麼愛擺排場,每餐也就十來個菜,其中當然也不乏山珍海味。
到了崇禎這裡,卻成了這個樣子,每餐都是粗茶淡飯,他吃一年可能都頂不上萬歷一餐花的錢多!
曹化淳偷偷抹了把眼淚,心中卻一直不能平靜,上天爲什麼這麼不公,爲什麼要讓皇上吃這種苦啊?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不能怪上天,只能怪天啓,怪泰昌,怪萬曆,爲什麼要給崇禎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甚至,崇禎本人都有責任,如果他不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如果他眼睛能擦亮一點,不輕信奸妄之臣,又何至於此。
崇禎這會兒可沒這麼多感慨,他是真餓了,因爲他每餐都沒什麼油水,再加上一天到晚都忙的不得了,不餓的前胸貼後背纔怪。
他將所有飯菜一掃而光,又將醃菜湯幾口喝完,這才長吁一口氣,滿足的揮手道:“伴伴,你先下去吧,朕休息一下。”
說完,他便將頭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起來。
他是真的累,每天早上丑時剛過,他就要起來準備早朝,早朝過後,他又要批閱奏摺,處理政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子時左右,一天睡覺時間還不到四個小時,而且,一有大戰,他更是經常性的幾天幾夜不休息,身體已經嚴重透支。
所以,他每次吃完飯都要休息一刻鐘左右,不然,會眼睛都睜不開。
曹化淳見狀,連忙輕手輕腳的收了碗筷,小心的帶着兩個太監退出御書房,隨即便朝不遠處的方正化招了招手。
方正化見了,連忙疾步走過來,拱了拱手,恭敬的站在一邊。
這會兒皇上正在休息,誰都不能喧譁,所以,他什麼都沒說。
曹化淳則附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在這裡看着,我等下就回來。”
說罷,便匆匆往不遠處的小房間走去。
那裡,是曹化淳臨時休息的地方,房間不大,卻五臟俱全,有牀有椅有書桌甚至還有兩排小小的書架。
曹化淳匆匆走到門口,又對值守的小太監道:“讓羅文綱過來一趟,快點。”
那小太監聞言,連忙拱手道了聲遵命,疾步往外走去,曹化淳則走進小房間,拿起毛筆,抽出信紙,揮筆疾書起來。
今日之事,對張斌一系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一個不好,張斌就會被溫體仁整的萬劫不復,他雖然不會有什麼事,但是,他的兄長,他的侄子,可都是跟着張斌混的,如果張斌出事,他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再說,他跟張斌也是情同手足的關係,他也不想張斌出事,所以,他必須儘快將消息傳回福廣,告訴張斌,讓他早做準備,不要被溫體仁打個措手不及,一敗塗地。
他這還沒寫完,東緝事廠掌刑千戶羅文綱便已在外面輕聲道:“廠公。”
曹化淳聞言,頭都未擡,直接道:“進來。”
很快,羅文綱便輕手輕腳的走進來,躬身站在一邊。
曹化淳還是在那裡埋頭疾書,並沒有搭理他,約莫一盞茶時間後,曹化淳才放下毛筆,抽出一個信封,將寫好的一疊信紙塞進去,又認真的用膠水封好口,做好暗記,這纔將信封遞給羅文綱,鄭重道:“你馬上將信交給駱大人,讓他想辦法儘快轉交給福廣總督張斌張大人。”
羅文綱結果信封,小心的塞進懷裡,又拱手道了聲遵命,隨即便疾步往外走去。
曹化淳看着他的背影,噓了一口氣,他能做的暫時就這麼多了,接下來怎麼應對就要看張斌的了。
還好張斌十分小心,每次和曹化淳還有駱養性來往都隱蔽了行跡,不然,讓崇禎知道他和東廠督公還有錦衣衛指揮使私下也過從甚密,那就真是驚天大案了,崇禎估計會連他和曹化淳還有駱養性一起幹掉!
羅文綱拿了密信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他就那麼從容的穿過皇極殿與中極殿外的大道自西華門出了皇宮,又經過寶鈔局、銀作局、社稷壇,過承天門從長安右門出了皇城,穿過皇城,一路不管是太監還是錦衣衛,沒有任何人敢攔他一下,更沒有任何人敢來搜他的身。
他可是東廠僅次於曹公公的掌刑千戶,東廠的人看見他都怕,錦衣衛更是歸東廠管,誰敢攔他,甚至,他都不用隱藏行跡,就那麼大搖大擺的走進錦衣衛衙門,所有錦衣衛見了他都恭恭敬敬,問都不敢問一句。
這會兒駱養性閒的無聊正在書房跟他爹手下的幾個老千戶侃大山呢,幾個人貌似聊到了興起處,他竟然擼起袖子,腳踏在椅子上,擡手比劃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鬼魅般的從正門走進來,外面甚至連聲通傳都沒有。
衆人正待呵斥,但一看來人模樣,立馬就愣住了,緊接着,那幾個老千戶便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灰溜溜的跑了,開玩笑,這位可是東廠掌刑千戶,專門收拾他們的,他們不害怕纔怪。
駱養性尷尬的放下袖子,整了整蟒袍,訕笑道:“羅大人,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趕過來,要有事,派人來打個招呼就行了,我們什麼關係,是吧?”
羅文綱那鋼板一樣的臉頰抽動了一下,算是笑過了,隨即,他便從懷中掏出密信,上前遞給他,並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曹大人讓你想辦法儘快將此信轉交給福廣總督張斌張大人。”
竟然是給張斌的,那就不能張揚,駱養性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羅文綱也沒再說什麼,拱了拱手便直接退了出去。
這大白天的,怎麼跟趙如他們聯絡呢?
駱養性想了想,直接招來戚盤宗,讓他帶一個親信校尉,去趟石碑衚衕。
這石碑衚衕原本住的都是是錦衣衛大漢將軍,錦衣衛指揮同知帶着一個校尉過去一趟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有心人如果仔細看一看就會發現,戚盤宗回來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校尉,而是換上錦衣衛制服的趙如!
............
推薦一本奇書《大唐昏君》,腦洞夠大的讀者朋友不要錯過哦,保證燒的你腦洞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