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轟隆隆!”
一道粗大的雷電劃破天際,瞬間晃亮了人間,直晃得人膽戰心驚。
“姜婆婆,我的兒子怎麼樣了?爲什麼這樣久了還沒生出來?”安思清站在臥室的屏風外,焦急地詢問。
透過燭光,可以看見屏風裡一個佝僂的人影在忙碌。
就在安思清等得不耐煩,想要再度發問,屏風裡的人影開口了,蒼老而乾澀的聲音傳來:“急什麼?時辰還不到!”
“都半個時辰多了……”安思清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想,屏風裡人影的耳朵很靈,冷冷地道:“給活人接生都需要好些時間,何況,給死人接生……”
“給死人接生……”那人影的話彷彿有了某種魔力,不斷的在安思清的耳朵裡迴響,忽然,他打了一個哆嗦。
“轟隆隆!”
又是雷鳴轟響,安思清猛然把身子轉向窗外,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珠子,露出了恐懼,不知是對雷電的恐懼,還是其他。
就在他想着什麼的時候,突然,他的手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抓住了。
“啊!不要,我一定給你多多燒錢,請你原諒我的罪過吧!”安思清條件反射般地狂叫道,不想,手被抓得更緊了。
他回過頭,看到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太婆,一動不動的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她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只是臉上蒙了一個黑色紗巾,露出了小小的兩隻眼睛,看起來透着一絲的詭異與神秘。
他大大鬆了一口氣,略帶埋怨地道:“姜婆婆,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出來?孩子,孩子呢,生出來了嗎?”
“沒有。”姜婆婆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不像是從人的嘴裡說出來的。她就坐在燈光下,但她的胸脯看不出絲毫的起伏。
安思清一聽這話,就想罵人,但感到被抓的手上粘乎乎。他心頭一驚,連忙低頭看去,只見,一隻血淋淋的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
“啊!”他大叫一聲,掙脫了姜婆婆的手,騰騰退後了幾步,與她保持着距離。
姜婆婆道:“爲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你!”安思清急極,指着她道:“老子給了她家許多的錢,買她一條人命,又怎麼虧心了?”
姜婆婆沒有說話,一雙小眼看着前方——不是安思清。
…………
安思清是當地最有錢的人,妻妾成羣,生好了十幾個孩子俱是女嬰。眼看他一天比一天老,心也一天比一天愁。有一天,他新納的小妾懷孕了,可是他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爲他感覺小妾懷上的必然又是一個女嬰。
“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爲什麼我到了現在連個後人也沒有?!”他走在街上,雙腳不甘的在地上踩踏。
“老爺,喜事將逢,又何必發愁?”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安思清一回頭,見身後的街邊坐着一個邋遢的江湖方士,他的身前擺着一張舊紙,上面的墨跡不清了,畫的是八卦,注着幾個蠅頭小字。
“先生,此話怎解?”安思清拋出一錠銀子,丟在方士的攤上。
方士嘿嘿笑了笑,把那錠銀子又丟了回去,“我沒想做你的生意,所以不能拿你的錢。”
安思清多看了方士一眼,他丟出這錠銀子,就是像從方士這裡聽聽吉利的話,讓他開心開心,沒想到這方士居然不要銀子。“難道,他這是欲擒故縱,想從我這裡多騙些銀錢?”
“老爺,你多想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不必再爲無後而憂愁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不痛痛快快?”方士道。
安思清一驚,慌忙賠禮,又問了些沒出生孩子的事。
不久,安思清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對懷了孕的小妾更好了。只是,沒過多久,他又愁了起來,他在愁這個兒子是否能守住他掙得家財。要知道,敗家的孩子多的是,就算家裡有座金山銀山也能被敗光。
他愁得在家裡走來走去,不斷想着辦法,忽然,他的腦子一個激靈,想起了年輕經商時的一次詭異經歷。那時他到外地進貨,在山裡迷了路,眼看天漸漸的黑了,可他卻一直走不出去。
又走了一段路後,他看到前方有星星點點的光芒,走到跟前,原來山裡的小村莊。於是他在一戶人家裡住了下來,住下來以後,他見這家的人來來去去地忙碌,很是奇怪,就問他們這是幹什麼。這家的男主人告訴他是女人在生孩子。
他當什麼呢,原來是個女人生孩子,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嘛,但不知爲何,他總覺得少了什麼,反正透着一股子怪異。他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累了一天的他進屋準備睡覺,他忽然在一瞬間想通了什麼——是女人喊叫聲!
女人產孩子的時候非常痛苦,一定會大叫出來,但這家的女人沒有,連一聲輕微的呻吟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安思清對於未知的東西感到一絲好奇,還有隱隱的恐懼。
他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一直在想這女人爲何不叫,難道這女人是死人?
“不可能!死人怎麼生孩子?”他否決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最後,好奇戰勝了恐懼,他穿上衣服走到院外,那家男人還在來回的忙碌着,還顯出了焦急。
安思清走上前問道:“大哥,這是怎麼了?要不要我幫忙?”
這家的男主人道:“孩子難產了!”
安思清一聽更奇怪了,孩子難產,孕婦一定無比的痛苦,但這屋裡除了一個人影晃動,根本聽不到任何的痛叫。還有,這家的人們只在屋外忙來忙去,根本不入屋內,就算進屋也只是遞個什麼東西就出來了,絕不靠近孕婦的裡屋。
一般生孩子,男人不宜見血光,不入屋外,家裡的女人一定會進去幫忙。可這家倒好,女人也不進去幫忙,屋裡身影始終只有一個,應該的接生婆。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爲何你們不進去?而我自始至終也沒有聽見孕婦的叫聲?”安思清感到了氣氛壓抑得難受,於是情不自禁問出了埋在心裡,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問題。
男主人原本焦急的臉,一聽他這話,從焦急變爲了冰冷,安思清嚇了一跳,他在男主人的眼裡竟見到了一股令他不寒而慄的東西。
他倆人對峙着,安思清心裡焦急起來,他處在這四周荒涼的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在這裡自然人家說了算,就算殺了他也沒人知道,如此死去豈不冤枉?
正在安思清不知怎麼纔好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屋裡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聲。這聲音來得極其突然,把安思清嚇了一跳,待他回過神的時候,男主人已經激動得往屋裡跑去了。
安思清大大鬆了一口氣,望了望四周,原來忙碌的人都去屋裡探看嬰兒了,這裡只有他一人。
“不如趁着沒人注意,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安思清不愧爲商場待過的人,馬上理清了利害,說走便要走,連隨身的行禮也不拿了。
可他剛要邁動腳步往外走去,忽聽身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逼近,他心裡一驚,慌忙地回過頭。但見殘月下,一個滿身黑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她的臉上也蒙着一塊黑布,讓人望不見她的面容。
黑夜,黑衣,遮掩了真實的女人。
更恐怖的是,這女人的衣服上沾滿鮮血,許是月色不明朗的原因吧,她身上的血竟是暗紅暗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