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道又一道巷子,慕容湘兒的腦袋都快暈了,宋謙也好不到哪裡去,若不是有人帶着,他絕對找不到這個地方。
又走了片刻,前頭帶路的衙役王朝停住了腳步,他站在一處破舊的門前,轉身說道:“公子,這裡就是楊攀峰的家。”
他感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其實,不必再說什麼,那破舊的小門,以及那低矮的土牆便在無聲地訴說着它主人的家事。
宋謙看了一眼,與自己原本的家何其相似,感嘆了下,他便去敲門,沒想門沒插。於是,他帶着慕容湘兒及衙役王朝就走了進去。
院子很大,卻很空曠,除了兩間屋子以外,再沒其他的,地面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上去有段日子沒人居住了。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聲音從前方的屋裡傳出,“娘是兒的心頭肉,兒在外平安了,娘在家也就平安……”
宋謙身子一顫,向前方看去,他的眼睛彷彿透過屋子的阻隔,看到裡面有一個衣衫襤褸婦女,低着腦袋,默默思念自己的兒子。
乍聞此言,他的心不由得一酸,母親是否也曾這樣思念過自己?肯定有的,只是沒有對自己說過,母親的愛總是深藏在心底的。
慕容湘兒見宋謙眼神呆滯,卻有淚珠在打轉,以爲他中邪了,因爲她在來時的路上,心裡一陣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現在見宋謙如此,更加確信自己的預感,她就要出手了。
忽然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順着那隻大手看去,是那個叫王朝的衙役。
王朝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的,公子肯定觸景生情,在思念自己的母親。”
“你知道?”慕容湘兒驚奇地問道。
王朝點了點頭,正待說些什麼。宋謙卻醒轉過來,看向慕容湘兒,道:“我沒事,咱們悄悄過去,不要驚動裡面的母親。”
王朝點頭同意,慕容湘兒奇怪地看着這倆人沒有多想。可她心頭那種不安愈發得強烈。
宋謙來到屋子的門前,悄悄地往裡看去,只見一個婦人背對着他而坐,髮絲已有一半白了,正兀自說着話,把一個瘦弱的後背留給了他。
那婦人穿的是件土色的衣服,看不到半點的新,有的地方還打了補丁,顯然已有些年代了。她的身體很瘦,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她正坐在地上,向裡盤着腿,自言自語地說着話。
“從前有一個母親,她把自己身上的一切給了兒子,可兒子還掙着想要什麼的眼睛站在她的面前。母親就問了,兒呀,你還想什麼?兒子說我想要孃的心。”
“於是,娘就把心掏出來給了兒子,兒子就捧着孃的心歡蹦亂跳地跑出去了,一不小心,腳下一摔,把孃的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可是,娘問他的第一句話,卻是兒呀你摔疼了沒有?”
“兒是孃的心頭之肉,兒有了病痛就會傳進孃的心裡,你說是不是啊,攀峰?”婦人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站在門外偷聽的宋謙三人頓時嚇了一跳。
接着又聽到,“攀峰,娘能感受得到你的存在,你一直待在這裡沒有離去,對不對?不要騙娘了,娘雖然看不到,但絕對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子在哪裡……”
慕容湘兒聽得是毛骨悚然,站在太陽底下都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這婦人也太能唬人了吧?不對,有陰氣!
她轉頭看看向宋謙,只見宋謙也在尋找着什麼,顯然他也感受到了。
宋謙冷笑一聲,仔細瞅着屋內。他剛剛在裡面看到了一個黑影,又一閃而逝。他不相信自己眼花,那明明是陰魂,說白了就是撞見鬼了!
這麼重的陰氣,顯然不是什麼好鬼,只怕害了不少無辜的人或鬼,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公、公、公……”王朝的嘴不停地哆嗦,牙齒髮出一陣陣碰撞之聲,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宋謙拉起王朝,便往外走,可還未走到門前,他怎麼拉也拉不到王朝了。這時,慕容湘兒驚呼出聲,“有鬼!”
宋謙擡頭看去,只見一個長舌頭的男子,身體懸浮在太陽照不見的門下,那裡繫着一道白綾,男子的頭就掛在白綾裡,露出了發黑發紫的舌頭。
“他、他是楊攀峰!”王朝指着院子的出口,一臉恐懼地說道。
忽然間,身後屋內傳出一個聲音,“兒啊,是你來了嗎?”
王朝回頭一看,是一個婦女跑了出來,她的臉上有了皺紋,頭髮也一半發白了。她快速地跑了出來,這速度快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新喪了兒子的母親所能有的?
更詭異的是,她的目光混濁,面色發黑,如潑了層墨汁一般,全不像正常人應有的氣色。王朝一驚,知道這婦女有古怪,想閃躲開來,可他悚然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動了!
就在他呆愣的片刻,一個剛猛有力的手死死卡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像提小雞一股地把他提了起來,雙腳離地面有一尺來遠。
他的驚恐地看到,楊攀峰那瘦弱不堪的老母,居然用那一隻皺紋摺疊的粗手居然輕鬆將他提起來!
他劇烈地掙扎着,嘴裡卻發不出一個音來,更可怕是,不能再呼吸,意識正在快速地消失,這是要死了嗎?
他掙扎着看向宋謙和那個既漂亮又醜陋的女人,可惜,他什麼沒看到。這下,他徹底絕望了,那兩人一定是見到這可怕的一幕溜之大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他王朝徹底的絕望了!
就在他痛苦的等待死亡的降臨,忽然,撲通一聲,他的身子不由得掉在了地上。然後,一個溼軟的手掌拍打着他的臉頰,擔心地問道:“喂!王大哥,你死了嗎?喂!這快就死了,真是白救他了……”
王朝聽見這話,差點暈死過去,他本來對這個聲音的主人很感激的,甚至產生了一點其他的念頭。
其實,在王朝被婦人捏起和被救之前,還發生了更多的事。
門口懸掛的男子,他身穿一件骯髒不堪的囚衣,身軀無力地被白綾吊着,不時輕輕地左右飄擺一下,彷彿掛在這裡許久了。
可宋謙三人進來的時候,絕對沒有這麼個東西。
突然間,那男子擡起了頭,一張兩眼暴突,面色通紅的大臉,衝着宋謙和慕容湘兒展開一道詭異的笑容。
看這人的面容,分明是被活活憋死的。但宋謙和慕容湘兒知道,這楊攀峰是被活活掐死的,並是上吊。
一個大活人竟是生生被掐死,這種痛苦可想而知!
那詭異笑容一閃即逝,而後那裡什麼都沒有了,像是人的眼睛產生了幻象。
“不好!”宋謙回味過來,心裡一驚,連忙轉過身。只見,一個快如鬼魅的身影,閃電般衝來,一把就抓住了王朝的脖子,生生將他從地上提起。王朝的臉一下憋得通紅,像是吃醉了酒的人,但不同的是,他的呼吸越來越弱。
這婦人分明被兒子的鬼魂附了身,要以同樣的手法,將王朝置於死地。楊攀峰當真心狠手辣,連母親的身體也敢附,不是被怨恨衝昏了腦袋的厲鬼是什麼?
宋謙下意識就要出拳打過去,可正面對着他的女人突然詭異地笑了。他馬上知道,對方有恃無恐,即便打過去,倒下的是這個婦女,而不是附身體內的厲鬼楊攀峰。
這楊攀峰可謂惡毒到了極點,不顧老母的身家性命,一來附身,二來任宋謙擊打,真真可恨之極!
可宋謙也不是普通人,反應快到了極致,人命關天的當口,他飛快咬破自己的指尖,一道鮮血激射了過去。
一旁的慕容湘兒正自焦急怎麼對付附身的厲鬼時,卻見一道鮮血噴射而出,直接打在了婦人的臉上。那婦人臉皮一陣扭曲,撲通的一響,身子無力地倒在了地上,而後不停地抽搐。她知道,這是附身過後的症狀,顯然附身對她的傷害極大。
但婦人一時半會也死不了,所以慕容湘兒急忙去瞧王朝,他可是真的無限接近死亡啊。
宋謙沒有去管這些,他知道慕容湘兒能夠照顧好的。
他的血含有正氣,激打在婦人的身上,定然可以把身內的厲鬼逼出。果然不其然,沾到血的婦人直接倒在地上。
他連忙用心感受那厲鬼的蹤跡,聽得一聲慘叫傳來,緊接着,身畔陰風略過。
那厲鬼趁機跑了出去,專挑沒有陽光的地方移動,很快消失在了宋謙的感知中。
宋謙無奈地停下了腳步,他是肉眼,根本看不到陰魂,除非唸咒開一會天眼,可那太浪費時間了,咒還沒念完,估計厲鬼就跑沒了。可現在厲鬼一樣跑了,他只能放棄追捕,折身回返。
走着走着,他的心裡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不好,這是調虎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