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決定下來了,右軍依然保持着緩進,電報結束開始計算,七天趕到額仁淖爾就可以了,給予足夠的勸降時間。
于謙卻把自己的擔憂傳到了京城。
也先在那裡,他既然要求自己最出色的兒子去威脅讓朵顏三衛,還有女真部落出兵。那麼就代表着他很可能走的聲東擊西的路子,這次很可能攻擊的路線就讓人難以琢磨!當然也不排除,重新再殺回東側的路線。
“今年,瓦刺人肯定會南下的。”
于謙就眼下的情報分析過,認爲瓦刺既然主力不知道去向,那麼就代表着肯定有大動作。白名鶴這時說了一句:“他們會不會直接去陝甘衛?”
“商隊還可以,那一片沙漠大軍的話不好走。我也考慮過他們會對哈密衛下手,不過這個不太可能。哈密衛沒有值得出手的價值,而且眼下那裡佈置了重兵,瓦刺人敢去也是咬一塊硬骨頭。”
于謙不擔心哈密衛,那裡選的鎮守將軍絕對是殺神級的。
如果用眼下的某個將軍來作對比的話,毛文虎和這位比起來,是學生級的。
能鎮守邊疆要地的,沒有一個是不夠狠的。
“銀川呢?就是從賀蘭山那邊走!”白名鶴又問道。
于謙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但很可能是佯攻。我研究了瓦刺十幾年了,他們大軍出動爲什麼。爲的就是過冬天糧食以及我們大明的財富。”于謙說到這裡停下了,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電報機。
電報已經停止,最後的命令已經受到了確認。
于謙示意回小帳去。這裡中軍大帳不是聊天的地方。
出了中軍大帳,就在白名鶴的帳篷之中於謙才繼續講道:“一次出動的兵力,加上後勤對瓦刺的消耗是巨大的,如果無功而返的話瓦刺人會和當年的匈奴人一樣作出最無奈的選擇,就是老弱殘自己解決了,而生的希望留給活着的人。”
這些白名鶴在後世的歷史上學過,聽於謙講完點了點頭。
于謙問白名鶴:“你說過。你十年之後可以完全解決瓦刺的問題,你有何想法。”
于謙這問題可不是憑空發問的。
自華夏曆史上。農耕文明還沒有真正完全的滅亡過遊牧文明。這不是兩個王國之前的交鋒,而是兩種文明的碰撞。
白名鶴的歷史學得不好,也可以說很差。不過正好這部分他曾經讀到過,整理了一語言之後講道:“遊牧民族就是狼。打得過就上,打不過就跑。一但敗了他們就象是難民一樣,有馬的情況下很快就逃走了,全殲幾乎不可能。”
于謙點點頭,認同了白名鶴的說法。
“從很古老講起,最早我們華夏文明在山西、河南、陝西活動。黃帝勝東夷的蚩尤也僅僅是擴展了生存的是,可經歷了三皇五帝,夏朝之後。我記得商朝是東夷族建立的,也統治了華夏。真正讓東夷族消失,是齊國滅掉一個叫什麼的小國,這用了上千年的時間吧。”
于謙給白名鶴補充了一句:“是齊滅莒國。你倒是讀書真不少。”
于謙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在稱讚,這種古史大明認真研究,並且去讀的人不多。象白名鶴這種年齡的人,更是少的可憐。
白名鶴笑了笑:“上千年,咱們漢人地盤才增加了河北、山東、蘇北等幾地。到了巴蜀又是幾百年。漢朝的時期也只是名義上的統治。三次衣冠南渡這纔有了江南漢人,而沒有足夠的田地。足夠的產出依然沒辦法生存。”
“你還真的知道的不少呀。”
“往北說,遊牧民族在秋高馬肥的時候就來搶糧食,一次又一次,從匈奴到現在何止一千年,爲什麼說我們拿他們沒辦法,因爲大漠以及大漠以背是農耕禁區,沒有百姓的生存空間,就算殺進來幾次,也動搖不了根基。”
白名鶴這話讓于謙非常的認可。
“他們玩的運動戰,我們玩的是陣地戰。這……”白名鶴苦笑着搖了搖頭。
“講的好!”于謙大聲稱讚着。然後又問道:“那麼,你的辦法呢?”
“種米的是田,種金子的也是田。這就是我的辦法!”白名鶴這話換一個人未必聽得懂,可於謙也是有些理解了,比如哈密衛那邊的鹽田經濟,那裡出的是硝石等各種礦產,也算是田了,可以讓人長期居住,慢慢的形成城市。
那麼說,白名鶴能讓大漠形成城市嗎?
當於謙提到這個問題的是,白名鶴說道:“再往北,還是有良田的,把大漠包起來,他們還能翻了天嗎?”
“消耗巨大,就怕朝堂之上有異議!”
“於大人,保家衛國不是經商,談不上什麼值不值的。如果他們在算這種小賬的話,一羣腐儒還是去海外禍害倭人吧,別在大明丟人。”
白名鶴的話讓于謙皺起了眉頭,這樣作太激進了,可又找不出白名鶴的錯誤在何處。
末了,于謙換了話題:“明天讓前鋒往南移二百里,左鋒靠近賀蘭山脈那邊看看,對方詳攻兵力應該不會太多。還是那句老話,他們出兵一次沒有得到足夠的糧食與物資,此次出兵就是失敗的,所以不會選擇窮苦之地,京城周邊是首選。
看白名鶴還有疑惑,于謙解釋道:“小股的瓦刺人有可能突襲京城之外的其他地方,邊鎮的戰力已經加強,如果防不住小股的瓦刺人軍法從事!”
于謙作爲中軍主帥,沉穩是必須的作風。
可其他人卻不是這樣了,前軍三個前鋒營已經有些急躁了,瓦刺人那裡去了。羅通大着膽子,以行軍誤差的方式比于謙要求的距離再往前了五十里,而斥候的擴散範圍再增加三十里,至少要摸到瓦刺人的尾巴。
右軍主將卻不急躁,他本着佔到手再說的想法,每到一塊水草豐美之地就留下半營士兵,然後每隔四百里留下一支天音營分隊,步步爲營,只圖求穩,至少瓦刺人如果真的遇到了,打就是了。
京城之中,老將軍們在英武殿中繼續分析着各種情報,試圖找到瓦刺人可能的位置。
這一點對於大明來說,絕對不能是白跑一次。
如果只殺了幾百個瓦刺人,回來給天下人都沒有辦法交待,百萬大軍出版,無果而歸嗎?這怕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太上皇朱祁鎮的罪已詔還有何意義。
內閣之中,金濂發了狠:“各位,不就是一個月一百萬石糧食嘛。聽白名鶴講,暹羅不是答應給五百萬石米,運回來足夠多打半年了。讓各商號加大生產,再準備十萬套棉衣,就算走到冰原也要把也先抓回來。”
“沒有那麼悲觀!”胡濙慢吞吞的應了一句。
這裡,幾位都是四朝老臣,和瓦刺人打交道也有足夠的經驗了。
那個冬天沒有足夠糧食吃就會死人的理論再一次被搬了出來,胡濙又說道:“去年,白名鶴鼓動三鎮下了狠手,平了河套。硬生生的讓瓦刺人去年沒有南下,估計他們死的人不會少,所以今年不可能不動。”
“各位前輩。”商輅年齡小,自然稱呼其餘人爲前輩了。
“蒙萬歲常識,我成爲內閣最後一員。說到瓦刺我反倒是認爲,瓦刺可能會有什麼大行動。如果不戰,也沒有必要讓東部草原空虛,也沒有可能讓位高權重的也先次子去威逼利誘朵顏三衛,還有女真各部先一步進攻。”
“有理,也先是把這些人當棋子了。”
王文的意思可以用現代的話理解,就是炮灰。
“那麼,瓦刺人在那裡?”高谷也問了一句。
“武英殿都是國之棟樑,有幾位甚至資歷比你我都長,廢寢忘食不思辛勞的正在不斷的測算。我等對兵略不通,相信他們會找出瓦刺人的。反倒是老夫想建議御醫院派人照看,莫要爲國事損傷一老,卻是不好。”胡濙說的在理。
只是御醫院的人怎麼照顧,這細節就不是他們操心的。
無論是東廠,還是內官都有辦法覈實一位御醫是不是可靠,會不會泄漏機密。
內閣聯名寫了一份建議書,非公文類,而是一種普通的建議。準備往進送的時候,商輅問道:“這一份奏本,要不要問一下萬歲是否看過了。”
提到這份奏本,所有閣員幾乎是一個表情,苦。
結果衆閣臣一致決定,只提這次照顧老將軍的建議,那奏本的事情不提,也不要去催。這份奏本已經讓內閣十三臣難爲的夜裡都在作惡夢,現在去催大明萬歲有什麼意見,這根本就在找不痛快。
事實上,大明皇帝真的在書房之中有些抓狂。
因爲他遇到了一件麻煩事,就是內閣都拿不出意見的這份奏本,已經反覆看了不下十次了,越看越是感覺爲難的至極呀。
與理、與法、與情。這份奏本充滿着矛盾與衝突性,因爲這一份來自漢中府與金州百姓聯名的彈劾文書。這百姓可不是普通的百姓,有致仕的老臣,也有當地的鄉紳。不是普通的窮苦平頭老百姓。
一府一州,彈劾了一位知府、一位知州、兩位布政使!厲害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