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鴻儒說完這些,卻不顧什麼體面,用力的推了把徐鴻舉,怒喝說道:“還愣着幹什麼,進城傳令,沒馬就去搶!快去!”
趙進本隊的行動倒是和謝明弦所料的差不多,他們披甲重兵,根本沒有辦法縱馬狂奔。
不過這支力量也不用擔心會被擋在路上,這一片區域,即便是聞香教也湊不出能比趙進這支騎兵強的馬隊。
從趙進到下面的家丁,都知道不能在這邊久留,畢竟這裡不是徐州以及周邊區域,對手又是信衆奇多的聞香教,多留一刻,就要多出無盡的麻煩,既然走那就快走。
在路上走了一個時辰多,曾家莊被遠遠拋在了後面,馬隊的速度也暫時放緩,坐騎的速度一慢,在趙進馬上的木淑蘭卻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女孩睜眼後下意識的四下張望,神情緊張惶恐,好像在尋找什麼,可轉頭看到趙進之後,木淑蘭臉色迅速輕鬆下來,笑容也是浮現。
“小進哥哥..”木淑蘭笑嘻嘻的叫了句,喊完這句後似乎覺得好有趣,又是叫了一聲。
趙進笑着點頭,擡起手臂,讓整個馬隊停下,每一騎的負重可都不輕,跑到這個距離上,後面一時沒有追上來的危險,必須要短暫休整,不然馬匹會被累死。
“別急着說話,先把這肉乾吃了,記得要嚼碎,葫蘆裡的水有些涼,你含一下,等溫了再嚥下去。”趙進將肉乾和水葫蘆遞給木淑蘭,一邊叮囑,一邊把木淑蘭從馬上抱下來,馬隊專門空出了幾匹馬給他們乘坐。
吉香急忙在地上鋪好毛氈,趙進將木淑蘭放在上面,然後開始整理馬具,從上到下,每一名家丁都在有條不紊的忙碌,餵馬,整理馬具,甚至還要給坐騎擦汗。
不管土豪鄉勇還是響馬杆子,能有匹馬騎乘,分贓都要多拿一分,人前人後都威風的很,可在趙字營裡,家丁們對騎馬進入馬隊可不怎麼願意,原因就是太過絮煩,大夥都說是草原上那些韃子誆騙進爺,故意把養馬騎馬的事情弄得如此麻煩。
騎馬的時候要定期餵馬,不能長騎在馬上不下來,要讓坐騎休息,還要定期洗刷,檢查馬掌和馬嘴,騎馬出動的時候,牽馬走路的工夫未必比騎馬走路的工夫短,身上剩下最後一口乾糧,寧可餵馬也不能人吃,等等等等。
大家在各個團裡操練,每天自己累也就累了,總比騎馬還要伺候這坐騎的好,但趙字營紀律嚴苛,要求了大家就必須要執行,也沒有人敢不照做。
不過大家都猜錯了原因,並不是那些蒙古家丁蠱惑的趙進這麼做,而是董冰峰和他的師傅們這麼說的。
董冰峰的幾個師傅都是衛所裡的土著,給武將做過親兵家丁的,見識什麼的都不差,加上衛所中出身,知道這戰場上騎兵用馬養馬的規矩,不過他們在外面當差做事的時候,也沒見幾家認真按照這種規矩做的,只是傳授的時候不藏私,把這一套都教給了董冰峰,而趙字營建立,一切都嚴格按照規矩來,真就把這一套東西執行下去了。
結果董冰峰的師傅們過來看的時候,驚訝一回事,卻又感慨萬分,還着意指點了幾句不足,這些指點,趙字營的馬隊也牢牢照做了。
規矩雖然絮煩,騎兵把坐騎當成大爺一般的供着,絲毫沒有什麼威風爽快,可這麼做卻能維持住馬力,讓坐騎可以走的更遠,在衝擊的時候速度更快,讓騎兵的戰力最大的發揮出來,從另一面,也是最大的維持騎兵的安全。
但從趙字營建立到現在,馬隊也沒什麼像樣的戰鬥,大家感覺不出規矩的好,只是覺得辛苦麻煩,這也難怪。
“小進哥哥,你還是這麼認真。”小蘭坐在毛氈上四下張望,看着忙忙碌碌的衆人,別處幾百人忙碌,就會顯得雜亂無比,可在這邊,大家做得很整齊。
以陳昇、吉香和劉勇幾個人的身份,都有人幫着操持,他們空下手來,都是來到這邊打了個照面。
“啊,大昇又高了些胖了些,大香也長高了,就是小勇個子還那樣,好像也比我高了。”木淑蘭看到陳昇他們,笑得燦爛無比。
陳昇難得臉上有了笑容,吉香嘿嘿笑着,不住的撓頭,劉勇臉上倒是沒有被什麼表情,卻時不時的擦擦眼睛。
“小蘭,多吃點,今天晚上也得繼續趕路,等到了高平山,咱們的馬匹都在那邊,會合之後,就可以加快了。”趙進開口說道,又是叮囑木淑蘭,又是叮囑自己的兄弟們。
木淑蘭點點頭,低聲說道:“小進哥哥,徐鴻儒他們會派人追上來的。”
這句話讓衆人一靜,都是看向木淑蘭,徐鴻儒會派人追上來這件事大家並不意外,意外的是木淑蘭居然能想得到,不過大家馬上也覺得正常,這麼多年過去,大家都不是當年在貨場上那些沒心沒肺的少年男女了。
休整沒有花費太久,趙進又在自己的坐騎上墊好了毛氈,將木淑蘭抱了上去,趙進翻身上馬的時候,猶豫了下開口說道:“小蘭,就要回家了,你不用拘束,自在點。”
木淑蘭聽到這個話一愣,盯着趙進看了一會,才甜甜一笑,打了個哈欠說道:“小進哥哥,我又困又累,等下就睡着了,可別讓我從馬上掉下去。”
在馬背上緊了緊大氅,朝趙進懷裡靠了靠,就這麼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發出均勻的呼吸,好像已經進入了夢鄉。
木淑蘭在鄆城大牢那裡等着被燒死,表面平靜,內裡已經是身心俱疲,這次突然被救出來,驟然的放鬆肯定帶來深深的疲憊,想睡是必然的。
趙進努力擺正身體,不讓身體晃動影響木淑蘭的睡眠,之所以說那句話,是因爲從重逢見面到現在,木淑蘭並沒有真正的自在下來,她一舉一動有發自真心的,但也有很多是做作的,但人已經在懷裡了,有些事也就不便深究。
眼看着太陽西沉,算計路程,天黑前後過境鉅野縣城,如果不停的走下去,估摸着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能到高平山,這樣的一路不停,必然還有馬匹累死在半路上,不過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就這麼沉默的跑了一陣,幾個夥伴卻都靠了過來,陳昇在馬上悶聲詢問說道:“爲什麼不血洗了那邊?爲什麼不殺徐鴻儒?”
這個疑問衆人心中都有,既然木淑蘭剛纔挑明瞭,那麼大家也就直接問。
“那幫人還有用,不能殺。”趙進簡短回答。
大家相處久了,也能聽懂這個語氣,是不想讓大家問下去,不過吉香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大哥,不殺這徐鴻儒,咱們可是要冒大風險,不說遠的,出山東之前恐怕就要大打。”
“冒這個風險,值得!”趙進的回答又是很簡單,這下沒有人敢問了。
來時要小心謹慎,半夜趕路甚至不敢生火,就是怕驚動暴露,回程的時候沒這麼多忌諱了,半夜休整,直接在路邊點燃篝火,木淑蘭這才吃上了熱湯熱飯,一路沉睡,又有熱食補充,木淑蘭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不過女孩也變得沉默了,就是吃完之後蜷縮在趙進身邊。
點燃篝火,不僅是爲了人馬休整,還爲了給大隊四周的遊動輕騎留個標示,夜裡看着火光過來。
“進爺,咱們在那曾家莊走了一個時辰不到,那邊就派出了送信的快馬,消息已經從各處傳開了,懸賞十萬兩留咱們這一隊人!”探馬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倒不是因爲風險,而是這個數目實在太驚人了。
“十萬兩?”聽到這個數目之後,連趙進他們都嚇了一跳,隨即啞然失笑。
“估計是個號稱的數目,不過幾萬兩也是有的。”劉勇搖頭說道。
陳昇點點頭,看向趙進說道:“這個賞格一下,整個山東恐怕都要瘋了,不過能趕過去的也就是半個兗州府的人。”
“響馬杆子們要動,土豪的鄉勇團練要動,搞不好官兵也要動,雖說想要截住我們只能騎馬來追,可即便這樣人也不會少,大哥,怎麼辦?”吉香開口說道。
“衝回去就是。”趙進沉聲說道。
吉香本來的意思是能不能繞路,不過趙進話說到這般,他後面的話也就不必說了。
“現在只在前面五里範圍內留輕騎探馬,其餘的人全部向徐州趕,讓那邊到魚臺接應,大家都是騎馬,咱們是走一條直線,其他各處要準備,要繞彎,能截住我們的地方也就是金鄉和魚臺之間的某處,少不得就在這邊打一場了!”趙進沉聲說道。
安排在周圍的輕騎探馬不住的回報,趙進他們這才知道,從鄆城縣出發送懸賞急信的快馬甚至還有和他們同路的,只不過遠遠的兜了過去,現在應該跑到前面去了。
夜已經深了,馬隊家丁們忙碌完畢,又是牽馬行進,就在這一次休整中,他們把褡褳口袋裡的乾糧都吃光了,人吃一點,馬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