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所謂“胡天八月即飛雪”,大草原的冷天來得快捷,總是不期而至。.··小·說··首·發深秋的大草原,北風勁吹,綠色已經快褪盡了。滄桑的枯黃的顏色,塗抹在蒼茫大地。
這時的大草原,牧人們忙着搬家,趕往較爲溫暖的冬季牧場。牧人們離開了,帶走了牛羊和帳篷,也帶走了他們的歌聲,曾經牛羊遍野的草地顯得空落落的。
正在這個寂寞的時刻,一輛雕樑畫棟的馬車疾馳在滿目蒼涼的原野。
在馬車的暖棚後方,一面寫着“大唐和義公主”字樣的軍旗迎風招展,在馬車的後方,數百拔汗那國精銳騎兵緊緊護送着。
確實,這是大唐和義公主的車隊,現在,車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着東方行進。
這一支不大的車隊,碾過了草原的落寞,將興都庫什山脈甩在身後,進入了安西都護府的邊境地帶。
很快,一支巡邏的唐軍遊騎發現了這一支隊伍,立刻前詢問,在瞭解情況之後,唐軍遊騎消失了。
行進了幾天以後,日暮時分,疏勒守軍的500騎兵在馬老四的率領下迎接了車隊。
幾年不見,馬老四的精神越發的煥發,現在,他一身戎裝,腰懸寶劍,騎在一匹戰馬。
看到馬車停下,馬老四一踹馬腹,戰馬行進了幾步。到了馬車前面,他跳下戰馬,在馬車前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大聲說道“大唐安西軍疏勒鎮守使馬老四參見和義公主。”
和義公主掀開轎簾,示意馬老四起來說話。
馬老四道了一聲謝,站起來,但他不敢仰視公主,依然雙手抱拳,躬身而立。
和義公主柔聲說道“安西都護府接到了本宮的書信了?”
馬老四恭敬地回答道“九日前的早晨,卑職接到了大唐安西都護高仙芝丞的命令,命令即刻卑職西進,迎接公主鑾駕。高丞有令,護送和義公主到疏勒略作休息。高丞待處理過軍務,必當親自到疏勒看望公主。”
龜茲到疏勒,距離並不近,還有10幾日的路程,那都是不好走的丘陵地帶,高仙芝是怕自己鞍馬勞頓,因此親自到疏勒。看來,這個高仙芝很懂事,和義公主滿意的想。
和義公主點了點頭,收起了纖纖玉手,放下了轎簾。
馬老四飛身馬,大聲命令車隊啓程。
500唐軍做先導,數百拔汗那國騎兵殿後,車隊迅速向疏勒的方向開進。
馬車不同於戰馬,車隊不能跑得太快,不能用“關山度若飛”來形容。但是,只要不停留,道路總有盡頭,兩後,和義公主一行進入了疏勒。
公主回孃家可是大事,儘管這個公主的成色不純,也是名義的,然而,再不純也是公主,代表着皇家的威儀。
馬老四早已經命人將館驛改造一新,安排了侍女和廚子,並派了軍隊保護。
兩天以後,高仙芝率領1000精銳騎兵,從龜茲趕到了疏勒。
對於和義公主的到來,高仙芝有一個很疑惑的想法,大唐嫁出公主,是爲了穩定和這些國家的關係,因此,除了定期向朝廷問安,鮮少有公主和邊將通訊的。一個月前,和義公主突然派人來,要到龜茲拜訪安西都護府的將領們,說是有機密事要談。
遠嫁在外的公主幹預大唐邊將軍事,這是很令人忌諱的,這些年幾乎沒有過。然而,從理論講,公主是主子,邊將再大也是奴才,高仙芝無法拒絕。但這事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特別是疑神疑鬼的邊令誠,說不定那廝會聯想到火星也是可能的。他爲了防備監軍邊令誠打小報告,於是特意安排馬老四迎接公主,自己以到各地巡視爲由,偷偷的跑到疏勒。
高仙芝確實想得周到,疏勒和龜茲遠隔千山萬水,邊令誠是本事再大,也不能把手伸到這裡來。
不過,高仙芝還是十分的謹慎。在疏勒的館驛,爲了掩人耳目,高仙芝穿着一身常服,在掌燈時分,親自到館驛看望了和義公主。
高仙芝穿着常服還有另一樣心思,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公主,這是普通的見面,家奴覲見主人,莫談公事。
雖然是小家碧玉,但因爲見過了大場面,和義公主已非昔日可,落落大方,很自然的接受了高仙芝的大禮參拜。
繁複的禮節過後,和義公主請高仙芝落座。
高仙芝謝過了和義公主,側身坐在交椅,身體前傾,等候和義公主的教訓。
和義公主柔聲說道“高將軍,本宮跋涉數百里,前來安西都護府,想來高將軍一定有很多疑問。”
高仙芝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大唐是公主的孃家,什麼時候回來,全憑公主一言而決,下官豈敢有他想。”
這個高仙芝很會說話,怪不得年紀輕輕的成了一方大員!聰明的人懂道理,懂道理的人很容易開導。和義公主的內心多少安靜了一些,莞爾一笑,說道“高將軍,本宮前來,不僅僅是思鄉心切,有一事相求,不知高將軍能否聽本宮講下去?”
公主如此鄭重其事,一定是很難辦的事情,高仙芝覺得心裡一沉,但他知道,公主既然能來,由不得自己不聽。因此,他站起來,躬身施禮,說道“公主但請吩咐,高仙芝俯首聽命。”
公主鄭重其事的站起來,道了一個萬福,說道“高將軍,本宮奉皇命嫁於拔汗那王阿悉蘭達幹,自是要鞏固朝廷和拔汗那國的關係。然而,拔汗那國處在危機之,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了。”
高仙芝大吃一驚,拔汗那國處在安西都護府的保護範圍之內,拔汗那國出現了危機,自己竟然不知道,這是失職,一旦拔汗那國出現了變亂,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這裡,高仙芝的頭伸出了細密的汗珠,擔心地問道“不知公主所言何來,還望公主明言。”
公主嘆了一口氣,說道“石國在拔汗那國的西北,因爲雙方有一塊懸而未決的土地,小摩擦總是有的,因此,兩國的關係很不好。可是,本宮剛剛嫁到拔汗那國,石國的國王派出了一支軍隊,突擊了拔汗那,本宮也幾乎被殺。以後,石國公開出兵,接連佔領了拔汗那的幾塊土地,現在,軍隊兵鋒直指都城西城,拔汗那兵微將寡,舉國危機。因此,本宮不顧危險,跋涉到安西都護府,請求高將軍派兵幫助拔汗那抵禦石國的進攻。”
聽罷和義公主的講述,高仙芝登時放心了,拔汗那和石國的軍力差不多,領土相接,互相掐架也是正常。如果雙方好得親密無間,這倒是讓他擔心的了。因此,儘管知道兩國有領土糾紛,經常因此鬧糾紛,甚至鬧出流血事件,而歷任安西都護府都不予調解的原因正在於此。
高仙芝哈哈一笑,說道“公主但請寬心,下官立刻派人知會拔汗那王,讓他收兵,不許再打擾拔汗那國是。”
和義公主看出了高仙芝不願意幫忙的心理,內心頗有些失望,略微一皺眉頭,說道“石國國王莫賀咄吐屯老邁無能,一切政令皆出於王子阿拉木機。阿拉木機爲人陰險,既然敢於進攻拔汗那國,不會理會高將軍的命令。而且,阿拉木機勾結大食,打算奪取碎葉城。”
和義公主的話清晰地表明瞭她對高仙芝的不信任,說出來帶有威脅性的語言,因此,高仙芝不得不問道“公主既如此說,那麼,下官可否請教,此事如何辦理爲好?”
公主單刀直入的說到“萬歲曾有敕令,西域諸國置於朝廷保護之下,不許擅動刀兵。今石國挑起紛爭,安西都護府作壁觀,任由拔汗那國受到欺辱,恐怕,大唐的威信將掃地無存了。本宮想,可否由安西都護府派出軍隊,警告威懾石國,讓石國王子明白挑釁的下場。”
和義公主提出了建議,但絕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帶有命令的語氣。這讓高仙芝有些不爽,於是斷然否決,說道“石國和拔汗那國一樣,都是安西都護府的保護國。擅自對友邦用兵,朝廷一旦怪罪下來,下官承受不起。下官以爲,公主可以給萬歲表,一旦朝廷有命令,下官自是按命令辦理。”
高仙芝拒絕的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和義公主失望地搖搖頭,黯然說道“朝廷遠在數千裡之外,一來一去,半年過去了,可能到那時,拔汗那已經亡國了。”
和義公主的情緒影響了高仙芝,和義公主所言,也不是沒有一點兒道理。因此,他心裡也覺得惻然,甚至同情,不過,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趟這趟渾水,對公主的話只能表示沉默。
作爲安西最高的軍事長官,高仙芝有權力採取軍事行動,但是,他現在很不願意這麼做。從骨子裡說,高仙芝甚至希望石國不顧一切,因爲石國的桀驁不馴,早讓他失去了信心,只是職責所在,自己不能擅自動兵。如果石國擊破了拔汗那,那麼,情況變了,他有理由消滅石國,解除這個大麻煩了。
對於高仙芝模糊兩可的態度,和義公主更覺得失望,甚至有些寒心。於是黯然說道“時間不早了,高將軍請回吧。明日一早,本宮返回拔汗那國。既然萬歲將本宮嫁於拔汗那王,不管是死是活,本宮要和夫君在一起。”
和義公主的話說到了這個份兒,高仙芝的內心很同情,於是說道“公主但請放心,下官這安排人寫一封書信,知會石國王莫賀咄吐屯,讓他馬收兵。如果莫賀咄吐屯那廝敢於孤注一擲,下官一定派兵警告他。”
高仙芝說的摸凌兩可,最嚴重的話語也是警告,而沒有使用更激烈的詞彙。
和義公主知道這是一個順水人情,因此落寞的說道“麻煩高將軍了,不過,阿拉木機爲人頑固,他甚至敢毀了拓枝城的拜火教神殿,殺盡了拜火教聖徒。拜火教影響廣大,教徒衆多,西域各國敬若賓,他這都敢幹,還有什麼不敢幹的!高將軍的書信不送也罷。”
和義公主輕描淡寫的一席話,當即在高仙芝的心頭掀起了波瀾,他內心一急,脫口問道“公主慢講,阿拉木機竟然毀了拜火教神殿,還殺了聖徒,此事可當真?”
和義公主不想進行這個話題,因此懶洋洋的回答道“可不,整個西域人心震盪,拜火教聖徒如喪考妣,人人自危。”
高仙芝想起了艾洛麗亞,擔心更濃了,問道“公主可否告知,一個叫艾洛麗亞的女人是不是也在其?”
和義公主茫然的搖搖頭,說道“沒聽說有這麼個女人,不過,據傳言,死了一個波斯公主。有人說,她是西域,乃至呼羅珊地區拜火教的聖女。”
薩珊王朝滅亡很久了,世只有一個波斯公主,再也沒有第二個,不是艾洛麗亞,又有誰是!想到這裡,高仙芝的腦袋“轟”的一聲,幾乎要炸裂了,難過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和義公主怪的看着高仙芝,拜火教是波斯人的宗教,似乎和大唐朝廷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怎麼高仙芝竟然如此難過。是啦,聽說這個波斯公主在長安長大,漂亮的鬼見愁,說不定和他認識也不一定,弄不好還有一層浪漫的關係。
作爲女人,最討厭男人花心,和義公主知道高仙芝已經有了夫人,還在爲別的女人操心,因此很鄙夷,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高仙芝艱難地站起來,說道“公主暫且在疏勒休息,下官再考慮一下,是不是出兵拔汗那,十日之內必給公主答覆。”
高仙芝的思想出現了動搖,和義公主基本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因此,內心幾乎要歡呼,慶幸自己胡亂扔出的磚頭砸了高仙芝不聽話的腦袋。然而,在政治這個爛泥塘遊過幾回泳,她已經學會了做作,很快沉住氣,淡淡的說道“高將軍請便,本宮在疏勒休息。這裡挺好的,很溫馨,讓本宮想起了以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