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宴上,氣氛和緩了許多,鄭琳兒紅着臉雙手舉杯,目光閃閃地與鄭浩然一起向“畢大哥”敬酒。但人羣的中心是那位三拳兩腳放倒常二虎的喬峰,常二虎也一臉訕笑地上前與他碰了兩杯,關羽不時給喬峰遞個眼色,示意他悠着點,別真喝多了當衆胡言亂語,露出狐狸尾巴。喬峰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落座後鄭浩然坐在關羽的旁邊,旁敲側擊地詢問他的身世。關羽按照提前早已想好的說辭,謊稱自己同這幾位朋友都是原大齊驃騎營的將士,在青州剿匪時隊伍被打散了,這才四處漂泊,原打算返回京城大都,途徑此地聽聞有英雄好漢聚衆與紅巾匪寇爲敵,便想方設法謀求入夥,只求打跑紅巾匪寇,爲驃騎營死難的弟兄們報仇雪恨。
關羽一邊談笑風生,與衆人你來我往,觥籌交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着衆人,他注意到,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一個鬍子黑白相間的瘦高個始終一言不發地觀察着他們四人,時不時向關羽投來陰毒的目光。
第二天一大早,關羽等四人剛剛洗漱完畢,鄭琳兒就眉開眼笑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關羽問他團練使對他們作何安排,鄭琳兒只說她問過大哥了,念他們初來乍到,讓他們先歇息幾日,再編入隊伍當中。關羽心中暗歎:鄭浩然這個傢伙還是疑心重重,對他們不放心啊!看來前往偵察遍佈四周的蘆葦淺灘的兵力部署暫時要擱置下,先摸清楚島上的情況也好。
“哦,對了,琳兒姑娘,昨日一陣忙亂這個忘了還你。”關羽說着從懷中摸出了那個青綠色的玉鐲,遞給了鄭琳兒。
鄭琳兒臉色一紅,表情複雜地接了過去,重新套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青州府鎮東王阮武的府邸內,燭光昏暗,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倉啷”一聲,阮武拔出了寒光閃閃的佩劍,架在了馬元其的頸項之上。
阮武滿面怒容地低聲斥道:“你這個奸佞的卑鄙小人,蛇蠍心腸,幾次三番地挑撥我們兄弟的手足之情,鼓動我起兵叛亂,究竟是何居心?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長跪在地上的馬元其面對架在勃頸上寒光閃閃的利刃面容平靜,毫無懼色。
他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阮武焦灼的面龐朗聲說道:“東王爺,屬下一切都是爲了您的宏圖霸業着想,並無半點私心。眼前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不會有如此良機了,屬下這才冒死進諫!如果你還以爲屬下是當今聖上安插在你眼皮底下的探子,你儘可一劍斬了我,屬下絕無怨言。”
阮武咬牙死死地盯着馬元其的雙眼,想從其中看出端倪,對方卻眼皮也不眨地直視着他,毫不示弱。
僵持良久,阮武終於緩緩將寶劍入鞘,返身退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來,整個廳堂之中只有他們各懷心事,彼此保持沉默的二人,氣氛十分沉悶。
阮武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酌了一口,開口道:“有什麼想法你就如實講出來吧。”
馬元其向前跪爬了兩步,將身體重新直面阮武說道:“東王爺,屬下跟隨您日久,早就看出您不僅是難得一見的爲將之才,更有一顆稱霸天下的雄心壯志!而眼前就是我們宏圖大展的絕佳機會!您看,平南王率軍遠離平州,開疆擴土;定北王被拴在洪澤湖畔剿匪,而冠西王剿滅驃騎營一戰,人馬損失殆盡,目前正忙於招兵買馬,整個青州府都在你的手中。如今大齊王朝已經奄奄一息,不足爲慮,倘若我們此時以勤王救駕爲名,兵發平州府,逼大楚新帝退位讓賢與你,即可不費吹灰之力,定鼎天下!”。
阮武歪着腦袋,不停地捋着自己頜下的細須,又用眼白掃了馬元其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且站起身來回話。”
馬元其站起身來,拍打了一下膝頭的浮塵,彎腰深施一禮說道:“謝東王爺不殺之恩。”
阮武輕聲嘆道:“我軍兵發平州,冠西王怎麼處置?沿途關卡不可能不上奏朝廷。”
馬元其微笑道:“這些屬下早就爲王爺做好了打算,冠西王不足爲慮,可以先將其軟禁,勸說他爲我所用,反正他手上也沒有多少人馬,遊說不成再……”。他停住了話頭,伸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阮武思索片刻,指着不遠處的一張圓凳言道:“你把它搬過來坐下慢慢談。”
馬元其欣喜地將圓凳搬至近前,小心地將半個屁股放了上去。
阮武低頭道:“你對我這幾位結拜兄弟都怎麼看?”。
馬元其俯下身子,貼近阮武的耳根說道:“你大哥劉謙,也就是如今大楚的天子爲人做事霸道蠻橫,但骨子裡應該是謹小慎微,只要將他生擒,逼他退位,他權衡利弊之後一定會答應的。至於那個冠西王翟龍彪,是個一根筋,先將其軟禁起來,能勸降更好,不降就殺了他。平南王唐萬年也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派個信使帶重禮拉攏,也許能暫時與我軍結成同盟,至少他會按兵不動,作壁上觀。記住,這都只是暫時的,待你登上皇位之後,一定要殺了他,免留後患。”
馬元其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王爺您最應當提防的,是你那個六弟定北王關羽,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想來王爺您也心知肚明,而且此人斷不會被拉攏,只有先行除掉他。他現在不是在洪澤湖剿匪嗎?您儘可借刀殺人!待我軍攻佔平州城之後,你要儘快擄了他的家眷,即使他僥倖逃脫匪手,帶兵殺回平州,也會束手束腳,投鼠忌器。此人只能殺之,斷不可留!”
馬元其的一番話,聽的鎮東王阮武連連點頭不止。
阮武眯縫着雙眼,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馬元其一遍,抱拳拱手道:“先生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只是,你這麼不要命地幫我,必有所圖吧?”。
馬元其的半個屁股飛快地離開了圓凳,重新跪倒在地,仰望着鎮東王阮武,目光炯炯地說道:“屬下別無所求,只爲擁戴出一代明君,能輔佐一人獨霸天下,是屬下一生的志向!至於我個人的生死榮辱,皆可拋之度外。”
阮武激動地起身相攙,信誓旦旦道:“先生若能助我登上帝位,我定不負先生,封你爲當朝太宰!如違誓言,有如此凳”。說着,他揮劍將馬元其剛剛坐過的那面小圓凳一劈兩半。
冠西王翟龍彪接到鎮東王阮武的邀請,前往府上飲酒,他二話不說,帶着三五個護衛,上馬就直奔東王府。
入得門來,翟龍彪就已經聞到了濃烈的酒菜香味,他哈哈大笑着說道:“老三還是你會享福啊,我天天忙的屁股後面冒煙,四處招募兵勇,你卻蒐羅了一幫好廚子天天在府上山珍海味,好吃好喝,今兒個怎麼知道想起我來了?”。
阮武穿了一身鎏金的錦緞長衫,滿臉堆笑地邀他入席,然後衝旁邊使了個眼色,開口道:“怎麼着老四,哥哥我想你了,到我府上喝個酒你我弟兄二人說說閒話你還要帶幾個貼身護衛?怕哥哥我害你不成?”。
翟龍彪哈哈大笑道:“三哥你也知道我的德行,與你飲酒定然是不醉不歸的,你那幾位夫人又嫌棄我老翟,不喜歡我留在府上過夜,我只好安排幾個跟班好等我醉了擡我回營啊!”。
阮武笑道:“讓他們下去吧,我已命人給他們單獨製備了酒菜,今天就你我兄弟開懷暢飲,真喝大了也不必回營了,讓你那幾個嫂子滾一邊去,你我兄弟同塌而眠,挑燈夜話。有些時日沒見你了,我倆好好嘮嘮。”
翟龍彪伸手抓起桌上的一條雞腿狼吞虎嚥起來,頭也不回地衝身後擺了擺手,示意護衛們退下。
那幾名護衛躬身施禮,轉身退了下去。
二人入座之後,阮武輕輕拍了拍手,馬元其從屏風後繞了出來,對翟龍彪躬身施禮,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卑職拜見冠西王爺。”
阮武笑着說道:“這位馬老弟是個難得的人才,今日你我兄弟只管論酒,讓這位馬老弟辛苦爲我倆斟酒。”
翟龍彪掃了一眼,見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便毫不在意地扭過頭去,端起一碗酒與阮武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幾碗酒下肚,翟龍彪的黑臉微微泛紅。阮武笑着問道:“四弟呀,倘若有一天大哥也就是當今聖上不幸歸天,你覺得我們兄弟當中何人可登皇位啊?”。
翟龍彪瞪眼道:“老三你這是何意?大哥他正值壯年,你這麼說不是咒他嗎?這可是欺君之罪!好在我們兄弟不與你計較!”。
阮武尷尬地連忙給翟龍彪斟酒,賠笑道:“三哥我喝多了,也只是假設而已,萬一真有那麼一天呢?”。
翟龍彪擡頭望天道:“萬一真有那麼一天,讓我想想……當然是二哥啊!他讀過書,有學問,這治理天下可不比上陣殺敵,頭疼的事多着呢!”。
阮武冷哼了一聲,板起臉說道:“四弟,你以爲三哥我可能堪此重任?”。
翟龍彪瞟了一眼阮武,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就你那熊樣?別逗我了,咱們的六弟都比你強!”。
阮武咬牙心中暗道:既然如此,好吧,關羽賢弟,我不會讓你在這個世上活着超過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