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帝國衰亡
如大夢初醒
爲什麼血流成河
先於紙上談兵
爲什麼畫地爲牢
以自由之名
---北島
關羽的人馬接受了懷遠總兵程宏卓的投誠,護衛大齊京城大都的最後一道所謂屏障形同虛設,轉瞬間便蕩然無存。
爲了表示誠意,程宏卓派人馬騙開了京城的大門,早已埋伏好的紅巾軍將士一躍而起,蜂擁而入。城門的爭奪戰半天就宣告結束,守城官兵見大勢已去,稍作抵抗便放棄了,心甘情願做了楚軍的俘虜。
皇宮的保衛戰更是不值一提,禁衛軍倒是拼死掙扎,但人數上整整差了一個數量級,完全於事無補。這就好比一個光屁股的三歲頑童,咬牙切齒地拎個小石塊,去對抗一個手握巨斧的壯漢,結果顯而易見。
楚軍大規模涌入大都,城中的百姓起初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以爲要大難臨頭了。三日之後,大夥兒發現楚軍雖人數衆多,但軍紀嚴明,也沒有傳說中的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之舉。相反,楚軍很快接管了當地的治安,還捉了十幾個趁亂打砸搶的地痞無賴,公開斬首示衆。老百姓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皇宮被楚軍佔領了,大齊皇上生死不明,據說楚軍攻入當晚他就被斬殺在亂軍之中,也有人說他在皇宮被攻破之前,就找了個僻靜所在,懸樑自盡了。總之他的死活只是被老百姓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楚軍攻入京城前三日的混亂當中,朝臣們最是人心惶惶。有數十個忠心耿耿的老臣,熱淚橫流,投河的投河,服毒的服毒,以死明志。也有個別的書呆子如喪考妣地慟哭之後,步了他們的後塵。無從考證這其中有多少得了絕症,趁機自殺博個好名聲的。
更多的文武大臣則是院門緊閉,躲在家裡惶惶如喪家之犬,等着被抓進大牢或者早晚捱上一刀。也有比較活泛的,換了便服四處託人找關係,想要攀附上大楚的權貴,改換門庭。雖然以前在大齊王朝沒有幹出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業,但他們有信心改換門庭之後,在大楚王朝再立新功。
果然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這些人佔了朝臣中的主流,有錢就是爹,有奶就是娘。太陽總要照常升起,明天還得繼續,人活一世,幹嘛非要和自己過不去?管他誰當皇上呢,反正我們見了都得下跪行禮山呼萬歲。
嚴格來說,楚軍佔領大都,政治意義要遠遠高於軍事意義。它標誌着一個腐朽沒落王朝的滅亡,另一個雖然未必好到哪裡去但畢竟是嶄新的王朝的誕生。
“姐姐,姐姐,我見到他了!”。年輕的綠蘿姑娘雙手提着裙角,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汗水,氣喘吁吁地朝如煙姑娘飛奔而來。
如煙停下撫弄琴絃的玉指,充滿疑惑地擡起頭來輕聲問道:“你見到誰了?這麼大驚小怪的?”。
綠蘿停在如煙面前,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氣,這纔開口道:“姐姐,你還記得當年連累你和婆婆被送入大牢的那位白衣公子嗎?我今日在街頭遇到他了!他竟然是大楚的一名將官,具體多大的官我也不清楚,只見他騎在一匹通體黝黑的高頭大馬之上,前呼後擁,煞是威風。”
如煙毫不掩飾自己的震驚之色,忽地站起身來,又微微搖了搖頭,盯着綠蘿的雙眼問道:“你確定沒有認錯人嗎?”。
綠蘿急的臉都紅了,恨不得賭咒發誓,她嘟着嘴說道:“姐姐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麼會騙你呢?你一定要相信我!”。
如煙聞言呆了一呆,眼眶中竟涌起了淚花。她忙拉起綠蘿的小手說道:“好妹妹,我當然相信你啊!只是擔心你有沒有看錯。”
在得到綠蘿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後,如煙感到自己的心臟沒來由地“砰砰”亂跳起來,潔白如玉的面頰也染上了一抹胭脂紅。
“他沒事就好……”。如煙的一雙美目跳過綠蘿的髮梢,癡癡地望向前方,自言自語道。
“姐姐,姐姐”綠蘿不得不提高了嗓門,如煙這纔回過神來嗔怪道:“何事?姐姐又不聾,無需這般大呼小叫的。”
綠蘿“噗嗤”一聲笑了,說道:“姐姐你走神了,你把我的手都捏疼了,喚你數聲都不曾答應,你該不是在想那個白衣公子吧?”。
如煙臉上紅暈尤甚,娥眉微蹙輕聲斥道:“休得胡言,當心我打你!”。
綠蘿絲毫不懼,哈哈笑道:“姐姐自我學琴開始就總說打我,卻從未見你動過手。”
如煙鼻中輕哼了一聲,佯怒道:“哪天板子落在你身上你就知曉了。”
見如煙放開了自己,心事重重地轉過身去。綠蘿連忙上前一步,正色道:“姐姐,如若那位白衣公子真是楚國的什麼大將軍,我們算不算熬出頭了?”。
如煙回頭瞪了她一眼,回答道:“又在瞎說,他如何關你我何事?如今這煙柳河雖比不上往日繁華,但養活我們綽綽有餘,何須仰他人鼻息?”。
一邊說着,她一邊輕移蓮步,坐在了書桌旁,拿起一杆竹筆,蘸了墨汁,唰唰唰幾下龍飛鳳舞,隨後放下筆輕喚綠蘿。
當綠蘿來至身前,如煙叮囑道:“這回你可要看仔細了,如若真是那位白衣公子,你拿着我這名貼送進去,就說如煙請他閒暇時到畫舫來小坐品茗,別的勿須多言。”
綠蘿歡天喜地地雙手接過那份精緻的名帖,仰起小臉頑皮地衝如煙吐了吐舌頭。
如煙臉色一紅,假裝沒看到她做的鬼臉,輕揮長長的衣袖匆匆轉過身去。
根基未穩,百廢待興。景澄賢弟又遲遲未到,這些日子把個本來生性懶散的定北王關羽忙的焦頭爛額。
他徵用了大都府衙作爲臨時辦事機構,每天人來人往,各色人等如走馬燈似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亂晃,攪的他十分頭疼。
穩定了城內的局勢,他又怕大軍擠在城中無端騷擾百姓,除了留下維持治安的足夠人手,命崔大奎帶領大隊人馬重新駐紮城外。
這一日好不容易喘口氣,難得清閒一會兒。那位他指派去駐守皇宮的將領又匆匆走了進來。
施禮已畢,關羽揮了揮手,不待對方開口便說道:“宮中又出什麼事了?你只需按本將軍的交代去辦理:後宮嬪妃、太監、宮女只要不出宮門就隨他們的便,保證飲食供應,駐軍不得騷擾。等我家皇兄抵京,這些人該如何處置全憑他一人發落。”
那員將官面有難色地說道:“將軍,我等一直在按照將軍的軍令行事。只是,這次的事比較棘手:宮中有一位大太監瘋了,整日不眠不休,四處亂逛,見人就亂抓亂咬,還滿嘴胡話,下屬們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
關羽皺了皺眉頭,問道:“他在宮中所居何職?都說些什麼胡話。”
那員將領連忙抱拳道:“末將找宮女、太監們打聽過了,說此人是大內總管,大齊皇帝面前的紅人,好像是姓洪。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主子丟了,大齊皇帝被人掉包了,後宮裡到處都是枉死的冤魂……”。
關羽聞聽雙眉緊鎖,接着問道:“你請隨軍郎中給他看過了嗎?郎中如何說?”。
那員將領苦笑道:“郎中倒是請了幾個,但無人能爲其號脈診療。只因這廝見到陌生的面孔,撲上去就咬,已經有兩位郎中被這兔崽子給咬傷了!”。
關羽挺起身子,雙臂抱於胸前,接着問道:“那到底是什麼病?郎中總得給個意見吧?”。
“郎中們說這傢伙面色紅潤,力大無比,身體上應該不會有大礙。只能說是後宮陰氣太重,這廝被冤魂附體了!”。
關羽聞言鼻中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道:“衝入皇宮當日,你我都親眼目睹大齊皇帝身穿龍袍,手握寶劍一統亂砍,最後被惱怒的弟兄們劈翻在地,亂刀砍死,以至於面目全非。何來掉包一說?”。
那員將領連忙隨聲附和道:“對呀,發生在弟兄們眼皮子底下的事還能有假?”。
關羽沉吟片刻,開口道:“既然郎中們都說冤魂附體,邪氣入侵,那應該就沒錯了。也許這個太監對其主子過於忠心,見不得大齊滅亡,刺激過度之後便瘋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