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一個王朝的毀滅,繼任者總會吸取它的教訓。
隋朝濫用民力浪掛了,被李唐取代,便有了貞觀之治、開元盛世。
宋朝吸取了唐朝藩鎮割據的教訓,從北宋到南宋,雖然大多時期都是在對外從心,但慫了那麼多年,也沒鬧出什麼能造反的大軍閥,對內管制是死死的。
明朝參悟出宋朝對外政策的坑爹,太祖北伐,成祖徵漠北,土木堡後換個皇帝繼續肛,內裡的苟且不說,至少表面上都是不和親、不納供的那一套。
所以,這般推演,無論是漢人還是外族取代大明,都會明白,士大夫的坑隊友,軍戶的坑爹,藩王的坑祖宗。
所以,哼哼,士紳不納糧,想滴美。
以上,都是李達的鍵盤俠推演術。
真實的情況是,
海禁木有,
商貿發達,
政策開明,
重農興商。
不僅玻璃造出來了,據說福建商人已經琢磨出了一種吞氣機械,能有數馬之力。
經過老神棍的描述,這玩意貌似、大概,是蒸汽機?
而西方那邊,似乎也出了點問題。
歷史書上記載,文藝復興,奠定了現代科學的基礎。
而這是個妖魔鬼怪、神神道道的世道。
東方有,沒道理西方沒有。
所以那些差點上十字架的科學巨匠們,應該、或許,就真的被火燒死了?
城堡擋不住槍炮,但貌似科學,也扛不住神之制裁吧。
李達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那自己穿越的意義是什麼,啥事不幹,光喊666嗎?
總感覺有人把他要乾的事都幹了。
走穿越者的路,讓穿越者無路可走?
李達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他覺的就算穿越,也未必能做成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但講道理,
給條活路行不行!!!
“大兄弟,你蹲在這裡都想了一個時辰了,故人已去,你要節哀啊!”老神棍蹲在一旁安慰。
這一老一少,蹲在路丫子旁,像兩隻敗犬。
“多少錢?”
“啥?”
“我要跟你合作,你打算給我提多少分成?”
“嘿嘿嘿……”
經過一番友好而親熱的交流後,二人互抹了把臉上口水,決定四六分成,前者負責銷售,後者負責技術。
“實不相瞞,老道我現在就接了一個活兒,”老神棍比劃了三根指頭,“三兩銀子的大買賣!”
……
浦子縣城有鄉紳趙某,薄有文名,薄有錢財,唯一比較厚的,便是臉皮。
畢竟,能在大街上,被自家婆娘甩大嘴巴還面不改色的男人,纔是真男人。
李達在老神棍住的地方混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被領到一座頗有排場的府邸中,偷摸從小門鑽了進去,一路小心謹慎,生怕被人察覺。
“喂,我們到底是來抓妖的還是來做賊的?”李達不滿道。
“噓,府中夫人爪牙遍地,一旦讓其發覺,連老爺都討不了好!”領頭的小廝嚴肅道。
“爲了降妖除魔,弘揚正道,受點委屈不算什麼,”老神棍義正言辭的道。
“……”
鑽了三間小門,終於找到了書房,一位三縷長髯,溫文爾雅,左眼青腫的文士,正迫不及待的走來走去,見到老神棍,跟見了親爹似的,抓着手就不放。
“道長,您總算來了,您再不來,那妖婦就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放心,有貧道在,量那妖婦也不敢猖獗,這是貧道道童,有我二人在此,那妖婦再敢冒犯居士,必鎮其妖性!”
經過二人前言不搭後語的交談,李達大概明白了,爲何這趙家娘子敢大街上抽他耳光子,還不怕封建禮教、流言蜚語。
因爲這傢伙是個贅婿。
話說這趙秀才本是個落魄讀書人,屢考不中,生活越發窘迫,正好這縣裡的李鄉紳只一女兒閨閣待嫁,就想找個倒插門的,一咬牙,便從了。
上門女婿嘛,那是出了名的沒地位,在過去是要剃頭戍邊的,地位僅比奴僕要好一點。
這趙官人當年想的可好了,等把他那老岳父熬死,這趙家,還不是他說了算。
結果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趙家娘子也是個有手腕的,不僅掌管家中財政大權,就連零花錢都少的可憐,動輒喊打喊殺,這趙官人都忍了,最後她連牀都不讓上。
忍無可忍,
繼續忍!
“嗚嗚,你說她李二孃算個什麼東西,不就供我吃供我穿供我賞花玩墨,我可是堂堂大丈夫,連納個妾都得經過她同意,養**都不行,憑什麼,還有無夫綱了。”
“嗚嗚嗚,男人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嗎,你說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男人不納妾,那還叫男人嘛,人家都笑話我,說我要這棍兒有何用,我那同窗都納三個妾室了,我連一個都沒有……”
趙官人抽抽噎噎,一邊拉着老神棍的手,一邊用手帕擦着臉,雙眼紅腫,淚花洶涌,一臉的委屈。
李達:Σ(っ°Д°;)っ
老神棍感同身受,恨恨的拍了拍大腿:“如此惡婦,當休之!”
聽到這裡,李達嘴角抽搐,三觀崩裂,一方面,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權利,是社會文化,是政治正確,要不男人爲啥總喜歡穿越呢,不就爲了享受這點福利嘛。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微妙的不爽,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總覺的要是能給對方一巴掌,或許就爽快的多。
他琢磨了半天,一拍大腿,把這趙官人變個性,這不就是標準的田園女權嘛。
只談權利,沒有義務,性別優越感十足。
“……那惡女如此猖獗,我氣不過,偷了她的香囊,當了二十兩銀子,去紅坊找個清倌人大醉一場,我輩讀書人,斷不能被女人左右。”
不,你這都不是左右,而是上下了。
“不過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凌晨歸來,竟看見她,看見她……”
‘啪’
大門打開。
一個稍有些姿色的中年貴婦,似笑非笑,眼神如鉤,面色平淡的站在門口,一左一右還站着兩壯婦,手提小臂粗的擀麪杖,目如銅鈴,鼻孔張的老大。
趙居士當場就嚇跪了。
“夫君請起,夫君該是累了,先去歇息吧。”
“好、好好。”
趙居士面色慘白,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李二孃看了二人一眼,直接走到主座,大馬金刀的這麼一座,頗有種女企業家開會的凌厲氣場。
老神棍嚇的腿都在哆嗦。
“二位就是我夫君請來對付妾身的道人麼?”
“是,”最終還是李達開了口。
“既然要查,那就好好給妾身查,看看我這正房大氏是不是妖邪變的!”
二人面面相覷,老神棍硬着頭皮道:“方外之人,不該管家務事,那個,貧道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老神棍摸到門前,又被擀麪杖頂了回來,灰溜溜的坐下,縮着腦袋,從心到底。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給妾身評評理,你說他一個贅婿,妾身供他吃穿,那一點不好,偏偏要做那等腌臢破事,你說這怪的了誰。”
“夫人說的在理,”老神棍趕緊點頭。
“你說他中不了舉算什麼男人,整天就知道些畫畫寫字,算什麼東西。”
“也可能是愛好,”李達硬着頭皮道。
“什麼還好,還不是爲了勾搭女人!”趙二孃嗤之以鼻,“男人舞文弄墨,不就是爲了逛窯子耍本事嘛。”
“……”
“我跟爹說要找個上門女婿,他偏偏找了這個破爛貨。”
“破爛貨是指——”
“他居然事前跟人睡過了,破爛貨,假正經,這種男人,哪有什麼真愛,要他們何用,就該侵豬籠!”
“這世道,沒本事男人就該乖乖聽女人話,反正你又中不了舉,三歲看到老,現在沒本事,將來也一定沒本事。”
“他若是有隔壁王公子那麼俊俏,我還會這麼對他嗎,不對,那王公子長那麼俊,一定也是經常逛窯子的,你看他穿一身白,肯定是得花柳的。”
“妾身現在有錢,會缺男人嗎,上門女婿多的是,妾身最看不起的,就是看上我家嫁妝的男子。”
“妾身要找的,自然是有才有貌、專心一致,仕途有望,家世也好,不過當大官的也不行,官越大,心越花,老待在家裡陪我的也不行,肯定沒出息。”
李達目瞪口呆中。
這丫,真的是古代女人嗎,這不是直男癌穿越成女人了嗎。
田園男權和直女癌,這兩反了吧,這兩是咋湊到一起的。
緣分啊!
李達還好些,做爲標準的古代老男人,老神棍聽到這些話,就像是篤信者碰上了異端,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很想拍案而起,但是看到那兩根粗大的擀麪杖,又忍了下來。
忍不住,
又想拍。
不敢拍,
繼續忍。
一來一回,
前列腺都要憋炸了。
“……你們說,妾身說的對不對,”趙二孃做了總結。
李達抓了抓腦門,嘆了口氣,“夫人,老實說,你這想法有點危險啊。”
這裡,畢竟是古代社會,
禮法宗族的力量,是真的可以爲所欲爲的。
哪怕是贅婿,真要鬧大了,吃虧的肯定不會是男的。
“夫人你若是男子,我還能勉強聽下去,那趙官人若是個女子,我也忍了,問題是你兩搞反了啊!”
“所以,誰給錢,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