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械合一,是國術最大的特點以及優點,因爲冷兵器戰爭說到底,就是器械的合理利用。
器械的練法,不僅不會分心,更能增漲拳術層次,比如你不練器械,永遠不知道劍指的指頭,其實是用來提盾的。
通臂拳的劈崩鑽炮橫,取材於槍法中的大封大劈。
勾手的原型,其實是漢代一種可攻可防的勾鑲武器。
這既是相互促進、相互影響的關係,同樣也是拳術實戰性的一種表現。
不僅能實戰,更能大戰!
當然,也不是所有拳術和器械都能完美融合的,比如你一練長拳的,玩匕首峨眉刺,這就扯淡了,或者你一練短打的,提着兩根狼牙棒,你這短打就真的白學了,不僅沒有補益,還有害處。
而這揚州衙役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板凳術,其實是關節技的一種器具延申,核心是鎖、拿、絞、摔;長拳是大架子,披劈衝撞,遠用拳打腳踢,近用肩肘胯膝,輔以關節技更能讓李達掌握住打法節奏。
這幾日功夫,配合馬家呼吸法,李達能感受到,他對於太祖長拳的掌控火候再上一層樓。
而這更讓惡面陳驚訝了,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不屑的樣子。
‘能這麼快掌握板凳技,並煉入拳術中,這小子是真有天賦的,不對,不僅僅是天賦,除非他掌握了武行世家子弟歷代單傳的呼吸法,才能將打法練法用法三位一體,迅速糅合,並迅速適應他初學者的拳術暴漲期。’
‘不過不可能啊,就算我這些年花了極大功夫,都沒找到一種呼吸法,這本事只掌握在武行世家、朝廷上層的手中,就算杜五也不一定會。’
‘揚州城裡我沒摸出來歷的,僅有郭通的三年前找來的那個教頭,他的拳術之高,還在三大館主之上,難道是他?’
惡面陳不只是好勇鬥狠的猛漢,不然他也不會搶來監獄的肥差,就算猜測到半個真相,表情依舊不變,反而突然道:“我現在有一絲絲相信,你一年內有挑戰杜五頂門弟子的資格了。”
“恩?”李達不明白,一直冷嘲熱諷的醜鬼,怎麼突然說好話了。
“但是僅一絲絲而已,”惡面陳頓了頓,“但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卻不是你有天賦就能解決的。”
“請說出你的見解,”李達來了興趣。
惡面陳指着李達脫下來的鐵砂護臂,內側泛黃,透着一股濃厚的藥香。
“你把藥膏抹在這護臂裡,平時用你的蝦蟆功錘鍊兩臂肌肉,鐵砂不僅摩擦你的皮肉,鍛鍊靈敏性,還能將藥力磨入你的皮肉中,我猜,你能練成長拳沖天炮,也是這個原因。”
李達點頭,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這也是瘦虎口傳的鍛體方式,跟什麼鐵砂掌、排打功的原理類似,都是通過外力將種藥打入體內。
“問題就在這裡,無論軟硬功,錘鍊筋骨都離不開種藥,一盒藥膏,按照你這種練法,頂多能頂半月,半月後你沒了武家藥膏,訓練進度便會大爲延遲,到那時你怎麼辦?”
說完,惡面陳冷笑的看着他,似乎覺的自己一語道中了要害。
沒錯,要想練勁,得有武家藥膏,而沒有藥膏,別說挑戰武館,練不練的出勁都是個問題。
“這藥膏,外邊有人賣嗎?”李達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表情漸漸嚴肅,他不可能總去麻煩瘦虎教頭。
“黑市裡面,最次等的武家膏藥,百兩銀子一盒。”
說到這裡,惡面陳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這些年壓榨囚犯,坑蒙拐騙,賺來的大半家財,都投入這無底洞了。
窮文富武,在這魔改版的世道,更是走到了一個極端。
“自己做不行嗎?”
“呵,武家方子好找,但種藥哪裡容易得到,這可是妖魔藥。”
“你等等!”李達目光一亮,三步並兩步就消失在走廊外,惡面陳沒反應過來,‘蹬蹬蹬蹬’,李達又跑了回來,指着手上猴尾巴模樣的花朵。
“猴精花,我師傅從鎮山猿的洞府中採來的,”李達故意炫耀道,這乾哥哥還不知道只有他纔會道術。
惡面陳眼珠子瞪的老大。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種藥難求,便是因爲要跟妖魔打交道。
但聽說對方的師傅,貌似是會法術的?
李達也想到了這種可能。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李達率先開口,“求我啊。”
“……”
惡面陳這位衙門裡兇人,惡名赫赫,不知把多少犯人折磨的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揚州下九流的一號人物,衙門排名前三的打家,此時竟有一種腿發軟的感覺。
媽賣批,被抓到要害了!
所以等良白羊出來散步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滿口哥哥弟弟的,比誰都親熱。
“小兄弟,我覺的以你這天賦,打死那杜五不成問題。”
“我練拳十幾年,沒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年輕人。”
“我感覺李兄弟你打的太祖長拳中,隱隱有一種王霸之風。”
“……”
深夜十分,羣星暗淡,烏雲滾滾,李達看了看天空,知道時候已到,便下了樓梯,到了那間密室中。
密室中,良白羊一身輕紗,躺在鐵板牀上,肚皮高高鼓起,隱有青斑流動。
這位熟婦人雙腿纏來纏去,像是要生了一般,滿臉汗水,嘴裡死死咬着毛巾,低沉的呻·吟聲從口中傳出。
而四周刑具傳出陰沉的氣息,正與肚皮的鬼嬰相互抵消。
“飲鳩止渴,”這是李達的評價。
“等鬼嬰徹底擊潰冤魂之氣,並將冤氣吞噬,到時候大嫂你想不變成鬼母都不行了。”
好在良白玉對此早有準備,這些天間,她除了遙控管理醉人居外,便是採購施法的物件。
鐵牀下面,供奉着剛宰殺的鹿肺、下蛋母鴨、白鵝,香爐中青煙嫋嫋,閻羅牌位上是凶神惡煞的鐘馗像。
李達用毛巾擦了擦手,並法指落在銅盆水中,低聲念道:“清淨之水,日月華開。中存北斗,內映三臺。神水一噀,散禍消災。急急如律令。”
然後用盆裡符水塗在鍾馗像中,原本模糊的模樣,在用水塗過後,模樣越發清晰,尤其是手上大椎,幾欲砸人。
李達又唸了淨壇咒,對良白玉唸了淨心咒,甚至還走了一段法步。
若是他自己施法,自然不需要這麼麻煩,但這是對普通人施法,得按照規矩來。
按照李達自己的琢磨,這種道家儀式,主要是用來校對天地頻率的一種手段。
似是察覺到危險,良白玉的肚皮一陣鼓一陣縮,像是有兩隻小手在扒拉着腸子一樣。
“啊!!!!!!”
良嫂終於忍不住,兩眼翻白,痛的不能自理,淒厲的慘叫起來。
“都看什麼,沒你們什麼事,滾回去!”惡面陳凶神惡煞的站在門口,呵斥着被驚醒的自家人。
燭光似明似暗,李達施法到了關鍵時刻,面色十分嚴肅。
“良嫂,讓你兒子乖一點!”
李達捏碎貢品糕點,糕點以肉眼可見速度變灰,同時肚皮裡傳來咀嚼聲音。
良白玉顫抖着撫摸自己肚皮,低聲說一些安慰話語。
李達深吸了口氣,按照高郵民間法術做法,盤膝在地,念一些發音古怪的咒語,蠟燭火光像是被豎起,全部變成綠色。
他的耳邊漸漸聽到一種奇異邪惡複雜的低語聲。
貢品中的下蛋死鴨忽然睜開黑眼,一口一下,將鹿肺吃掉,同時鴨子肚皮以肉眼可見速度漲起,右邊活鵝慘叫聲越來越低,脖子上像是被割出一條血線,血水流在鴨腳下。
一股奇異濃重的氣氛在密室中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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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法術有一個特點,就是往往施術者也不知道什麼原理,屬於瞎貓碰到死耗子;而且這是第一次嘗試,李達也有些緊張。
在他的感應中,此刻周圍的氣場亂的一塌糊塗,有鬼氣、有生命力、還有邪惡反常的低語。
李達手掌一轉,釘鬼符貼在良嫂肚皮上,原本該是諱令的地方,被重新填入了咒令。
咒令爲,驅鬼!
“攝!”
閻羅牌位上的鐘馗像猛的睜眼,而大椎消失無蹤。
良白羊肚皮一縮,發出一聲尖銳到極點的慘叫,然後頭一歪,暈了過去。
等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看東西都是重影,渾身像是才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兩腿之間全是污血,還有尿液。
良白羊摸着肚皮,突然驚慌道:“我的孩兒,我的孩子呢!”
她慌張的四處張望,正好看見李達蹲在地上,正用一把小刀割着鴨肚子,原本放在四方的四顆高郵鴨蛋不翼而飛。
“我、我的孩兒呢?”良白羊滿臉緊張的問,雙手死死握緊。
李達從鴨肚皮裡摸出一顆帶殼沾血的黑蛋,擦了擦手,裂開滿嘴白牙,伸出了個大拇指:“大嫂,你兒子以後就是顆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