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裴文德穿過燈火朦朧的廊道,推門直入。
伴隨着翻身聲,年輕男子嗓音從內室響起:“是誰?!”
聽着聲音中的警覺戒備之意,裴文德輕輕點頭,停下腳步,取下素紗燈罩,點燃燭火。
原本略顯昏暗的房間瞬間一片通明。
裴文德扯了扯嘴角,好笑道。
“聽說成兄白日想要逃出護龍山莊,結果被歸海兄與神侯攔了下來,如今聽你聲音中氣十足,顯然傷勢無礙……”
抓起牀邊擺放的靴子隨便套上,成是非一步三晃,走到裴文德身前,下衫也不撩起,直接側身坐下,右腳搭在凳上,大拇指翹起對準自己,朝地面啐上一口後,狠狠道:“如果不是他們卑鄙給老子吃了十香軟筋散,就那個木頭人也能擋住我?”
本來他還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今天他明明試圖逃跑還打傷了大內密探,卻還能安然無恙地好好活着,除去依舊被人軟禁外並無額外懲罰,讓他開始相信裴文德之前說過朱無視未必鐵了心真要殺他,言語也就沒有先前那麼惶恐憂懼,恢復了幾分平素的肆無忌憚。
提起茶壺倒上一杯茶水,狠狠灌下一大口後,成是非咂咂嘴,腦袋湊到裴文德旁邊,擠眉弄眼,一臉好奇。
“酸秀才,你和我說道說道你們白天干什麼去了,居然只留了那個歸海一刀看守老家,是不是那個逃走的利秀公主帶人回來復仇了?”
“是非兄,你也是參與過大內密探考覈的人,自當知道規矩,連最爲親近之人也不可告訴。”
五指一撇,將成是非腆着的那張臉推到一旁,裴文德同樣給自己倒上一杯,小口呷着已經沒有半分熱意的茶水,提醒道。
“成兄你還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處境罷。金剛不壞神功威力實在過於駭人,等到將眼下事情處理完畢,你如果還是這般硬氣。神侯即使不殺你只怕也要考慮廢去你一身武功,免得你惹是生非。”
“反正我一身武功也是別人白送,就算廢掉,最多也不過恢復到以前樣子,沒有虧本……”
嘴上這樣說,成是非臉上則是不由露出沉思之態來。
很多事情都是會上癮的,武功也不例外,體會過強大力量帶來的碾壓性快感後,再讓他回到以前生活,沒有人能夠甘於接受。
畢竟他也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和那些看盡紅塵繁華,再無半分火氣的老人或者修身養性有成的真人高僧無法相比。
單說以前他一個市井廝混的混混,哪裡能夠接觸見識到郡主,太后,鐵膽神侯這樣的大人物。
只不過他是古三通傳人的身份卻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
這個障礙是雙向的。
畢竟雖然他得了古三通傳功才能脫胎換骨,但認真算起來,兩人也不過見上一面,說過幾句話而已,和段天涯三人自幼被朱無視收養,旦夕相處的情況不同,如果說這都能有深厚感情就太虛僞了。
對於朱無視能夠大度到絲毫不介意他的身份,成是非同樣也抱有懷疑態度。
“你我如今立場不同,還是莫要再談這些,以免傷了大家好容易積累下來的幾分感情。”
裴文德忽然一笑,話題一轉,對成是非拱拱手道:“今天我來除了這件事外,其實也有些私人問題想要請教成兄?”
成是非愕然,誤以爲自己聽錯了。
用手指指自己鼻尖,成是非小心問道:“你是解元老爺,讀過的書不知道比我多出多少。哪裡有什麼問題是你不清楚而我能夠回答的?”
裴文德輕輕一笑,右手袖出一物,指尖按在尾部向成是非方向推去。
雖然看起來是一張尋常黃紙,實則質地綿韌,觸手方覺光潔如玉,不輸上好宣紙。
“這是……”
成是非確實不學無術,但是自幼在市井廝混的他對於說話評書等自不陌生,一眼認出上面所繪,分明正是《三分》中的關雲長。
只是他不理解這裡面有什麼玄機疑難值得裴文德詢問他。
“是非兄你太看低了自己。”
裴文德用手指向成是非裸露在外的肌膚,道:“八大門派最爲頂尖的高手盡數敗於古三通手中,又被他將秘笈紋刻在你身上,單論武學見識之淹博,整座江湖只有寥寥數人可以與你相提並論。”
裴文德灑然一笑,收手入袖,坦然道:“今日任務確實不能向你透露詳細情形。但我對付的那人卻是身具一門奇功,與你的金剛不壞神功施展起來有幾分彷彿,所以我才特意過來……”
“我拿你當兄弟,卻沒想到你原來也是算計我的武功秘笈!”
成是非先是一愣,然後勃然變色,重重放下手中茶碗,指向裴文德,強行壓下怒火,道:“我一身武功是古三通直接傳到我體內的,他也沒有把金剛不壞神功的秘笈寫在我身上,我只知道怎麼用,但是沒辦法教給別人。”
聲音一冷,成是非道:“這一點你們護龍山莊應該再清楚不過,否則朱無視應該早就應該逼我說出金剛不壞神功的口訣了吧?”
裴文德搖搖頭,道:“而且這門神功使用起來還有控制不住的弊端,得不償失。有那時間,我還不如精修內功與御劍術。到時候我將距離拉到百步開外,放出飛劍。就算你刀槍不入,無堅不摧又有何用?”
回想起裴文德駕馭飛劍的樣子,成是非神情立刻緩和下來,不由點點頭,單論賣相,御劍術明顯要比金剛不壞神功瀟灑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