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基廠王府大街,廉郡王府,書房。
胤禩望了望窗外漸漸西沉的夕陽,心情甚爲舒暢,轉頭對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二人微笑道:“皇阿瑪將三哥、四哥拱出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分化太子一黨,這樣既能穩定朝局,又能安撫人心。看來,皇阿瑪已是下決心要二廢太子了。
目前的局勢已是大變,三哥、四哥原本就是太子一黨,雖說是樹倒猢猻散,但皇阿瑪又將他二人的勢力扶持了起來,局勢就充滿了變數。
三哥,在一廢太子時,就派其門人孟光祖四處遊說,爭儲之心是不言自明,四哥雖然目前看不出有爭儲的意思,但是十四弟在三年前就開始極力的防範他,並一再提醒我們注意四哥,肯定是發現了四哥一些不爲人知的隱秘。
對於十四弟的眼光,我歷來是深信不疑,所以說,四哥亦是有爭儲的野心,不過是隱藏的較深罷了,三哥、四哥既然都有爭儲之心,面對我們八黨和十四黨,他兩人便很可能會結成一黨以抗衡。
如此一來,則極有可能又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態,十四弟雖然自立一黨,但兄弟情分仍在,與十四黨,我們是兄弟之爭,與老三、老四,則是仇人相爭,他們若是上位,我們與十四,都沒好日子過。
但是,爲防皇阿瑪起疑,咱們跟十四黨亦要真刀真槍的明鬥,不過,十四弟在京的時間不長,估計,爭鬥的機會不是很多,咱們主要的對手還是老三、老四,明爭暗鬥,要無所不用其極。”
十阿哥胤誐雖然才智平庸,人也長的清秀,卻是好勇鬥狠的主,胤禩這一席話,只聽的他兩眼放光,立馬就接嘴道:“八哥,你說老四隱藏的深,他要是不與老三結黨,那又如何?”
“那自然更好。”九阿哥胤禟笑道:“咱們八黨現在勢力最強,他二人要不結黨,咱們也不必多事,坐看風雲便是。皇阿瑪既然把他二人扶持起來,自然是有其目的,我們若是風頭太盛,怕是有被打壓的危險。”
“九弟說的很對。”胤禩微笑着道:“黨爭不是目的,咱們的目的是儲位,是爭取聖心,皇阿瑪立儲君的標準是什麼,我揣摩不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儲君必須要有治國之才,皇阿瑪一代雄主,名爲守成之君,實乃開創之君,打下這諾大的江山,他豈會傳位於無能之輩?
所以,我們必須把皇阿瑪交付的差事辦好,辦漂亮,讓皇阿瑪看到我們的能力,九弟,京師外城改造的掃尾工程馬上加快進度,封印前必須全成,奏報上去,看看皇阿瑪的反應,是否會安排新的差事。
京城的工商雜稅革新,也要儘快的統計上來,好好斟酌一下,看看有無遺漏不周之處,有則儘快完善,無則亦好向皇阿瑪彙報。現在可是關鍵時期,不得有絲毫懈怠。”
西城西官園,誠親王府。
誠親王府上上下下這幾天都洋溢着一股輕鬆和諧的氛圍,三阿哥誠親王胤祉本就儒雅,又是一身文人習氣,待下素來寬和,這幾日心情大好,對下人恩賞的也多,上下僕役自然都大爲欣喜,言行之間都帶出一股輕快。
胤祉這幾日感覺也甚爲輕快,皇太子胤礽譴人回覆,讓他沉住氣,不要妄動,自然是同意將手中的殘餘勢力移交給他,而康熙又大力提拔他的心腹,這不正是康熙欲立他爲太子的信號嗎?想想也是,自古立太子就是立嫡,立長,立賢,立愛。現在沒了嫡,其他三項,他全佔了,不立他,還能立誰?
躊躇滿志的胤祉頗爲愜意的想着,是否也如老十四一般,自立一黨以招攬人手,壯大勢力?而今的情形與一廢太子時相比,已是天壤之別,倒不必顧慮太多。轉而想到胤礽的回覆,他又靜下心來,還是再等一等,再看一看,把太子的人馬收攏過來,再亮旗號,老王掞現在已是文淵閣大學士,上書房大臣,有他的加入,聲勢更大,也更容易招攬人手。
正自想的出神,卻聽回事處的老蔡在門外稟報,“王爺,陳學士來了。”
“哦,快請進來。”胤祉微笑着道,心裡暗忖,正好聽聽他是什麼看法。
陳夢雷進來,請安之後,便笑道:“王爺今日好清閒。”
“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罷了。”胤祉矜持的笑道,說着一伸手道:“請坐。”
陳夢雷落座後便微笑着道:“王爺日後怕是難得清閒了。”
“身閒心不閒,還不如不閒。”胤祉微微搖頭道:“真正清閒的現在只有大哥和太子。”頓了一下,他才接着道:“太子已經回覆了,讓我稍安毋燥,他自會安排。”
“太子這是怕三爺受牽連。”陳夢雷沉吟着道:“皇上仁厚,對太子無非是圈禁,三爺上位,對太子而言,乃是最爲理想,若是八爺上位,太子結局可想而知,他自然會極力幫您。”
胤祉微微點了點頭,道:“《南山集》一案,在押的涉案官員中,太子.黨的已經開始陸續被放了出來,有沒有必要自立一黨,招攬他們?”
微微沉吟,陳夢雷才道:“此事,三爺倒無須急,再看看,皇上若是確有此意,定然還有後手,屆時再立不遲,這些官員目前驚魂未定,亦不是招攬的好時機。”
“則震所言甚是。”胤祉點頭道:“那就再等等,觀觀風向。”
沉寂了二天之後,京城的一衆王公大臣終於按捺不住,紛紛開始伸出了觸角,他們打着各種旗號,以五花八門的藉口在各個勢力間開始小心的試探,對各個陣營的優劣進行評估,揣摩該投入哪個陣營,一時間,京城各個皇子阿哥的府邸都開始熱鬧起來。
對此,三阿哥哥、八阿哥是來者不拒,凡上門者都熱情接見,四阿哥則是閉門謝客,十四阿哥則只見李光地的門生故吏。
四阿哥與十四阿哥對上門官員的不同態度自然很快就引起了一衆王公大臣的注意,四阿哥不見客也就罷了,十四阿哥爲什麼只見李光地的門生故吏?難道十四黨不準備大肆收人?
不僅是一衆王公大臣感到奇怪,一衆阿哥亦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十四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十四黨自成立以來,好象就一直在拒絕收人,老十四難道不想爭儲?
十五阿哥胤禑跟着看了兩天,也是大爲不解,終是瞅了個空子問道:“十四哥,咱們的實力現在根本就不及八哥一黨,八哥都仍在不停的見這些官員,爲何十四哥卻只見李中堂的門生故吏?”
“這跟打仗一個道理。”胤禎微笑着解釋道:“兵貴精,不在多,咱們十四黨亦是如此,我只要有才能有操守的官員,李光地現在已是十四黨的大旗,他的門生故吏自然要招一些進來,以爲呼應。
十四哥不在京城的日子居多,官員少,一則容易上下齊心,二則,因爲勢弱,大家平日裡言行便會謹慎,不易授人以柄,不易遭受攻訐。再有,官員多了,日後也不好安置。”
聽到最後一句,胤禑登時有點發蒙,什麼叫日後不好安置?十四哥難道已視儲位爲囊中之物?現在就開始爲繼位之後做打算了?這也太自信了吧?難道是皇阿瑪私下透露了,立他爲太子?這根本不可能,這種立儲大事,皇阿瑪豈會如此輕率?
這時,達春在外稟報:“主子,方苞來了。“
“請他進來。“胤禎說着又道:“達春,讓那個新來的李衛,做貼身親衛,負責回事。”
春恭敬的應了一聲,暗道李衛這小子命好。
讓新人做貼身侍衛?胤禑回過神來,好奇的問道:“十四哥,爲何讓新人做貼身親衛?不怕那些舊人有意見?”
胤禎笑了笑,才解釋道:“這李衛有才,啓用他,爲的便是打破親衛中論資排輩的習氣,要讓他們知道,只要是有才能的,都能得到破格提拔,再則,李衛僅粗識文墨,又是白身,用他做回事,也存着向一衆拜訪者標榜,十四哥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王爺胸襟果然與衆不同。“方苞人未到,聲先到。進屋見禮之後,他又才道:“有李衛這塊活招牌,王爺愛才之名,必將播之四方。”
“呵呵,靈皋過譽了。”胤禎含笑道:“不必拘禮,請坐。”
方苞落座後,才欠身道:“稟王爺,《南山集》一案在押犯官中,八爺黨中的何焯,乃是李中堂的門生,此人的處置,十四爺是否再考慮下?”
方苞這一提醒,胤禎不由稍稍一楞,何焯乃是八阿哥的侍讀學士,他與八阿哥關係非淺,兩人亦師亦友,也算是八阿哥的半個謀士,未成想,他竟然是李光地的門生,稍稍沉吟,胤禎便道:“看在李中堂的份上,原職起復吧。”
方苞欣然道,“如此甚好,既全了李中堂的面子,亦可讓李中堂的門生故吏見識十四爺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