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親王府。
十五阿哥胤禑將京報在各省的傳遞渠道、網點佈置等情況向胤禎做了詳細的彙報。並將最近幾天召集各省駐京塘官商議、和方案的最終確定情況都一一做了說明。
胤禎凝神聽完之後,微笑着讚道:“十五弟不畏繁瑣,謙虛謹慎,又能事事躬親,實乃十四哥的一大臂助,京報的順利發行,十五弟功不可沒,不過,些許小事,十四哥暫時就不給皇阿瑪稟報了,你現在還未封爵位,沉下心來,勤謹辦差,明年底,十四哥再一併奏與皇阿瑪,無論如何,也要給你掙個貝子爵位。”
康熙歷來很少單獨給皇子封爵的,胤禎三年三晉爵可謂是特例,未封爵的皇子阿哥,除了十五、十六,其他的年紀都還小,胤禑根本就沒未曾指望能夠在近幾年封爵,聞聽這話,他興奮的滿臉通紅,忙道:“謝謝十四哥。”
胤禎含笑點了點頭道:“江南的差事繁雜,一開年,我就要離京,一則皇子不奉旨不能出京,二則,十五弟留在京城,我在江南也方能安心,京報不僅是我們一手創辦,亦是朝廷的喉舌,其重要性,你日後會有很深的體會,你在京城就負責將京報辦好。
京報從上到下,都是我們的人,每年亦要虧損十數萬,這份差事,搶,暫時是沒人會搶的,但必須防止他們搗亂,也要防止京城出現其它小報。
遇有拿捏不定的事,多請教李光地,張鵬翮,另外,多留意人才,慢慢積蓄實力,但有一點要切記,所有的武職官員,一律不要來往,你現在不僅是皇子身份,亦是十四黨的領軍人物,一言一行,皆要三思。”
聽胤禎絮絮叨叨的囑咐,胤禑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發熱,忙恭敬的回道:“十四哥教誨,十五必銘記於心。”
此時,門外傳來包福全的聲音,“稟主子,江寧鄂爾泰在外求見。”
鄂爾泰這麼快就回京了?胤禎微微一怔,便道:“帶他過來。”胤禑聞言,不由瞟了胤禎一眼。
胤禎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微笑道:“在十四哥面前不必拘謹,這段時間,沒事就跟着我見人,辦差,這些人,日後你都要打交道的,多熟悉下有好處。”
“謝十四哥。”胤禑微微鬆懈下來,感覺十四哥比起以前,彷彿是更爲親和了一些。
見包福全迎進迎出,鄂爾泰不覺頗爲奇怪,他在宮中當侍衛時,與包福全也認識,當下便笑道:“包公公,這些事哪是您操心的,不是有回事處和回事太監嗎?”。
包福全笑了笑,道:“請,王爺等着呢。”走了幾步,他才說道:“咱們王爺一年纔回京幾天,不緊趕着露露面,沒準都忘了還有雜這號角兒了。”
“哪能呢,您可是自小就跟隨着侍侯王爺的。”鄂爾泰邊走邊奉承道。
“哎喲,話可不敢這麼說,鄂大人,俗語說的好,三年不上門,這是親也不親了。”包福全一頭走一頭說道:“象雜家這號角兒,恩威榮寵,全都指望着王爺,可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兩人穿廊過院,很快就到了胤禎的書房門口,鄂爾泰對包福全拱手一揖,這才進入書房,一進門,稍稍瞥了一眼,見十五阿哥也在,他忙給二人請安見禮,起身後,他又是跪下,叩了個頭,才道:“奴才鄂爾泰,謝十四爺點撥、提攜之恩。”
見他大禮謝恩,胤禎不由笑道:“可是受皇上賞賜了?”
“回十四爺,承蒙皇上厚愛,賞戶部侍郎銜。”鄂爾泰沉穩的回道。
“恩,二品大員了,十四黨可又多了一員干將。”胤禎含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一伸手,道:“免禮,坐。”
鄂爾泰坐下後才道:“皇上命奴才在江寧城試行推廣工商雜稅革新,爲方便行事,才賞了戶部侍郎銜。”
胤禎聽的心頭一沉,他之所以把京城的工商雜稅革新送給八哥,就爲工商雜稅革新頗爲得罪人,京城也好,江寧也好,經營行業奢侈消費的無一不是大商巨賈,哪一個背後不是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真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得罪便是一大片。他本想躲在幕後,沒成想,到頭來,康熙仍然是把他這個始作俑者給繞了進去。
他現在在江南的名聲,可謂是如日中天,可不能因爲這工商雜稅革新而自壞了名聲,微微沉吟,他才道:“你把覲見的情形詳細說說。”
見胤禎這副神情,鄂爾泰也意識到在江寧城試行推廣工商雜稅革新這事,怕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當下不敢隱瞞,將康熙接見的情形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胤禎聽後稍稍鬆了口氣,沉吟着道:“皇上聖慮深遠,江南乃國家根本之地,唯穩至上,江寧的工商雜稅革新寧可慢一點,也必須保證穩定。工商雜稅革新乃是篇大文章,急不得,作爲試點,更須穩妥,切忌急功近利。
江南商業發達,百業興盛,江寧又是江南中心,一着不慎,反響極大,江寧城的工商雜稅革新,先從關係國計民生的基本行業抓起,先把這些行業的稅率調低,爭取民心,涉及到奢侈消費的按秦淮河例,緩慢上調,把步子放慢一點,這些行業畢竟與青樓業的暴利不同,必須謹慎,再謹慎。”
鄂爾泰心裡也很清楚,江寧工商雜稅革新的成敗直接關係到今後的前途,聽了胤禎指點的具體的方案,心裡頓時一喜,十四爺這法子,正符合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先收買民心,穩打穩紮,即便有小疏漏,亦不會引起大的反響,不至出現作坊罷工、商人罷市等惡劣情形。他忙躬身道:“十四爺高瞻遠矚,高屋建瓴,遵循此法,則可立於不敗之地,奴才定然謹尊訓誨。”
胤禎微微頜首,又接着道;“事關重大,你於選人、用人一途,亦需格外謹慎,不用在京過年了,直接回江寧,你在京城的親朋好友、故舊同僚衆多,又是新近晉升,難免有人向你舉薦各種人才,不收,得罪人,收了,都是些一心想發財的碌碌之輩,容易壞事。
另外,你雖然掛了戶部侍郎的銜,卻是虛職,新任兩江總督郎廷極是八哥的人,八哥又是負責京城的試點,定然不欲你江寧出彩搶了他的風頭,估計,會遭到一些刁難、阻撓,你先去江寧,我稍後向皇上奏請,看能否給你請個江寧的實職,以方便辦事。”
一聽胤禎爲他想的如此周全、細緻,鄂爾泰心頭頓時熱烘烘的,跟着這樣的主子,還有什麼說的,他忙起身跪了下來,“十四爺如此體恤,奴才唯有勤謹辦差以報,若不能順利、穩妥的完成江寧的工商雜稅革新,奴才亦無臉再見十四爺。”
見胤禎短短時間就能想的如此周全,又處處設身處地的爲鄂爾泰作想,十五阿哥胤禑不由暗自敬服,十四哥能如此用人,怎不教人死心塌地?短短几年,他就能創下這般局面,實非幸至。
康熙在初五大朝對江南和京師一連串官員的升遷任免,一衆王公大臣搜腸刮肚的揣摩了幾日,也沒能理出個頭緒來,根本就看不透康熙意欲何爲?更無法揣摩出他究竟是屬意哪個阿哥。一個個都如霧中看花,既模糊又飄渺。
眼看皇太子二廢在即,康熙又春秋已高,怕是活不了幾年,新太子登基已成定局,誰心裡都清楚,此時若是能抱上新太子大腿,日後的仕途將是一帆風順,可令人揪心的是,康熙偏偏不按規矩出牌,把個本來就亂的局面,攪得更亂,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原本結黨爭儲的皇子只是八爺黨和十四黨,可康熙卻又硬生生的將三爺、四爺拱了出來,這二位爺原本都是太子一黨的,此時勢力大增,天知道會不會結黨?無所適從,不知所措的一衆王公大臣在無比糾結的同時,在心裡對康熙亦是埋怨不休。
這可不是等閒事,一旦站錯了隊,那是要丟官罷職、抄家流放的。可面對如此難得的機遇,一衆王公大臣卻又都心癢難捺,站錯隊了固然風險大,但若是站對了,那也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加官晉爵,封妻萌子,澤被後世。一邊是高回報,一邊是高風險,真是難煞了一衆王公大臣。
自然也有不排隊的,不過,那都是做好了千年鐵樹不開花的準備,而且畢竟是極少數,人在仕途,但凡是有一丁點機會,誰又能心如止水?更何況是在這新舊交替,風雲激盪,機遇伸手可及的關頭,又有幾人能古井不波?
隨着郎廷極遷升兩江總督、馬齊重回上書房,八爺黨可謂士氣大振,一時間風頭無二。八阿哥胤禩亦是意氣風華,一掃之前的疑慮、苦悶。康熙這次的官員升遷,雖然大頭被老三搶了,可他亦是獲益不少,最讓他安心的是,前幾天風頭最盛的老十四沒得到絲毫的好處,這更堅定了他的想法,康熙確實是在玩平衡,鹿死誰手,就看各自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