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四十丈,高四丈的一段城牆轟然倒塌,引發巨大的響動,聲勢亦極爲駭人,距離城牆不過六百碼的兩支正在用火槍今距離相互對射的西班牙和海軍火槍兵都被這一突然變故嚇呆了,停止了射擊。
安赫爾、卡洛斯二人皆是老於戰陣,一聽炮響就立刻趴在地上,倒是躲過了這一輪血腥殘酷,而且極爲罕見的近距離對射,一聞槍聲停歇下來,二人才擡起頭了偷偷打量,兩邊皆是血流成河。
二人心裡既是恐懼又是驚駭,如此近距離的火槍對射,是極度恐懼和壓抑的,很多百戰老兵都承受不住這種令人發狂的殺戮而潰逃,,從而導致陣形崩潰,清國的士兵明顯是新兵,他們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馬上,二人就想到,清國海軍此次傷亡如此之重,此事只怕難以善了,爲防兩邊回過神來,又繼續活火拼,安赫爾趴在地上大喊道:“德爾克,你們是要把所有的人都害死,才肯安心嗎?還不命令士兵投降?”
此時的歐洲火槍兵還沒有一開仗就先殺軍官的傳統,而海軍本就是倉促開槍,完全是憑着一股勇氣和嚴格的紀律在支持,說的不好聽就是亂打,反正距離近,只要不把槍口朝天,都能打到人,也沒士兵去有意識的殺軍官,儘管兩方殺的血流成河,站在一旁的軍官卻大多都沒事。
德爾克等幾個冒險派的軍官乘着這短暫的、寶貴的間隙查看了一下戰果,短短不到二分鐘時間,清國倒了三排,自己這邊倒了四排,而且對方的援兵已經到了,完全是沒有勝利的希望,幾人沮喪的對望了一眼,無奈的下令投降。
武格卻是殺紅了眼,短短時間,就傷亡了三百人。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當下就惡狠狠的道:“開槍!開槍!不要俘虜!”
德爾克已經命令投降,士兵都已經放下了槍,此時一見清國海軍又舉起了槍登時就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大叫:“不殺俘虜!不殺俘虜!”
“砰砰砰”密如炒豆的槍聲連續的響了起來,付安定帶來的陸戰隊也跟着開槍射擊,西班牙剩餘的六百人不到一分鐘就被屠殺一盡。
望着滿地的屍體、血泊。武格一陣黯然,心裡自責不已。若是警惕一點,何來這場大禍,安赫爾、卡洛斯二人見清國海軍公然殺俘,又氣又急,登時就暈了過去。
見武格神情黯然。付安定趕緊命人搶救傷員,聽到衍德那邊仍然不時的傳來零星的槍聲,知道事情已經不大,連忙一把武格拉到一邊,簡單的將塞羅奔炮擊院長、康熙,被自己射殺一事原原本本說一遍。而後才道:“武總,當務之急是尋找院長,院長在倒塌的城牆上。”
“院長!”武格立時就回過神來,急忙說道:“這幾百人現在還沒緩過勁來。你趕緊帶你的人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說完,他又叫道:“唐奇望,馬上去通知衍德帶二百人過來。”
衍德只有八百火槍兵,但他比起武格要狠的多,俘虜一逃就排槍射殺,連番毫不留情的射殺。嚇的西班牙人面如土色,不敢再逃。跑的再快,也沒子彈快。而且逃也沒地方逃,在死了幾百人之後,所有的西班牙俘虜都乖乖的蹲伏在地上。
方苞不愛熱鬧,一直是呆在三岔河口的水師營地,這幾日軍演、獻俘,爲方便胤禎有事找他,才住進天津城南門口附近一個院子,一發生地震,他就意識到不好,立刻在親衛的扈從下趕出城來,剛剛出城,就遇上城牆倒塌,不由一陣心慌,聽聞火槍聲,就循聲而來,心裡卻是大爲焦慮,好好的軍演、獻俘,何以會因爲一個地震而弄如此一團糟。
方苞與衍德幾乎是同時趕到對射的現場,看了一眼滿地屍體,衍德倒是無所謂,方苞卻是長嘆了一口氣,他是清楚胤禎僱傭西班牙人打日本的心思的,這一來,只怕是白費勁了,不過,他最着緊的還是胤禎,忙問道:“可知十四爺現在是何情形?”
武格忙把事情的詳細情形細說了一遍,方苞聽了登時就倒吸一口冷氣,不過,他知道現在情勢緊急,很快就靜下心來思忖。
武格、衍德二人都知道胤禎素來倚重方苞,遭此大變,二人心裡都頗爲慌亂,當下都看着方苞,指望他拿主意。
方苞略微思忖就理出了頭緒,沉聲問道:“你二人可聽從我的安排?”
對於方苞的來歷,武格、衍德二人都清楚,知道他斷斷不會害胤禎,忙躬身一揖道:“願聽先生吩咐。”
方苞點了點頭,才道:“城牆高不過四丈,十四爺不會有性命之憂,皇上年邁,則殊爲難說,眼下,皇太子、三爺、八爺都在天津,若是皇上龍馭上賓,緊接着又將是一場大變,太子眼下缺乏實力,卻佔據大義,陸戰隊炮擊皇上一事,他定然會大做文章,以此要挾海軍投靠於他,海軍是十四爺的心血,絕對不能夠落入他人之手。
退一步,若是皇上沒事,十四爺也難逃篡位謀逆的罪名!這將是什麼後果?不論是十四爺還是海軍,都是在劫難逃!”
說到這裡,方苞望向二人,問道:“天津城外可有海軍戰艦?”
武格、衍德二人都沒想到形勢如此嚴峻,竟是一副不可收拾的局面,臉色登時有些蒼白,海軍這次闖的禍可着實不小,炮擊康熙,這篡位謀逆的罪名是一點都不冤枉。聽的方苞問起,武格忙回道:“海軍運兵來的八艘小戰艦在城西碼頭。”
“好。”方苞沉聲道:“時間緊急,海軍必須趕在那些扈從聖駕的禁旅反應過來,集結之前撤離。搜尋十四爺的人手不用太多,就那麼點地方,一千人已經足夠,武格去調集四艘戰艦,留一千火槍兵即可,開到此處附近以接應十四爺,我暫去查看搜尋情況。
其他所有海軍全部撤離此地,海軍中既出了一個塞羅奔。就難保不會出第二個,因此對所有宗室子弟都要嚴加提防,衍德,你立刻率兵乘船回港口,命所有戰艦出海,將海軍中所有的宗室子弟集中到一艘船上,嚴加看管。以防譁變。
找到十四爺,我們吹號通報。再有。天津留幾個機靈的人,探聽情況,隨時回報,”
武格眉頭一皺,問道:“若是沒找到十四爺。怎麼辦?”
“怎會找不到?”方苞神情一凝,知道他的意思是擔心胤禎身亡,他望了一眼向外倒塌的城牆,加重語氣道:“十四爺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海軍現在是要搶時間。”
“西班牙俘虜怎麼辦?”衍德緊接着問道。
“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他們。”方苞沉聲道:“命令他們自己整隊回渤南島。否則將被騎兵屠殺一空。”
皇太子胤礽在驍騎營兵丁的鏃擁下,還未走出多遠,就聽的兩聲炮響,擡首一望。正好看到兩發炮彈在東南段城牆上相繼爆炸,他心裡不由一陣狂喜,是塞羅奔!定然是塞羅奔出手了!看來康熙是在那段城牆上面。
不知道這兩炮有沒有效果,他立刻加快了腳步,此時,城外又響起了劇烈密集的槍聲,他頓時大爲擔憂,不會是塞羅奔與海軍火拼吧?見到後繼再沒炮聲傳出。他越發肯定了這個想法,就在此時。一陣轟然巨響,驚呆了所有的人。
胤礽一看。正是剛剛遭炮擊的那段城牆倒塌了,他心裡一時不由感慨萬千,不輪炮擊是否有效,此番,康熙已經是在劫難逃,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終於在即將被廢之時,一舉翻盤,微微怔了一下,他才清醒過來,現在第一件事,就是證實康熙的死訊。
康熙一死,他身爲皇太子登基,則是天經地義,名正言順,再也沒人能夠阻擋他,想到這裡,他高聲說道:“皇上就在那段城牆上,大家加快速度,搶救皇上!”
一聽康熙就在那段城牆,所有士卒看向胤礽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又是炮擊又是坍塌,康熙幾乎沒有活的希望,康熙一死,胤礽可就是皇上!胤礽手上現在可沒有兵力,對他們而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衆人立刻轟然響應,加快了步伐。
緊隨其後的貝子蘇努,參將馮小春,臉色立刻就是一片蒼白,康熙若是駕崩,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兩人都不知不覺的放慢了腳步。
大震之後,地震就好象平息了下來,城牆上的一衆王公貝勒、文武大臣,隨駕的侍衛兵丁人人都是心驚膽顫,亡命似的奔下了城牆,而後又一口氣跑到城外,驚魂初定,纔想起了康熙生死未明,立刻又朝坍塌的那段城牆奔去。
坍塌城牆處,付安定帶着一千陸戰隊學員仔細的搜尋着,很快就找到了傷的不輕的簡親王雅爾江阿和富爾丹兩人,二人皆是昏迷不醒,但都還活着,另外還有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唐奇望這時帶着方苞趕了過來,一聽介紹,付安定立刻就稟報道:“外圍並未發現院長和皇上。”
方苞神情立時峻然起來,外圍若是沒有,那就根本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他沉聲問道:“外圍已經全部找遍?”
“周圍六十丈已經全部找了一遍。”付安定沉聲肯定的回道。
方苞瞥了一眼雅爾江阿和富爾丹兩人,又看了看那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經意間看到了已經見底的護城河,眼睛不由一亮,立刻沉聲吩咐道:“馬上破壞所有的火炮,立刻整隊跑步到河邊集合,院長在河裡,抓緊時間!”
一聽院長可能還活着,付安定登時大喜,立刻派人去破壞火炮,集合隊伍。
一衆失魂落魄的皇子、王公貝勒、文武大臣,隨駕的侍衛兵丁趕到城牆倒塌現場時,正好看到陸戰隊的學員整隊離開。先前陸戰隊炮擊康熙的情形,很多人都有看到,只是揣摩不透這些海軍爲何如此大膽,竟敢公然謀逆,而且絲毫不顧及十四阿哥胤禎的死活。
不少人已經隱隱猜到這其中的古怪,只是不清楚這個大逆不道的計劃究竟是出自哪個阿哥的手筆,心裡都是隱隱不安,不論康熙生死,都將有一場狂風暴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受牽連。
一衆皇子阿哥則是格外的留意有沒有有康熙和老十四的身影。見海軍隊伍中並沒有夾帶外人,心裡都是一沉,看來,康熙和老十四已經是凶多吉少。
雖然他們也有上千的侍衛兵丁,可沒見海軍中有康熙的身影,他們也犯不着去招惹陸戰隊,人人都不傻。現在情況複雜萬分,誰都不願意節外生枝。所以一衆人都任由陸戰隊離開,無人做聲。
待的陸戰隊一離開,一衆皇子、王公貝勒、文武大臣,侍衛兵丁立刻就在外圍搜尋起來,以圖找到康熙。確定康熙的生死,這個問題實在關係太大了!
皇太子胤礽一行人馬纔到南門,就遠遠看見陸戰隊列隊跑步而過,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躲入了士卒後面,這隊海軍明顯是朝河邊而去,不可能是塞羅奔的人馬。也不知道老十四是否在裡面?若是被老十四抓走,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想到老十四,看到海軍,胤礽一顆火熱的心。立刻就冷了下來,他根本就不知道城外的情況,貿然出去,大爲不妥,想到這裡,他停下腳步,掃了驍騎營衆將士一眼,才道:“此次皇上出巡天津。驍騎營來了多少人?”
副參領兆福忙躬身回道:“驍騎營一共出動了一萬二千人馬。”
胤礽聽的一喜,有這一萬多人馬在手。便足以立於不敗之地,他立刻便大聲道:“從現在起。你們就是本太子的親衛隊,另外,驍騎營所有將領、士卒一律官升三級,有爵的晉爵一級。”
一聽官升三級,所有人都興奮無比,胤礽這是擺明了招兵買馬,若是康熙駕崩,他可就是皇上,而康熙又擺明了是凶多吉少,一衆兵將立時就轟然謝恩。
胤礽接着下令道:“立刻分頭去召集驍騎營所有人馬前來報道,另外派人打探城外情形。”
獲知城外兵馬四散,僅有一羣王公大臣和千餘侍衛兵丁在搜尋康熙的下落,胤礽膽子立刻就大了起來,率領着剩下的八百餘士卒直奔城牆倒塌處而去。
一衆皇子、王公貝勒、文武大臣,侍衛兵丁翻遍了城牆外圍,也未見到康熙和十四阿哥的身影,一個個心情越發的沉重,見到皇太子胤礽帶着一衆兵丁前來,都紛紛上前參拜見禮。人人心裡都清楚,康熙駕崩,太子這條鹹魚又要翻身了。
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心裡卻是萬分警惕,其他王公大臣不清楚,他們自個心都明鏡似的,炮擊康熙的陸戰隊鐵定是太子的人,他連康熙都敢下手,對他們這些個與他作對的兄弟還會手下留情?
八阿哥胤禩心裡更是暗歎,沒想到老十四如此精明的人,最後竟然還是栽在太子手中,這下可是連帶着將他們都害苦了。
胤礽掃了衆人一眼,見一衆大臣愁眉苦臉,卻並無哀色,一衆兄弟卻是滿臉的警惕,他心裡不由暗自高興,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康熙,那肯定是壓在磚石下面了,更不可能有活的機會,不過,他仍是強做悲色,假惺惺的問道:“還沒找到皇阿瑪?”
上書房大臣王掞躬身回道:“回太子,目前還未找到。”
王掞可謂是他太子一黨的老人,胤礽心裡大爲欣慰,點了點頭,便沉聲說道:“立刻聚攏兵馬,翻開所有的牆磚,無論如何也要將皇阿瑪救出來。”
一聽太子居高臨下的語氣,一衆阿哥心裡便覺不爽,但康熙生死未明,太子的地位可說是最尊貴,而且這話也沒說錯,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八阿哥胤禩不由瞥了老十一眼。
十阿哥胤誐本就是一炮筒子,張口就說道:“我們一衆兄弟都在親手搬磚搜救皇阿瑪,二哥是不是也該盡點孝心?”
一聽老十不稱呼他太子,而是叫二哥,又指責他沒有孝心,胤礽不由大怒,但他多年磨練,早就喜怒不形於色,眼下形勢微妙,他雖有皇太子的名義,卻並無實力,眼前一衆宗室親貴、文武大臣多是八黨中人,此時發作,是自取其辱。
強壓下心裡的怒火,胤礽含笑道:“十弟這話不錯,我身爲太子,更應該爲衆兄弟表率。”
留着斷後,年老體弱,唯一沒有摔下城牆的領侍衛內大臣綽爾濟卻冷冷的說道:“不勞皇太子操心,我想皇上並不在牆磚下。”說這,他指了指已經見底的護城河,“跟皇上一起摔下來的幾位大臣都已找到,唯獨不見皇上和十四爺的身影,料想,皇上是被水衝了下去。”
衆人聽的皆是一喜,此時,簡親王雅爾江阿卻被幾個侍衛掐人中掐醒了,他傷的不重,只是摔斷了腿,一醒來,正好聽到這句話,忙呻吟着道:“皇上是在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