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訪?趙鳳詔登時一喜,能夠陪同貞武微服私訪,那可不是一般的榮幸,不是親信臣子根本無此殊榮,雖然貞武隻字未提他被參劾貪賄一事,但卻以此方式明確的表達了對他的信任,這讓他如何不喜,當下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趙鳳詔剛剛退出,胤誐便躬身進來,見禮後,便稟報道:“皇上,揆敘在外求見。”
貞武點了點頭,揆敘此來定然是要錢要政策的,微微沉吟,他才道:“讓他進來。”說着又對胤誐道:“去換身便服,呆會出去走走。”
要出去微服私訪?胤誐聽的一喜,忙微笑道:“臣弟扮成管家吧。”
“扮成縉紳吧,說話方便。”貞武微微一笑道:“去知會達春一聲,帶幾個機靈的跟着就成,別掃了朕的興。”
“喳,臣這就去傳旨。”胤誐忙躬身道。
門外,被革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職的揆敘卻是喜憂參半的在肅立在階下,貞武抵達太原當天就提出了大力發展內陸貿易,並鼓勵晉商創辦票號,這顯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朝廷的一大舉措,再今後的一段時間內,朝廷將會大力關注山西,關注西北,呆在太原可能蘊藏着莫大的機會。
令他擔憂的是,根治太原水患的工程如今已經捅開了,貞武是什麼態度,這工程款項貞武會否劃撥,找商賈借的五百萬兩銀子的欠條上他可都有簽名,如今由他負責整個工程,這筆銀子可就都壓在他身上了。
胤誐滿臉笑容的走了出來,見揆敘立在階下發愣,不由輕笑道:“愣着做什麼?皇上叫進呢。”
見胤誐一臉的笑容,揆敘心裡不由微微一鬆,看來貞武的心情還不錯,他忙拱手道:“有勞十爺了。”說着便快步進了大門,在貞武的房間外再次稟報後。他才躬身入內,叩首請安後,他便在貞武身前恭敬的跪下,仍是將帽子摘下放在地上。才磕頭道:“奴才叩謝皇上隆恩。”
貞武瞥了他一眼,才斯條慢理的道:“朕讓你負責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是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旱災剛過,災民家無餘糧,不得徵發徭役,再則。工錢必須合理,另外,即是根治,需的保證太原城數十年無水患之害,否則,朕將籍沒你家產整補河工。”
揆敘聽的心頭一振,忙躬身道:“奴才必定盡心竭力,確保太原城百年無水患之憂。”
貞武微微一哂。道:“確保百年無水患之憂?你欺朕不懂水利?”
“奴才不敢。”揆敘沒料到一開口,便被挑刺,忙磕頭道:“奴才必定將河堤修築的固若金湯。”
“不僅僅是河堤。”貞武沉聲道:“太原之所以水患不斷。跟東西兩山夾一河的地勢有極大的關係,爲何在唐朝之前,太原鮮有水患?那是因爲以前東西兩山,汾河上游皆是林木茂密,秦漢及唐代建長安,北魏建洛陽,宋朝建汴京,明朝建北京,所用的木材大多是從山西採伐,經汾河水運出晉。這纔是導致如今太原水患不斷的根本原因。
要保百年無水患,不僅要治河,還要植樹,恢復以前林木蔥鬱的狀態,治河只是治標,植樹方是治本。要根治太原水患,必須的標本兼治,否則,保太原百年無水患,純屬妄想。”
還要植樹!揆敘聽的不由一愣,哪來的銀子植樹?治河的銀子都還沒下落,他忙躬身道:“皇上聖睿天聰,學貫倉史,洞徹事理,實是一語道盡水患之根本,然如此一來,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必將是一筆驚人的開支,奴才擔憂朝廷難以負擔。”
見揆敘一句話就繞到了銀錢上面,貞武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如今才擔憂朝廷負擔不起?早前提出方案之時怎不擔憂?動工之時怎不擔憂?”
一聽貞武連番搶白,揆敘一陣無語,只得連連叩首認罪道:“奴才慮事不周,利令智昏,祈求皇上降罪。”
“哼。”貞武冷哼了一聲道:“朕這些年來,處處花錢,即便再拮据,亦不曾動過國庫那點庫銀的注意,你倒好,竟敢先斬後奏,強迫朝廷出錢爲你撈政績,朕明白告訴你,朝廷的那點庫銀來之不易,誰也甭打注意,根治太原水患工程的銀子,你自個想辦法解決,跪安吧。”
自己想法子解決?揆敘登時就懵了,這可不是幾萬、十幾萬兩,這是數百萬工程銀,他就是願意破家爲國,那也湊不出如此鉅款,有什麼法子能夠籌集數百萬兩?
揆敘失魂落魄的退了出來,正好迎頭遇上剛剛換了身便裝趕進來的胤誐,他不由苦笑着揖了一禮,見這情形,胤誐不由嚇了一跳,忙關切的問道:“怎麼回事?”
“根治太原水患工程的銀子,皇上說要我自個解決,這可是數百萬,下官就是變賣了所有家產也拿不出。”揆敘哭喪着臉道。
一聽這話,胤誐不由輕笑道:“本王看你是當局者迷,皇上愛惜百姓,不給你銀子,肯定另有法子,自個先想想,想不出妥當的法子,再去求皇上。”
經這一提點,揆敘登時眼睛一亮,着啊,貞武定然是胸有成竹,否則此舉不是逼迫他們去盤剝百姓?貞武這是存心考較他呢,他忙躬身長揖道:“十爺點撥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太原城不僅是山西的政治中心,亦是商貿中心,更是山西的交通樞紐,南來北往的貨物都在太原彙集,山西的富商巨賈皆在太原擁有各自的商號,當然,還有各種會館,所謂會館,是由商人集資修建的專供本行業本地區商人活動的公共場所,‘太原油鹽糧會館’便是範家出銀子修建的。
範家老五,人稱五爺的範毓奇在一衆官員離開之後便斯條慢理的趕往‘太原油鹽糧會館’,不出意外的話,一衆晉商富豪定然會心急火燎的到會館一問究竟,晉商聯合創辦票號可不是小事,票號的利潤自不消說,晉商更看重的應該是票號給他們帶來的便利。
‘四大恆’雖然網點已遍佈大清,西北邊疆商貿興盛之地皆有分號,但是其資金有限,主要側重於江南和沿海,其次纔是內陸省份,西北邊疆的各個分號主要是負責官府的業務,對於動輒十數萬,數十萬的晉商商貿,他們根本無能爲力,畢竟邊疆貿易主要還是現銀貿易,俄羅斯、蒙古、西藏的商人皆只認白銀。
‘太原油鹽糧會館’一大早就彙集了不少太原當地和周邊的富商巨賈,一衆人都紛紛議論猜測着票號將會如何籌建,既是聯手創辦,那肯定是實行股份制,股份制對晉商來說已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在數十年期前,晉商就已經有了貸金制、朋合制,夥汁制,並在次基礎上發展形成了股份制,問題是會怎麼入股,多少銀子一股,有沒有金額限制?
再則,‘四大恆’可說完全是被官府掌控,他們開辦的票號,朝廷會否插手?朝廷會不會在其中佔乾股?一衆人正說的熱之鬧之,見到範毓奇進來,便紛紛起身招呼。
見此熱鬧情形,範毓奇亦是暗自高興,微笑着與衆人一一寒暄,走到大廳中心,他才團團一揖,朗聲道:“諸位,蒙天之幸,範家有幸得以接駕,大力發展內陸貿易,鼓勵晉商聯手創辦票號,皆是家兄覲見時,皇上親口所言。
不僅如此,皇上還極力讚賞晉商是最爲純粹的商人,並要鼓勵大清所有商人仿效咱們晉商,做純粹的商人。”
一聽這話,一衆富商巨賈皆是喜形於色,這話的潛臺詞是什麼?是朝廷不插手晉商聯手開辦的票號銀號,否則也就稱不上什麼純粹的商人了,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創辦的票號被朝廷掌控,有這句話,他們總算是放下心來,當下就有人說道:“範五爺,外面傳聞太過簡單,能否將範三爺覲見時的情形挑重點說說。”
範毓奇微微一笑道:“皇上日理萬機,豈有時間與家兄閒聊,說的自然都是重點,家兄仔細的歸納了一下,總的有三點,一則是要晉商重視西學,西學不僅重視算術,亦重視天文地理,還有外語,皇上鼓勵晉商將票號開遍大西北,甚至開到歐洲美洲,咱們的子弟自然要懂的地理,懂的外語,諸如俄羅斯語。
二則,皇上鼓勵晉商票號與‘四大恆’展開良性競爭,而且還要鼓勵徽商創辦銀號票號,以便能夠相互促進,加強票號業的發展。
三則,皇上欣賞厚德守信之富商巨賈,日後軍糧運輸,以及津京作坊生產的鐘表、純淨透明無暇的玻璃等商品發賣,都只會與晉商中的佼佼者合作,更主要的是,對俄羅斯、布哈拉汗國、莫臥爾帝國、哈薩克汗國,波斯、奧斯曼帝國的商貿路線只允許票號大股東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