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川點點頭,“這件事已經在西北開始擴散了,所以必須儘快將藥物送過去。”
藥品的管制是非常嚴格的,而此次西北發生霍亂,想必上面也是高度重視的事情。陸鳴川想在這時候將藥運過去,鉅額的利益是有的,但是存在的風險,也是非常大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先回去問問趙師長的態度吧,不過這件事,咱們要是決定的話,還是需要儘快。我們收到的消息要比其他渠道來的早一些。如果這件事被別人佔了先機……”
“我知道了陸大哥,回去以後我便問問趙正南的意思。會盡快給你答覆的。”
他將公司最近運營的情況大致和我說了一番,然後我們又閒聊了一會兒,估摸着趙正南差不多也該回家,他這纔派人送我回去。
此事我剛和趙正南開口,他便說已經知道了。讓我直接答覆陸鳴川,此事咱們這邊,暫不能去參與。上面已經有了動向,準備了大量的磺胺準備運向西北。如果現在我們參與進去,到時候只會惹得南京那邊不滿。
拿起電話將趙正南的意思告訴給了陸鳴川,他也並不意外,只說知道了。我連連抱歉,他卻只是笑笑讓我心安。
又過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南京那邊步步緊逼,下令封鎖赤黨根據地,禁止鹽糧輸入。所以只要是發往‘赤區’的大宗鹽糧交易,都要經過嚴格的盤查。如果查出一絲的問題,那麼輕則將貨物全數扣押,重則連帶發送貨物的公司查封,老闆也將受到牽連。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很多的公司都選擇了儘量不往所謂的‘赤區’那邊進行鹽糧交易,深怕被查出一絲的質疑後累及全家。
而毓薏,最近就是被調派去進行這項的檢查工作。
“今天百樂門開業,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一趟。”趙正南迴家後,解開了軍裝的衣釦,我忙將便服爲他換上。
“百樂門?就是這段時間造勢挺厲害的那個舞廳?”我很早就聽說了,沒想到他們竟然也會邀請趙正南前去。
“嗯。今天晚上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過去,但是也難保場面上會不會亂,所以到時候你別到處亂走。”他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又端了茶杯坐下來。
“好,我知道了。”看他異常疲累,卻還是要去應付這些場面上的事情,我心疼不已。所以最近我只能儘量乖順地將他吩咐的事情處理好,不給他再添多的麻煩。
在百樂門的開業上,舉行了一場小型的爲東北流亡同胞捐助活動。我和趙正南聽聞後,私下聯繫捐贈了一筆資金,希望給流亡在上海的東北同胞帶去一些幫助。
事後,在上層的一些交往圈中,陸陸續續也舉辦了一些這樣的活動,而我幾乎是每一場都不願錯過的。
可正因爲這樣,我們這些人也接觸到了一些來自東北的流亡學生。她們的激情演講,打動了在場了很多人。敘述在東北的日本人是如何侵佔我們的國土,屠殺和壓榨我們的人民。
轉年(1933年)一月,日軍侵佔山海關。二月,日軍要求熱河省華軍於二十四小說撤離。三月,熱河省主席率部不戰而逃,日軍以一百多騎兵的前頭部隊,兵不血刃,進佔承德,熱河淪陷。
上海總工會提出,要團結一致,共赴國難,厲行抵貨,加緊抗日。
日軍緊逼長城,在義院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等地與我軍作戰。
一時之間,全國抗戰熱情高漲起來。張少帥爲一雪九一八事變之恥,決心抵抗,並在長城沿線作了全面的軍事部署。
而身在南昌‘剿赤’的國府最高那位,卻是對所有將領宣佈:‘抗日必先剿匪,匪未剿清之前,絕對不能言抗日,違者即予最嚴厲的處罰。’
“他奶奶的!這叫什麼事兒?現在是剿哪門子的匪?放着日本人不管,盡幹這些破事兒,也不知道上面是怎麼想的!”毓薏氣得差點兒摔了杯子。
趙正南瞪了他一眼,“心裡知道就行了,說出來,是想讓人給你捅上去?”
經過這麼些年,毓薏也變了許多。嘴上的話也變得有些粗俗了起來,可是這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在行伍之中,人多多少少會沾染上這些的。連趙正南急了的時候,也是會罵罵咧咧幾句。
到了五月初的時候,國府終於決定,要與日軍謀求在華北停戰的協議。可是日軍卻未曾理會,大舉進攻冀東,對北平形成三面包圍。
月末,國府和日本人簽訂了‘塘沽協定’。可是這卻變相承認了日本人對東北、熱河的佔領,同時劃綏東、察北、冀東爲日軍自由出入地區。而這些,這卻是爲日軍進一步侵佔華北敞開了大門。
日本人的佔領我國土之心,已經是空前的自大和膨脹。東北的土地,他們幾乎沒有花費什麼氣力便輕而易舉得到了。所以這華北之爭,他們也定然是勢在必行的。
而我所能做的一些事情,也無非就是在各種活動圈子裡面來籌集更多的錢財,去幫助那些落難的同胞們。
“香妞,一會兒你去陸大哥那邊一趟。告訴他,新到的那一批棉布,先不要往外賣了。我和唐太太她們,過幾天想把那批棉布都買下來。”我一邊耳環戴好,一邊吩咐着香妞。
她笑着應了我後,又將手袋遞給我,“夫人,那今天晚上您還回來吃飯嗎?”
“哦,不回來了,晚上還有一個酒會。你記得回來的時候,和小六子一起去接趙睿和趙歡回家。”我拿好了手袋,準備下樓。
香妞跟在我的身後,“知道了。”
“這幾天先生和我都比較忙,家裡的事情,你就和小六子多操操心。”穿好皮鞋,我理了理裙襬。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今天趙睿下學的時間比較早,你要是趕得及的話,就帶他去剪個頭髮吧。”
“夫人,還是去上次那一家剪嗎?”香妞擡頭詢問。
我點點頭,“嗯,上次那個師傅的手藝還不錯,就還是那一家吧。”
吩咐完了一些瑣事,我便乘車出門了。
最近我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是會覺得似乎有人在跟蹤着我。不知道是我在疑神疑鬼,還是真的確有其事。我讓小六子去查探過,又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人。下意識裡面,我還是會時不時四下看看,尋找周圍有沒有人在刻意跟着我。
不安的感覺一直持續着,從下午一直到晚上,那種感覺都沒有消失過。我面上依舊和那些太太們應酬着,可是心底下卻是有些焦躁不安。
酒會散了的時候,送別幾位太太后,我還是和原來一樣在門口等車來接。今晚的收穫還是很大的,至少已經籌措出來了八成的資金來買下那批棉布,這樣看來,再過幾天的時間,應該是能將陸鳴川手裡的那批厚實的棉布都買下來了。
正四下看去,心下嘀咕着,怎麼車還沒有過來。耳邊突然一陣急躁的剎車聲,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我身邊停下,開了門便用帕子捂住我的嘴,將我往車上拖。
吸入帕子上一股刺鼻的味道,視線也就逐漸模糊了。腦中最後的一瞬反應便是,我被人綁架了。
再醒過來時,睜開眼睛讓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頭昏昏沉沉的,四肢被粗糙而結實的麻繩死死捆住。幸而身上的衣服除了褶皺不堪,沒有任何破損的跡象。
我擡眼看了看周圍,發現醒來的時間是晚上,四周空曠,應該是倉庫之類的地方。細細聽,還會有隱約的汽笛聲傳來。那麼這個地方,應該是碼頭的一處倉庫了。
口乾舌燥,而且又冷又餓。我甚至不知道,最近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會將我綁到這個地方來。
溼潮的氣息混雜着一股輕微的黴味,從手掌下細碎的顆粒和一股熟悉的小麥味道來判斷,這裡在不久前,應該存放過一大批的糧食。
而最近存放過大批糧食的地方,就只有十六鋪碼頭了。
聽陸鳴川說過,剛剛從上海啓運了一批糧食海運往日本去了。而這裡的倉庫,被日本人用很低的價格租了下來,爲期的時間是五年。
我腦中‘嗡’的一響,日本人!綁架我的,也只能是日本人了!
不知道是夜寒更深,還是恐懼的原因,我手腳冰冷,甚至有些發抖。
再無睏意,我睜着眼睛熬到了天亮。一直到中午的時候,倉庫的門才被打開。我被一羣蒙着臉的男人遮住了眼睛,帶上了一輛車。
被帶到什麼地方,我並不清楚,身邊的人一語不發,而我卻什麼也看不見。直到被猛地推入了一間房裡面,才掙扎着,想從地上爬起來。
“趙夫人……”
我被蒙着眼睛,所以只能聽到聲音。
那人見我四肢被束縛着,用了一隻手將我從地上拎了起來,讓我坐在了一張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