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風大感頭痛,宗主交給他的這個任務不可謂不艱鉅。若在平時,別說是在臨淄,哪怕是在整個齊國,他也敢眉頭不皺一下的拍胸脯保證把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帶到宗主面前,可是現在,相對起無論人數和背景都佔了絕對優勢的城衛士兵來說,他感到力不從心了,他不但需要有規律的劃分人手,而且這一切都必須在暗中進行,不能引起士兵們的懷疑和防範,更重要的是,他們不得不要趕在城衛的前頭先一步找到四王子,否則今夜的行動只能以失敗告終。
宗主讓他全權負責指揮近二百多名精英,不但是對他的信任和看重,更是對四王子的看重。他從未見到過宗主象今天這麼着緊一個人的表情,單單爲了尋找一個人不認識的人,就動用了過半的家族好手,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今夜還是無功而返,實在很難回去向宗主覆命。
到現在爲止,他已經搜便了大半個臨淄,可是仍沒有四王子的一丁點兒消息,手下人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會向他彙報情況, 然後再次投入瘋狂而隱秘的尋人工作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城衛那方面的人似乎也沒能把這個王子給揪出來,這表示四王子隱藏躲避很有一套,也暗示着他還有完成任務的希望。
智風躲在某個角落,正聽完手下的情況,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趕過來,略顯興奮道:“程俊,你怎麼也來了?是否宗主有什麼新的指示?”
程俊道:“我也不清楚宗主心中的算盤,不過他又叫我帶這批兄弟來一起尋找四王子,可見宗主對此人看得非常之重。對了,目前你有什麼收穫沒有?”
智風頹然道:“我開始害怕回去面見宗主了,這麼一段時間下來,那種必定能夠完成的信心已經動搖。”
程俊拍了拍智風的肩膀,表示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壓力很大,要在近萬的士兵前頭先找到四王子確實很困難的了,不過這也正是我們向宗主展示實力的好大時機,不是嗎?只有完成這個看似簡單卻非常考究策略的任務,以後才能讓宗主放心把更爲艱鉅的任務交給我們,明白嗎?你還記得出發前宗主說過的一句話嗎?”
智風好象懷疑這個程俊是假的似的,帶些奇怪的眼神道:“聽你的口氣,好象很有一套的樣子,老實交代,是否想到了什麼好點子?”
程俊嬉笑道:“還真瞞不住你,老實說,你是當局者迷,所以纔沒有想到一種可能。”
“當局者迷?”智風開始用旁觀者的心態看着周圍的情況,忽然一震道:“你是說,一隊隊城衛軍各自爲戰,彼此之間即使有聯繫或者合作,也是隔了相當一段長的時間?”
程俊點頭道:“既然沒有辦法趕在衛隊的前頭找到王子,那我們就順水推舟,讓他們先找到有如何?”
智風先低聲交代身旁的好手幾句話,看着手下領命去後,纔開朗微笑道:“我明白了,這回是真的明白了,真有你小子的,你是否想說,宗主的那句話就是‘希望大家團結合作,圓滿完成任務’?”
程俊歎服道:“看來你的腦子在我們當中確實是最好用的,這麼快便想到了其中的關鍵,宗主看似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其實已經向我們給出了今晚的行動戰略思想,只不過當時我們都沒有在意罷了。事實上,我們只需各派一到兩名的人手,暗中跟上所有城衛隊的搜索步伐,他們搜到哪裡,我們跟到哪裡,一等有四王子的蹤跡出現,我們就立即通知所有人手,在最短的時間內集合,然後再集中火力以雷霆之勢把四王子從他們手中救出,這樣一來,我們近三百號人物,應付區區一百多個城衛支隊都可以算是綽綽有餘的了。”
“最妙的是,不管他們其中的哪支隊伍搜捕到四王子,出於邀功心理,肯定不會主動去聯繫其他支隊,以免功勞攤薄,這無疑更爲我們提供了方便。”智風越想越佩服宗主的先知,興奮道:“哈!宗主實乃神人也!此戰的關鍵正是團結,敵分而我專,以我十成的兵力對付敵人的百分之一,想不贏都怕孫武活過來說不答應啊。恩,不過他們也是自己國家的士兵了,都算不得是敵人。”
蘇秦拿上衣服,轉入屏風去的時候,那一名假蘇秦已經等在那裡。
“大王遇刺了,抓刺客啊!”就在田單思量着樂閒會用什麼樣的法子支開或者引開侍衛的時候,終於適時的聽見相府外同時有好幾個人在呼喊這樣的一句話。
田單感覺有趣,想不到樂閒或者說是藺相如更爲合適,想不到他竟然技窮到了需要用上這樣的損招的地步。如果對方只是一般的士兵,藺相如的調虎離山的計策或者能夠成功,但是守護蘇秦的偏偏是最清楚宮內情況的御用侍衛,他們該比誰都更清楚宮內士兵的佈置,就算真的有厲害無比的高手,或者齊王平日很信任的大臣偷襲刺殺齊王,那麼在被發現行跡之後,絕對沒有生離王宮的可能。
果然,四命侍衛高手只是眉頭微皺,眼神彼此交流閃過一絲異樣之外,再沒有其他動靜。鐵馬沉雄的聲音更是立即響起道:“不要被外面的情況干擾,我們現在的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蘇大人,都給我放打起精神來。”
老李卻大驚道:“什麼人這麼膽大妄爲,竟然敢刺殺大王!鐵大哥,你不打算去看一下嗎?如果刺客有幸栽到你的手裡,那大哥你可就立下大功了。”
鐵馬沒有回話,臉色嚴肅起來,多年來的侍衛生涯讓他預感有事發生,在這個時候傳出這樣敏感的消息,他必須格外重視,知會屬下提高警覺,免得被敵人鑽了空子。仔細想想,他還是覺得不放心,準備親自去看着蘇秦,把住監控相國的最後一關。
白起早在潛入相府之前就換上了曾偷襲田單的那身玄衣,此刻看到這樣的情景不免有些失望,他和田單使了個眼神,即拉上面罩,準備出手充當一回刺客。只要能爲樂閒等人制造混亂,相信他們會有辦法換過蘇秦,當然此舉到底是誰在爲誰作嫁衣現在尚言之過早。
不過恰在這個時候,藺相如計謀的大膽、詭變以及強硬的姿態終於顯露了出來。
剎那間,臥室的四扇窗戶齊刷刷的總共掠進了十多名好手,一看他們的城衛的服飾就知道這十幾號人正是老李帶進來來的搜查小隊。不過同時令白起和田單感到有趣的是,這些人不是針對臥室內的四名侍衛,他們的劍鋒全都直指假蘇秦,很是一副非要將假蘇秦刺殺至死的勢頭。
與此同時,臥室外的鐵馬悶哼一聲,還沒來得及對這個劇變作出反應,他身邊的老李已然發難,出劍偷襲鐵馬,無論力度、角度都是狠毒刁鑽至極。這個平時在鐵馬看來武技平平的傢伙,竟然瞬間顯露出了一流高手的強勢,差點兒就讓鐵馬失算中招。
想不到樂閒他們竟然敢公開得罪鐵馬等十幾名高手,這讓正準備下來喂劍的白起頓時眼前一亮,興趣大生。正面面對鐵馬這幾十名好手是需要很大的魄力的,這不是因爲怕沒有把握對付他們,而是必須考慮到頃刻間會惹來大批的士兵會對他們進行圍殲的嚴重後果。一般情況下,只有蠢人才會這麼幹。
不過樂閒他們顯然不是蠢人,換句話說,他們似乎有絕對的把握對付這種情況。白起終於還是按捺住了躍躍預試的下九流劍,和另一邊的田單冷眼看着這一出精彩的好戲。事情演變至這一步,不管兩方人馬戰況如何,他和田單都只要安心坐收漁利,至少勉強來個黃雀在後絕對沒有問題。
田單心中叫妙,他幾乎可以預見這一次交鋒的結局。鐵馬等人輸就輸在他們摸不準樂閒究竟是刺殺還是營救蘇秦來的,且樂閒根本就不用接觸到蘇秦,他們只要引開侍衛們的視線,令他們摸錯方向,那麼躲在屏風後已經換上了城衛衣服的蘇秦就可以和樂閒的手下一起安然退去,而這個時候,內侍們則把注意力放在了假蘇秦身上。
鐵馬後悔自己拖大,沒有把十幾高手全安排在蘇秦身邊,最讓他感到失敗和料想不到的是這個平時和自己頗有交情的同僚竟然會這樣插他一刀。當然,這一刀絕對插不到他的身上,僅是讓他心裡一陣刺痛而已,這一次確實是他的疏忽了。如果不是他早一步感覺到異樣,現在恐怕已經成了老李的劍下亡魂。然而在關鍵的行動角逐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疏忽也足可導致他輸掉一切,即使不包括生命在內。
鐵馬抽身急退,躲開老李的偷襲和糾纏,第一時間趕到蘇秦的臥室,這個時候,他再也沒有時間去後悔。另一邊已經有專門負責聯絡的手下放出了遇襲的信號,估計一盞茶的工夫之內,大部隊便可以趕到,而他必須不計任何代價爲部隊爭取這點時間。
可是讓他感到暈眩的是終究還是發生了,當他進入臥室的時候,已經有兩名兄弟倒下,另兩名則被迫在角落,苦苦支撐着。臥室外的手下要趕過來已是稍上一線不止。最糟糕的是,這個時候正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扎向假蘇秦的小腹,鮮紅的血液即刻滲透出來,將假蘇秦的儒衣染紅了大片。
“點子已經得手了,兄弟們扯呼!”從涌進臥室到這一刻,不過是數息之間的事情,鐵馬甚至還沒來得及和敵方的人交上手。
“想走沒那麼容易!”鐵馬配劍出鞘,正要殺過去挽救蘇秦的時候,樂閒已經和另一名功力相當、應該就是樂乘的高手一起揮劍撲向掠進門來的鐵馬,這等鋒芒畢露、兩大高手配合無間的凌厲陣仗,恐怕就是連田單應付起來也有些吃力,更別說鐵馬這等功力稍遜一籌的高手了。
不過鐵馬也是了得,當機立斷,硬是用上同歸於盡的打法,迫得樂閒不得不稍避其鋒,不過這仍然使得鐵馬立告負傷,吐出了大口鮮血。估計如果不是因爲樂閒的目的已經達成,再不願付出時間以及代價和鐵馬等人糾纏,恐怕此刻鐵馬只能落得個飲恨黃泉的下場。
鐵馬有種想哭的衝動,看着老李等人叫囂的如潮水般的正退出門去,他想鼓起餘勇卻奈何身體不聽指揮,使得他想攔都攔不住。外面的手下則還沒有到達門口,眼看他們得逞之後還能全身而退,這幾乎就讓他羞憤至死。
就在他幾近絕望的時候,兩道人影從天而降,擋下了老李那批妄爲的刺客,這讓已經想到自殺殉職的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單看他們能毫無徵兆的出現此地,就知道這兩個高他不止一線的厲害人物絕對有實力拖住老李的人,只要能拖一盞茶的工夫就行!相國重傷昏迷,他實在難辭其咎,如果更被兇手逍遙逃脫的話,那他這個內侍首領也不用再混,只能趁早提頭去見大王了。
田單和白起相視一笑,他們雖蒙着面罩始終沒有交流一句,不過卻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默契。
“滅!”白起運功左手一甩,臥室內的所有燈火譁然全被熄滅。整個暗室內除了淡淡的一絲勉強使人能看得見人影的月華之外,就只有微泛着光亮的寶劍和眸子遺留在黑暗中成爲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包括樂閒和樂乘在內,所有人都加深了警惕。
樂閒更是心中暗歎,想不到爲山九仞,動用了無數的財力、人力,甚至還不惜和孟嘗君連手,暴露了孟嘗君手下的老李這顆佈置多年的厲害暗棋,終於營造出這樣一種勝利在望的形勢,卻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遭逢突變!撞破他好事的會是田單嗎?
“我們上!”樂閒猛一咬牙,不再保留任何實力,和樂乘二人分別攻向兩個蒙面高手,希望自己能逼得他們一時無力他顧,讓手下保護着蘇秦安然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