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佬道:“一條滿身是毒,令人都感害怕的蜈蚣想不到就這麼給蝸牛吃了,不是親眼見到的話,還真不敢相信。”
我道:“是呀。大蜈蚣那麼生猛,竟一點反抗餘地也沒有。大自然的食物鏈一環扣一環,可見不管多厲害的動物,不遇到天敵便好,一旦遇到,就是死路一條。”
沒過一會,原本生蹦活脫的一條大蜈蚣便被蝸牛一點點吞進肚裡。其餘沒有吃到的蝸牛,有的停駐在原地,慢慢縮回硬殼,恢復了“圓石”模樣,有的轉個方向,緩緩爬開,地上又增加不少橫七豎八亮晶晶的痕跡。
我和高佬直起身。高佬道:“一場好戲散場了,我們現在往哪走?”
空地遠處是一片漆黑的空間,冷光棒光雖強,亦無法照到盡頭,我不知前方還有什麼等着我們,但我們只能繼續前行,因爲進入的洞口已經崩塌,我們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我道:“自進入這地下世界那刻起,我們就沒了選擇,只能繼續往前了。”
方麗清因覺得蝸牛噁心別過身去,一直沒轉過來,這時忽然抓過我手臂,輕輕搖晃。
我以爲她是噁心難受,回頭問道:“你還好吧?”
方麗清沒有回答我,只是微仰下巴示意我向上看,眼裡滿是恐懼,抓住我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我擡頭看去,心不由一緊。在我們後面不遠處岩石上,一條巨獸趴在那正睜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盯着我們。巨獸頭呈三角,與壁虎相似,只是不知大了多少倍,一對大眼生在頭頂,如在壁虎頭上裝了對探照燈,極爲怪異,身上滿是厚厚的鱗甲,生有六腿,趴在那有我們半腰高,尾部被岩石擋住,不知長短。
高佬亦看到了,小聲道:“他媽的,這樣的東西這地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
這問題我們誰也回答不了。這地下世界多大都不清楚,更不用說生存在這裡的生物了。
方麗清道:“這東西不知是不是食肉的。”
高佬從包裡掏出個**道:“管它食肉不食肉,滅了它再說。”說着就要去拉保險。
我伸手阻住他道:“不能用這東西,這地下世界是頁岩構成的,不是有這麼多巖柱支撐,怕已撐不到現在,你一引爆**,衝擊波把這周圍的巖柱震垮,萬一地陷下來,我們就與那些蝸牛和這怪物同朽了。”
高佬道:“那怎麼辦?”
我思索片刻道:“等會你與小清先走,動作儘量放輕緩些,看它有何反應。”
高佬道:“那你呢?”
我道:“隨機應變唄。”
“要是我們一挪動它就撲過來,那你……?”高佬道:“不行,還是你帶小清先走,我留下,至少我有幾樣東西可以應付它。”
我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我和小清在前,你在後,它的注意力在我倆身上,你帶小清離開,有我在這裡吸引它,也許它不會即刻攻擊我們,若是我倆一起離開,它肯定會撲過來,那時就沒機會了。”
高佬知道情況確實如此,沒再說話,極是爲難和不情願。
方麗清道:“不。姐夫,要走一起走, 不管怎樣,我不會留下你自己走的。”
我們不停嘀咕,巨獸六足移動,腹部一收一縮前爬兩步,斜着碩大的怪頭似盯着盤美食般盯着我們。
我急道:“你們快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
方麗清道:“不走,要是拋下你走了,出了事怎麼辦?我會愧疚一輩子的,再說了,我怎麼向二姐交代。”
高佬亦道:“不錯。我也不走。”
見他們說得堅決,我知再勸也沒用,只得道:“好吧,我和你們一起走。我們繞過蝸牛羣后,儘可能往巖多石隙窄處跑,怪獸體型巨大,或許我們還有機會。”
方麗清和高佬點頭道:“知道了。”
我問道:“準備好了嗎?”
他倆又點了點頭。
我看了眼巖上的巨獸,它似已不耐煩這樣對峙下去了,又前爬兩步,一副隨時前竄的架勢。
我輕輕轉過身,依然和高佬一人拉着方麗清一手,相互打個眼色,閃電向蝸牛羣衝去。跑出幾步,背後“轟”一聲響,巨獸已落在我們剛纔立足之處。
空地上的蝸牛七零八落,我們繞來繞去好不容易跑過空地,竄入對面一個石隙,巨獸忽嗤嗤已追到身後。那些巨大蝸牛起不到絲毫阻攔作用,被它撞得紛紛飛起,四處跌落。
慌亂中竄入的石隙非常狹窄,兩面毫無規則的岩石厚薄不一,似是一面中空的牆,僅能容我們側身通過,頂部岩石疏疏落落,漏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洞,擡頭能見到外面的情景。高佬舉着冷光棒在前,方麗清居中,我在後,也不管前面能否通過,是否有其它生物,挪着身子迅速往裡移動。
巨獸見我們進入石隙,兇性大發,巨頭嘭嘭嘭撞向石隙,地下世界岩石皆是頁岩組成,結構鬆散,它皮厚力猛,撞得幾下,石隙被它撞塌一截,追了過來。
我們在石隙裡轉動不便,前行極是緩慢,巨獸一路衝撞,石隙一段接一段崩塌,幾次險被它追上,所幸石隙極長,沒一下全塌,才得以暫時避過,即便如此,也是驚嚇連連,險象環生。
三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手腳並用以最快速度往石隙深處移動,誰也沒有哼聲,石隙裡只聽到此起彼伏急促的呼吸聲。我走在後,見巨獸怪頭探進石隙左右一晃,頁岩紛紛落下,石隙隨之倒塌,摧枯拉朽一般,又見它越撞越猛,毫無半點倦態,暗暗心焦。
“快,快點!它就要追上來了。”我叫道。
然而石隙就那麼大,彎彎曲曲九曲迴腸般,兩面岩石嶙峋,身材高大的高佬有時要收胸吸腹才能勉強擠過,如何能快得了,這麼一催,他倆緊張,跌跌撞撞反走得慢了。
石隙在巨獸不停衝撞下如諾骨牌一截截依次倒下,漸漸逼近我們,若遲緩片刻,不被巨獸追上也會被岩石埋沒。
“怎麼辦?怎麼辦?……”我心焦急萬分,又無計可施。
心念未止,巨獸搖晃腦袋甩去頭上的碎石,又竄了過來,怪頭連衝帶撞探進石隙撞擊,岩石再次如雨落下。我與巨獸距離只有兩三米,石隙塌下時本能閉上眼雙手抱頭護住頭部,耳旁聽方麗清一聲驚呼,接着下身只覺被東西奮力一翹,人已騰空飛起,驚慌失措的方麗清伸手想拉我,被高佬扯進了未塌的石隙內。
“完了,完了。”我想。身體此時離地面少說有五六米高,地上到處是岩石,摔落下去不死也得重傷,何況有條巨獸等在那。
在我絕望之際,巨獸自亂石中一躍而起,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口飛身撲來,青蛙般長長的舌頭卷向我腰際。
我知道想逃脫它的獵捕千難萬難,可又不想就此放棄,半空中身形一折,頭下腳上往它雙眼抓去。它軀體龐大沉重,躍起後去勢已止,難以懸停空中,長舌從我身下捲過,給我抓住突出的眼部,落下地來。
我抓住巨獸時距地面已不高,大半身體伏在它嘴巴上,沒摔多重,它被我抓住兩眼卻吃痛不少,落地後不停晃動腦袋,把我甩到一邊。
“姐夫,快起來!”
“小七,快走!”
前面傳來方麗清和高佬焦急的叫聲,原來他們已穿過石隙到了一處開闊地,見巨獸把我甩開,不敢走上前,只能在遠處大叫。
我忍着疼痛從地上爬起,向他們跑去,巨獸仍自疼得不住晃動怪頭,我擔心它會追來,一面跑一面叫道:“你們快跑,不要管我。”前路平坦,沒了亂石做屏障,巨獸追上我們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高佬當然知道情勢危急,不待我趕上,拉上方麗清轉身又跑。
地下世界到處有地螢蟲,它們發出的光使得周圍景物依稀能夠辯別。高佬手中的冷光棒也還未熄,隨着他的快跑晃動不已。
我手中原是有支電筒的,被巨獸拋到空中時掉了,只能循着冷光棒的光跟在他們後面跑。
開闊地盡頭是個峽谷,一座石樑橫跨兩岸,跨度約有四五十米寬,石樑兩頭粗中間小,最小處僅能容一人通過。方麗清和高佬走上石樑,擺動雙臂平衡身體小心翼翼向對面走去。
我跑出不遠,與石樑尚有段距離,背後騰騰聲響起,回頭看時,卻是巨獸在後面追了上來。我知道被它追上肯定死路一條,只得沒命往前跑,希望在它追上前跑過石樑,躲過一劫。
“姐夫,快,快跑過來。”
“小七,快呀,快點呀。”
方麗清和高佬此時已走到對面,站在石樑那頭不停大叫。
儘管我已拼命奔跑,仍無法跑過巨獸,剛剛跑上石樑,它已追到身後,龐大的身軀高高竄起,向我撲來。
www● тт kдn● C O
“這回死定了。”我心想。石樑是頁岩結構,本身並不堅固,三兩個人走在上面還可以,巨獸身形龐大,少說有一兩千斤,從那麼高撲下,石樑如何承受得了,即使沒給它撲中,也會隨着石樑的斷裂摔下峽谷。
“轟”一聲巨響,巨獸撲落在我身後半米處,石樑一陣晃動,石塊如雨般墜落峽谷,我站立不穩撲倒在地,所幸石樑並沒斷裂,要不此刻已到閻羅殿報到了。
“咚,咚咚……”下方傳來一連串石塊落水聲。地下世界光線昏暗,無法看及谷底,不過聽聲音也知下面是條河流。
我吁了口氣,爬起繼續又跑。
巨獸六足划動又要追趕,可它落下時一側的腳落在石樑外,用力之下不但沒能竄起,反使大半部身子懸空,差點掉落峽谷,爬了許久才又爬上石樑。
愈往前走,石樑愈窄,中間處只有尺來寬,構成石樑的頁岩時高時低,凹凸嶙峋,更是難走,稍不留意踩到鬆動的石塊便會掉落峽谷。我和方麗清高佬一樣,伸出雙臂平衡身體,小心前行。
巨獸顯然不肯就此放過將到嘴的食物,沿着石樑自後緊緊追趕,很快到我身後兩米處。
石樑狹窄無法快跑,看它步步逼近,原已心慌的我愈加慌亂,腳下不小心一個踏空,差點摔落石樑,幸虧反應快雙手抱住石樑纔沒跌落,但身體多處被石頭劃傷,火辣辣疼痛之極。
對面的兩人看到了,大聲驚呼。方麗清叫道:“姐夫快爬,那東西追上你了。”在我摔倒那一刻,巨獸不停前爬,石樑雖小,也已慢慢爬到我後面,大嘴碰到了我腳跟。
我兩腳一縮,與它拉開半尺距離。一人一物處在石樑最窄處,鬆脆的石樑承受不了如此重壓,微微震動,碎石撲簌簌往下掉,傳來陣陣落水聲,不用多久肯定會斷裂。
我心一陣顫抖,以脫落石塊掉落水面的時間計算,石樑到地下河流的距離至少有幾十米,落水時如被石塊砸到,一定凶多吉少,同時令我懼怕的還有後面這頭巨獸,若是它熟識水性,落水後想要逃出它的大口很難。
我弓起身體,膝蓋支地,急急趴着前爬。對面兩人也感覺石樑要斷了,不停大聲催促,尤其方麗清,喊得喉嚨都啞了。
我知道自己已命懸一線,不再理會巨獸是否追來,只想儘快爬過石樑,躲過一劫。然而事與願違,爬出不足兩米,石樑震動更烈,石塊接二連三掉落,我沒來得及出聲,身下突然一空,石樑從中斷裂,隨着石塊巨獸掉了下去。
“不——”半空中聽到上面他倆一聲尖叫,漸去漸遠。
一陣失重的昏眩,隨着“咚”一聲響,我只覺後背熱辣辣的疼痛,鼻內有股鹹鹹的液體涌出,人已落入水中,向下沉去。
地下河流的水陰寒冰冷,甫落水我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不過水流平緩,感覺不到落差和暗流。我慢慢睜開眼睛,河水清澈透明,水裡有很多閃閃發光的微生物,目光所及竟有四五米遠。
我划動雙臂,減緩身體下沉速度,一面打量周邊環境,待看清楚後,不由嚇了一跳,我周圍的水裡竟然佈滿了一根根大大小小的石柱,如果我落下時不是落在水裡,而是落在石柱上,後果……我打個顫,不敢想下去。
我右首上方,巨獸正緩緩沉下,也許是它軀體太龐大了,下沉的速度比我慢許多,看到它不停划動六足慌亂的樣子,我心裡的擔憂沒了,不識水性的巨獸在地面雖然兇猛,在水裡它就是個秤砣,除了被水溺死,不會有任何生還希望。
身體停止下沉後,我劃臂蹬足,向水面劃去,潛升過程中,我看到周圍的石柱依附有很多蚌螺之類的生物,有的體型巨大,有簸箕般大小,當然也有其它生物,有一種全身長滿細毛的蟲體,令我看到後自然地想起了地螢蟲。
潛升到與巨獸差不多持平時,看到它不斷掙扎仍停止不了下沉之勢,眼裡充滿驚慌恐懼,我心裡升起一陣快感,同時也爲自己感到慶幸——若不是它不識水性,自己如何也逃脫不出它的巨口。
這種快感與慶幸沒能保持多久,便被水的陣陣波動打破了,隨着那股波動,我發現不遠處有條巨大的黑影正向這邊而來,根據目測,那東西至少有六七米長,較與我一起落水的巨獸大好幾倍。
我倒吸口冷氣,不敢再往上划動,抓着旁邊一根石柱凸出的石塊,繞到石柱背面躲了起來。
水的波動愈來愈烈,不用看也知道那巨物到了我藏身的石柱後面,我的心撲通撲通劇跳,又忍不住好奇扭頭從石隙看去,待看清楚後,我不禁暗罵自己的嘴是不是開光過的,不久前剛與方麗清高佬兩人說起北京密雲水庫有吃人的塘鯴魚,不想這麼快自己就遇上了。
也許是生活在地下河的原因,巨型塘鯴魚全身漆黑,沒有絲毫光澤,碩大的頭部有一輛東風卡車頭那麼大,嘴邊的兩條觸鬚有近兩米長,每次擺動尾部都激起水一陣涌動。
我心裡暗想,這樣的塘鯴魚不說吃一個人,就是吃十個,二十個,怕也填不飽它的肚子。
塘鯴魚在我藏身的石柱後稍一停頓,可能沒有看到我,向在水中不停掙扎的巨獸游去。
巨獸因爲不斷下沉,此時距離我已在三米開外,不過河水清澈,仍能看到它模糊的身形,塘鯴魚游到它後面,張開大口一口咬住它,直至腹部。在我眼中,巨獸絕對算是龐然大物了,可在巨大的塘鯴魚面前,它是那麼弱小,只是稍微掙扎了幾下,便被咬死了,一股血水在水裡瀰漫開來。
我不敢再看下去,攀着石柱拼命往上爬去,這時的我心裡只有一種期望,那就是巨獸的身體能夠填飽塘鯴魚的肚子,塘鯴魚吃掉它後不會再來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