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甕子蜂

道路在林中蜿蜒,愈向前走,地勢愈高,也不知走了多久,迎面山風徐徐,空氣不再潮溼,遠處景物漸漸清晰,兩旁灌木叢再已找不到山螞蝗的蹤跡。

方麗清舒了口氣,道:“終於走出恐怖地帶了。”

我們在一塊較爲開闊地停下來,相互幫忙查看身上裸露在外的部位,確認沒吸附有山螞蝗,才放心坐在樹根上休息。

我問高佬道:“現在幾點了?”

高佬擡腕看錶道:“下午一點。”

在山裡兜兜轉轉,不知不覺我們已走了三個多小時。我仰躺在樹根上,舒展四肢,儘量讓身體放鬆,爲走後面的路養精蓄銳。林風輕輕吹過耳際,如情人手般溫柔。

方麗清丟過來顆石子,道:“食物呢?拿點我吃,這回真的餓了。”

高佬亦道:“對對對,我們填飽肚子再走,早上吃幾個包子,現在肚皮貼後背了。”

我也覺得餓了,從揹包取出餅乾牛奶三人分了,各祭五腸廟。

高佬在部隊吃快慣了,嘎吱嘎吱,咕嚕咕嚕,半會功夫,一袋餅乾一瓶牛奶便報銷了;方麗清正好相反,出於女孩矜持,較爲斯文,高佬吃完,她只吃了三分一。

我問高佬道:“還要不要?”

高佬拍去沾在手上的餅屑,道:“夠了。飯吃七分飽,吃得太飽,走路容易肚子疼,長期以往對胃不好。”

我道:“也好。我們還不知要走多久呢,節省點,免得後面餓肚子。”

正說着,方麗清忽然放下手中餅乾牛奶,急匆匆往樹林後面走去。

高佬叫道:“喂,你去哪?吃完我們還要趕路呢。”

方麗清回過頭,杏目圓瞪道:“不關你事,你們不要跟過來。”說着鑽進茂密灌木叢中。

高佬還想再問,我阻住他道:“你在部隊那幾年,是不是訓練時腦袋常常被撞?”

高佬不解道:“你什麼意思?”

我道:“走了半天路,喝那麼多水,一個女孩急匆匆不打招呼就往樹林後面跑,你若不是腦袋被撞傻了,難道猜不出人家要幹嘛?”

高佬一拍腦瓜子,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看我,差點忘了她是個姑娘。”說完尷尬笑了。

我知高佬如此說只是想掩飾自己的窘態,可想想方麗清與人自來熟的爽朗性格,毫無她二姐的溫文柔婉,確與男孩有幾分相像,亦不由莞爾。

兩人談談說說,時間過得飛快,手上餅乾不知不覺被消滅乾淨。我擰開牛奶瓶蓋,仰頭喝了兩大口,腹中頓覺充實無比。

隨後與高佬探討下一步如何走法,可探討來探討去,除了循跡追蹤,卻是別無它法。放下空瓶剛把揹包背上,忽見方麗清神色慌張,跌跌撞撞自樹叢後跑出來,邊跑邊向我倆大叫道:“快,快跑!”

我和高佬相視一眼,心想不知這姑奶奶又搞什麼鬼。正疑惑間,樹叢後面傳來一陣“嗡嗡”之聲,隨着“嗡嗡”聲愈來愈大,樹叢後面飄出團黃雲,鋪天蓋地向方麗清追來。

聽到“嗡嗡”聲我已感覺要遭,見到那團黃雲更是大駭,因那黃雲並非真的是團雲彩,而是一種山裡人叫做甕子蜂的毒黃蜂成千上萬聚在一起。這種黃蜂個頭大,毒性強,平常人被蟄一下輕則全身發熱發冷,重則呼吸困難,危及性命。因其築的巢形如甕罐,極其碩大,所以得名。

我不知方麗清是如何碰上這東西的,眼前情勢也不容去問,人離弦箭般衝過去,拉住她手便跑。數量如此龐大的甕子蜂羣,如果給纏上,不說方麗清,只怕我們三人都得沒命。

高佬顯然也知道其中厲害,他距方麗清距離本比我遠,可我剛拉起方麗清的手,他已到我身後,動作之快,出乎我意料。

高佬叫道:“快,往右邊跑。”

方麗清一愣,不知所以。我心裡暗暗佩服高老臨危不亂。蜂羣一路追逐,已形成慣性飛行,如我們順着方麗清的路線向前跑,兩條腿如何也跑不過毒黃蜂的雙翅,終歸要遭殃,可我們往右跑,慣性飛行的蜂羣要改變方向,必定有所停滯,留給我們的時間便會多些,即便只是短暫的瞬間。

蜂羣振動翅膀“嗡嗡”聲響在耳,有些零散毒蜂已飛到我們身後兩米處,只要稍有停頓,它們便會擁上前狂蟄,前赴後繼,我們將死得很慘。

我用力一拉,方麗清身不由己被我拉着往左跑去,高佬也追上前拉着她另一隻手,向前狂奔。

方向一改,蜂羣果然被我們拉開些距離,但這一改慌不擇路,林中灌木叢生,枝椏交錯,地上崎嶇不平,只片刻,蜂羣在空中打個轉,復又追了上來。

聽到背後蜂羣振翅聲漸近,方麗清嚇得花容失色,不住叫道:“快向右轉,快向右轉。”

我和高佬異口同聲道:“不,現在不是時候。”

蜂羣雖已追至身後,但聽聲音尚有三四米距離,如果我們此時改變方向,蜂羣有這麼遠的轉圜空間,不用停滯便可改變方向,就算向右轉了,根本無法拉開距離。

方麗清驚懼萬分,兩隻手分別被我和高佬拉着,又無可奈何,只能任由我倆拉着跑。只跑幾步,“嗡嗡”聲已到耳後,有幾隻毒蜂“啪啪”撞上我後面揹包,撞得我膽戰心驚,背脊發涼。

“轉。”高佬叫了聲。身形一晃,沒有向右,而是轉向了相反的左邊。

右邊樹高林密,較爲開闊,可是是斜坡路,一時也許跑得快些,但時間一長,必定氣力不繼;左邊高大的樹木少些,雖生長有不少灌木,卻是下坡路,跑起來耗的氣力會相對少些,且灌木多數高度達兩米左右,並不阻礙逃跑,對蜂羣的攻擊也起到一定阻礙作用。這些情況在逃跑時我已留意到,所以在高佬叫轉的時候,我很默契拉着方麗清轉向了左邊。

如此一來,蜂羣又被我們拉開了幾米距離,可這距離實在是太短,哪怕一眨眼,蜂羣便可追將上來,對我們進行慘不忍睹的攻擊。

這樣命懸一線之事我從未經歷過,全身神經緊繃得如滿弓的弦,輕觸一下都有斷絃的可能,心臟“蹦蹦”劇烈撞擊着胸腔,手上,兩旁頸脖被橫枝劃出一道道血痕,絲毫沒有感覺;方麗清更甚,臉色灰土,大呼小叫,身子也變得沉重起來,如不是我與高佬拉着,只怕早已倒下;高佬在部隊呆過,心理素質高些,亦是一臉凝重。

地上石頭密佈,凹凸不平,腳下高一步低一步,不知跑了多遠,漸漸沒了參天大樹,灌木亦矮不少,只有齊腰兒高,地面崎嶇更甚,每走一步便如高佬在部隊過障礙般困難,蜂羣也到了身後,“嗡嗡”地對我們進行無情攻擊,奔跑中,我後頸一疼,已被蟄了下。

前路難行,難於上青天,後面蜂羣又蜂擁而至,我們已無路可走,我心陣陣發涼,母親,弟弟,方麗秀的影子一一在腦海掠過。母親若知道我進山尋弟弟不着,自己又身陷絕境,一定會很痛心難過吧;還有方麗秀,這個我至今仍深愛着的女孩,兩年前一別,不想從此無相見之日了。這樣一想,腦袋竟有些恍惚。

忽聽高佬大聲叫道:“快,往水聲方向跑。”我打個激靈,果見前方右側十多二十米處水汽瀰漫,雲霧蒸騰,迷濛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有水就有希望。我精神一振,隨手摺了枝樹尾,一面拉着方麗清,一面揮趕狂撲上來的蜂羣。樹尾枝繁葉茂,用力揮舞之下毒蜂紛紛墜地,只是仍有部分窮追不捨,乘隙而入,十多米的距離,我又被蟄了四五下。

好不容易衝進水霧中,我們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只見左側五六米處一條水流傾瀉而下,如白練般垂下八九米,一些細流中途撞擊在凸出岩石上,化成茫茫水霧,幻出一道七色彩虹。底下一方水潭足有半個籃球場大,碧綠綠難測深淺,在陽光下粼粼發光。我們所處的位置就在水潭上方峭巖上。

“跳!”高佬斷然叫道。

方麗清失色驚叫道:“不,不要。”

可眼前形勢已由不得她,也容不得我們多想,我和高佬緊握着她兩手,縱身跳下,半空拋下她一聲長長的尖叫。

隨着瞬間暈眩失重,接着“撲通”一聲全身冰涼,我們落入水中,因一跳而下的衝力直沉潭底。

經年的流水衝擊,潭水極深,愈往下沉水溫愈低,足有幾秒鐘時間,我們才緩緩落到潭底。我微微張開眼,潭水清澈如鏡,周遭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左右兩側是怪石嶙峋的石巖,潭底鋪滿碎石,前面則是呈漏斗狀走向潭邊的斜坡,一些微小生物因我們的墜落紛紛四處躲避。

我擰轉頭望向方麗清,由於驚嚇過度及落水,她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不過這也好,如果清醒,還要承受嗆水的痛苦。我又望向高佬,他卻是無事,此時已張開眼,見我望向他,點了點頭,兩人同時使力,腳在潭底一蹬,兩手划動,拖着方麗清奮力向水面劃去。

時間彷彿過去了很久,我的肺漲得快要炸了,就在我快憋不住氣的時候,“譁”的一聲終於鑽出水面。因擔心方麗清過度溺水,露出水面後,我便將她的頭往後仰起,與高佬一左一右拉着她向潭邊游去。遊動中,擡頭看向峭巖上方,已沒有了蜂羣影子,想是追我們至此,水汽太重沾溼翅膀,盤旋片刻便散去了。

上岸扶方麗清到個平整陰涼地躺下,因不知情況如何,我和高佬即刻對她進行生理急救。高佬捏她下巴,令她張口嘴,我跪在她身旁兩手使勁反覆按她腹部。

也許是昏迷後嗆水不多,按了數下,方麗清“嘩嘩”吐出幾口水,人悠悠醒來。睜眼見我和高佬在旁一動不動注視她,自己全身溼漉漉的身形畢現,蒼白臉上不由泛起幾絲血色。

“醒了。”我輕輕扶起她問道。雖說與她只相識半天,可因與方麗秀的關係,我感到與她總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就算無法與她二姐結合,我早也把她當妹妹了。

由於身體虛弱,方麗清只是對我微微一笑。

高佬道:“還好你醒過來了,你不知道剛纔書帆有多擔心。”

方麗清又是微微一笑,道:“他呀,不過擔心我有什麼三長兩短,無法向我二姐交代而已。是不是?姐夫。”聲音細若蚊響,幾不可聞,最後一句卻是對我說的。

她這麼叫我,我情知是玩笑,亦不由一怔。尷尬笑笑道:“我們是一起進山的,誰出了事我都會擔心,換作是我,我想你們也會擔心的。”

正說着,方麗清忽然“哎喲”大叫了聲。

“你沒事吧?”我問。

方麗清皺眉道:“後背被毒蜂蟄了三四下,有點痛?”

“哎呀!”方麗清話音未落,高佬亦叫了起來。

我以爲他也是在叫痛,白他一眼道:“你怎麼了?我也被毒蜂蟄,且被蟄的次數絕不比你少。”

高佬道:“被蟄幾下還不至於令我大呼大叫,只是小清姑娘的話突然讓我想起,在準備探險時,我讓部隊的戰友給備過些專解蜂毒的藥品,這些藥品現在就在身上。”說着放下揹包,掏出個小盒。

高佬將小盒打開,取出幾枝比一般注射液小近一半的玻璃瓶。

我問道:“這麼小!?管用嗎?”

高佬道:“這是部隊研究專解蜂毒的藥品,當然管用。每年哪個部隊不到野外拉練幾回,被毒蜂蟄那是常有的事,可不管被青峰,斑馬蜂,或甕子蜂蟄,打上一針包管沒事,甚至痛都不痛。想當年在部隊時,一次到叢林搞偵查訓練,我被袖子蜂蟄十幾下,全身又腫又痛,忽冷忽熱的,回來後軍醫給打了一針,沒多久腫痛就全消了。”

我半信半疑道:“這麼神奇?”

高佬一邊將針管刺入藥瓶汲取藥水,一邊道:“神不神奇,試過不就知道了。”說完拔出針管,看着我和方麗清道:“哪個先來?”

方麗清看着我,面色遲疑。

我想反正沒別的法子解蜂毒,姑且信他,死馬當活馬醫,挽起衣袖道:“我先來吧。”

方麗清見我打了,只好也打了針,高佬並非專業,給她打針時痛得她眉頭直皺,幾欲滴下淚來。

高佬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方麗清咬着嘴脣道:“我知道。”休息了片刻,她的身體漸漸恢復。

高佬撥出針管,重新汲取藥水,給自己打針。

我壞笑道:“他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高佬給自己打完針,聽了我的話,將空着的注射器往我屁股扔來,嚇得我忙向旁閃開,注射器“唰”的釘在地上石縫,晃動不已。

方麗清道:“對付他這種人,就得這樣,在他屁股再打一針,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說完咯咯直笑。

高佬忽然道:“對了,小清姑娘,你不是去方便的麼,怎麼惹上甕子蜂了?”

方麗清兩頰升起一抹羞澀紅霞,支支唔唔道:“我哪知道,我就這麼扶了一下樹幹,蜂窩就掉下來了。”說着低下頭,不停用手撥弄耳際秀髮。

我知她不好意思說詳細,給高佬使個眼色,爬上塊巨石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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