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剛纔這狹小墓室讓滿十寒無法躲避一樣,現在情勢逆轉後,效果同樣,甚至那些鬼卒的處境更爲惡劣。
滿十寒有若猛虎捕食般衝擊鬼卒們,拎着銅鏡,光芒四射,每一次都要捲回四五個鬼卒,予以煉化後補充進舍利之中。在這樣大肆進補的情況下,他的舍利吹氣球般的鼓脹開來,慢慢的變成豌豆,再變成鴿卵大小。到這個地步後,吸收煉化幾個鬼卒得來的念力所帶來的效果已經很不明顯,至少舍利的漲大已不能再清楚察覺。
又煉化了十來個鬼卒後,眉心處的舍利已到了極限,再也無法吸收任何的念力。滿十寒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難不成偷了人家的東西后還真要殺光人家的看守?既然已經得了如此多的好處,再繼續追殺,那也太過霸道了。於是,滿十寒對於那些已經逃散進其他墓室的鬼卒,停手不再追殺。
以大爲提升後的神識仔細地查看了下四周,雖然這墓室內那壓縮修士神識的古怪作用仍然存在,可滿十寒已不是吳下阿蒙,神識暴漲後探知範圍已能輻射至方圓百丈。在再三確定百丈內再無一個鬼卒後,滿十寒仍是謹慎地外放了護罩,這才全身心的投入元神也就是現在的舍利中進行查看。這一看,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良久,一個身影忽然閃入中室,儼然是剛纔見滿十寒大展神威時,不知道躲到哪兒去的石翁仲。
石翁仲在小心的潛入中室後,凝神打量着閉眼靜默中的滿十寒,眼中兇光連閃,又有些許遲疑,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手中碩大的長劍猛然劈向滿十寒。
眼見着劍光即將及體,忽然滿十寒一聲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笑畢,眼睛已睜開,眸子中神光暴射近丈。滿十寒雖然清醒,卻對近在咫尺的劍光視若不見,猛一拍額頭,一陣檀香飄過,在滿十寒身後驟然現出一尊金身法相,硬生生擋住了翁仲的雷霆一擊。
嗙的一聲,長劍與滿十寒身後的金身法相猛烈相撞後發出都聲響有若洪鐘巨響,劍鋒被毫不客氣的反彈而回,若非他武藝了得,及時的控制住了劍勢,差點還因此傷了自己。
這尊法相呈立相,高丈二,身披袈裟,頭戴寶冠,面容寂靜祥和,背有火焰肖背,胸前飾瓔珞紋,手持禪杖,另一手託寶珠。可細看之下,又自發現那法相的面目模糊不清,一隻手中所託的,應該是武器之一的禪杖更是隻有一個虛影。顯然,即使滿十寒的元神修爲大增,卻仍是不夠。與此同時,讓人糊塗的是,另外一隻手中所託的寶珠卻又非常清晰。
滿十寒在現出法相後沒多久,忽然皺了皺眉頭,以單手立於胸前,衝着石翁仲身後的空處淡然出言:“女皇陛下看了這麼半天可是看夠了?若是看夠了,不如現身一敘。”
空中傳來一女子微感訝異的驚呼:“咦,你這法寶功訣古里古怪的小子,知道朕之身份,不但毫無所懼,竟還敢約朕相聊,莫非你以爲憑藉你那小小法寶能與朕抗衡,抑或是如今宵小之輩都如此膽大另類?”話雖是這麼說,人,哦不,應該說是已成殭屍體的則天女皇還是從陰影中轉了出來。
現出身形的女皇,身上穿的並不是滿十寒剛纔在棺槨內看到的,大唐皇帝專用的繁複斂服,而是換成一套絲制敞胸寬袍,顏色淡紫,高聳的酥胸露出了大半。頭髮很隨意的盤了一個髮髻,未戴鳳冠。就那麼嘴角帶着些許玩味,巧笑嫣然的站在了滿十寒身前丈餘處,看着滿十寒的,正是武則天。然而看情形,她並非其他陰魂鬼卒那樣的有形無質,結合剛纔滿十寒發現的其肉身不腐,已自懷疑她乃是類似殭屍的存在。只不過這位殭屍大大一點不象恐怖片中那副醜得嚇人的模樣不說,還魅力十足,準確形容的話,應該是豔屍。
無意中瞧見那豔屍胸前白晃晃的一片後,滿十寒一個頭變得兩個大,算是見識了這大唐風氣的開放,眼睛絲毫都不敢朝下望,只能帶着些好奇地直視着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中國古代唯一女皇。
“貧道那件法寶,誠如女皇陛下所言,只能對元嬰初期以下水準,又無肉身託庇的鬼體有作用。陛下乃是千年殭屍之身,以陛下這麼多年的修煉,想必早已經是元嬰初期的高手了吧,因而貧道的法寶是絕無可能對您造成太大傷害。”滿十寒無所謂的以實言告之,看到她眼中譏諷之色一閃,嘴巴微張似乎有話要說,連忙又自開口道:“不過,貧道既然敢約陛下相見,自然是有所依仗的。”這倒不是滿十寒誇言,剛纔那段時間全副心神沉入識海對舍利的體會,讓他獲益良多。
原來滿十寒剛纔運行的地藏菩薩之法門,有個名頭,叫《地藏菩薩本願經》,內含《地藏菩薩滅定業真言》這一大法,此咒有摧伏、散滅、粉碎一切罪業、罪障、惡業之決。
換言之,就是此咒最能化解業力,能消除陰魂鬼體凝聚不散之根本。武媚孃的法體,修煉時在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業力,是以最受不得這類法術的打擊。
此外,滿十寒還明白了自己運轉地藏菩薩的法門後,出現在身後的金身法相的來歷——那竟然是地藏菩薩之本相。金身一成,永恆不滅!佛家精神念力修煉一途的最終境界就是以無形無質的精神念力以各種方法凝聚成金身法相,再轉嫁神識於金身之中。因此佛家弟子不必象道家修士那樣需要淬鍊肉身,只要金身一成就可拋棄肉身了,這也是爲什麼總有高僧說肉身是臭皮囊的緣故。
不過,滿十寒並不打算做佛家弟子,因此這金身一成,將舍利轉移到金身後,並未將神識跟着轉嫁過去,而是將神識修煉成雲陽子那樣的純粹道家白色元神,再以肉身爲本體,施展身外化身的法術,取部分元神來主持金身。
從此之後,滿十寒就等於有了兩條命,兩個身體都算是他的法體。不同之處在於肉體毀了就廢了,金身毀了卻可重新凝練念力再塑。同時,雖說滿十寒的金身尚不完滿,遠未達到可以飛昇的境界,可是,能凝結出金身,最少是合體期高僧才能勉強做到的,所以滿十寒這具金身的法力道行委實超過本體太多。
這讓滿十寒頗有幾分自傲,他開始修道不過幾年時光,在迭逢奇遇的情況下,竟然這麼快就凝結了普通佛家弟子輪迴轉世幾次纔可能凝結的金身。若是滿十寒此時願意拋卻肉身,在專心修煉六世**所傳功法的同時積修功德,不出三百年,金身定能大乘,直飛天宇。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他的腦中轉得一轉就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滿十寒思索良久,猜出這種金身法相應該是大願力結合念力所化。金身就是念力,那法相手上所託之寶珠就是大願力。
談到大願力,就得說說凡人常常提及的超度。一般人把超度兩字,僅拿來當做超度亡靈之說,這種說法不很正確,超度的實際意義是超越生死,共度涅槃彼岸。
可是,既然因果律說自作自受,爲何說超度可使亡者的業債可以減輕?
因果律是自作自受,佛絕無虛言,重罪或重債,不易超度,若亡者內心惡念熾盛,佛亦無特權施救;輕罪,超度較有機會!
佛雖有不可思議之大神通,但衆生造業亦不可思議,所謂:神通不能敵過業力。自作自受的果報,欲超度乃至減輕罪業,確屬不易,成就超度必須要達到超度成就的條件,譬如:超度者須具有高超圓滿的德性,以虔誠之心而爲亡者超度,亡者亦須具有斷惡向善之念,肯懺悔發露罪愆,如此相應,纔有超度與減輕罪業的機緣。
若超度者雖具有圓滿的德行,同時很實誠的爲亡者超度,但亡者不肯懺悔罪業,毫無浪子回頭的意念,超度甚難。
這個時候想要強行超度又該如何?願力用得上了。
普通佛家修士的願力都是通過吃齋唸佛慢慢積累,非常艱難。因而和尚超度亡靈,一般很少捨得用願力,只是通過唸經,以經文中蘊含的佛力感化亡靈,使之向善,從而超度。但碰到冥頑不靈的亡靈,要強行爲之超升時,就得花費這來之不易的願力,如此作爲若符合天規地矩,就可積累功德。
可爲何要積累功德呢?道門修士度的天劫是由業力所起,而佛家修士所謂的跳出三界外,其實指的就是跳出因果,不受業力侵擾,自然飛昇前是沒有天劫的。所以他們在修爲足夠的前提下,積累了足夠的功德,就可飛昇極樂。
這也是爲何修爲高深的和尚們對於捉鬼超度,如此趨之若鶩的原因:爲了積累功德而已。
從這也可看出道佛兩道各有千秋,道家修士不用積累功德,但業力的大小是受修士自身所作所爲影響的,於修行中無意積修功德多,業力就小,天劫也就小;佛家不用度天劫,卻有限制必須積累足夠的功德才能飛昇極樂。換句話說,最後雙方爲了飛昇,都得向善積累功德,這正是佛道兩門教義之最終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