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跪在那裡,也沒有人叫她起來。
翟嬌轉向羅飛羽,很是大喇喇地問道:“你到這裡來,就是爲這個事?”
羅飛羽答道:“大龍頭軍務繁忙,我來到滎陽,理所當然要來拜見大小姐。至於此事,也只是見到素素姑娘,纔想起來的。”
哼!
翟嬌鼻子裡發出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滿,還是不屑。她騰地站起身來,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擡腳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
那些侍女,忙不迭地跟上去。
唯獨素素跪在地上,都不起身。
屠叔方悄然長吁一口氣,對羅飛羽悄聲道:“唉,大小姐就是個這麼個脾氣,她又在外受了些委屈,前不久纔剛剛回府,羅總管海涵。”
羅飛羽笑道:“大小姐頗有男兒氣概,巾幗不讓鬚眉。素素姑娘的事,我帶着身邊多有不妥,還得勞煩屠總管把她安安頓在大龍頭府上,我返回江都時,再帶她一併離開。”
“好說,好說,羅總管儘管放心就是。”屠叔方滿口答應下來。
翟嬌剛纔的舉止,在羅飛羽面前,甚爲失禮。可是他也拿這位大小姐沒辦法。羅飛羽沒有因此而動氣,屠叔方也算是悄然鬆了一口氣。
此刻這麼個小事,他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屠叔方出去安排,羅飛羽走到素素姑娘面前,低聲說道:“素素姑娘起來吧,大小姐已經走了。”
“小姐!”素素哭喊一聲。
羅飛羽問道:“張大哥呢,在哪裡?”
“張大哥!”素素似是一下子想起來,擡起頭,臉帶驚恐,一把抓住羅飛羽的手,連聲說道,“總管,救救張大哥!”
羅飛羽心裡一震,沉聲問道:“怎麼回事?他在哪裡?”
虯髯客張仲堅的事,終於讓素素從被翟嬌趕走的悲痛中回過神來,說道:“張大哥!被關押在城東的監牢裡。他……他……是爲了我,才……才……”
素素說得結結巴巴,磕磕碰碰,羅飛羽連蒙帶猜,關鍵地方一再追問,終於聽清楚個大概。
只是他沒來得及細問,屠叔方的腳步聲就在門外響起。
羅飛羽咳嗽一聲,說道:“這個事我知道了,素素姑娘你就暫時在大龍頭府好好待着,到時再隨我一起返回江都就是。”
話音未落,屠叔方走了進來,笑着說道:“羅總管,素素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多謝屠總管!”羅飛羽喜道。
虯髯客張仲堅的事,羅飛羽沉吟一下,還是放棄找屠叔方打探打探的打算,而是準備靠自己。
告別屠叔方出來,羅飛羽一出大龍頭府大門,沈落雁安排的兩個人就迎了上來。
羅飛羽也沒跟他們多說什麼,而是信馬由繮,往城東行去。
原來虯髯客張仲堅陪着素素來到滎陽,素素回到大龍頭府,虯髯客則在城外客棧落腳。
一開始,素素還與虯髯客保持着聯絡,後來素素不知道什麼變故,沒再聯繫。虯髯客則闖進城內,被抓之後,關押在城東的監牢。
整整一天,羅飛羽都在城東閒逛,鎖定監牢所在。城東除了監牢,就是瓦崗軍辦理政務之處,沈落雁也就是在城東處理滎陽城內的大小事務。
好在監牢所在地距離政務廳有些距離,無需擔心戒備太過森嚴。
……
夜深人靜,羅飛羽做好準備,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悄然翻出窗外,竄上屋頂,爬高伏低,藉着朦朧的星月輝光,往城東摸去。
星月輝光很淡,他屏住呼吸,視野不受影響,可以先一步發現瓦崗軍的巡邏士卒,以及在高處的崗哨,先一步避開。
城東的戒備要更嚴一些,但也侷限在政務廳一帶。羅飛羽特意繞了個大圈子,避開這個區域,趕到監牢所在的地方。
這裡地處偏僻,孤零零的一片建築,高牆大院裡頭,就是一棟棟的獨樓。
這裡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監牢,而更像是軟禁關押重要人物的地方。
羅飛羽在暗處潛伏,觀察四周。
此地防衛力量外緊內鬆。
即使是外圍,也不是戒備森嚴,只是來回巡邏的士卒更多一些而已。
一棟棟獨樓,散佈在樹林之中,十分幽靜。羅飛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棟這樣的獨樓,也不知道虯髯客張仲堅被關押在哪裡。
大門入口,一隊人走了進來,領頭的事赫然是沈落雁。
在她身後,還陪着幾個人,最爲顯眼的,就是隻落後她小半步的中年男子,白面無鬚,長相俊美,帶着一股陰柔的女子之風。
羅飛羽只是在暗處拿眼光一掃,沒有盯着某個人看。大凡高手,都有異於常人的敏銳感覺,能夠感知到被人盯着。
這個人,羅飛羽在彭城香家賭場時,見過一面。是蒲山公李密麾下的得力干將。雖然羅飛羽沒有聽沈落雁介紹過,卻知道他就是祖君彥,是李密麾下與“俏軍師”沈落雁齊名的人物,博聞強記,武功高強,是李密的得力部屬。
隔着比較遠,羅飛羽卻仍能聽到他在低聲說道:“小姐,這個傢伙很是嘴硬,關押這麼多天,一直都沒有開口。我們何不從大小姐那個婢女身上入手?”
“這樣做不妥。”沈落雁頭也不回地答道,“大小姐那邊,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也好,就讓她再這麼囂張跋扈幾天。”祖君彥呵呵笑道。
羅飛羽心裡一震。
他知道瓦崗軍內部,大龍頭翟讓與蒲山公李密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半公開的程度。可是無意之中聽到的這麼一句對話,卻赫然揭示出來,李密已經在佈局動手,就等着最後掀桌子的最佳時機。
羅飛羽在黑暗中,微閉雙眼,屏息靜氣,待沈落雁一行人走過去,這才遠遠地綴上去。
在沈落雁等人進入其中一棟小樓時,羅飛羽就隱身在大樹上的樹蔭中靜靜地等着。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沈落雁一行人就走出來,沒有任何異常,就順着大道,轉過彎,消失在夜色中。
羅飛羽耐心地等着,沒有立即進去。
他只是心裡隱隱覺得,沈落雁不至於這麼疏忽大意。這是他的直覺,時準時不準。不過他還是決定再多等等,小心駛得萬年船。
約莫小半個時辰,羅飛羽心裡一凜,閉上雙眼,整個人隱身在大樹濃密的樹蔭中,與夜色融爲一體。
輕微的腳步聲,在四處響起,有人在這一帶遊走,搜索。
過不多時,祖君彥那個陰柔的聲音響起:“小姐,看來我們是多慮了。這裡沒任何異常。”
沈落雁幽嘆一聲,答道:“希望是我多慮了。這位揚州總管,可不是個等閒角色。他的種種舉動,我看不透他到底有何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