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秀芳一直婉言拒絕宋魯的一番好意,就連杜伏威勸她隨着宋家船隊一起離開歷陽,她都不爲之所動。
可是現在,她卻主動提出來,要跟着宋魯一行離開歷陽,入巴蜀,避開戰火。
宋魯哈哈一笑,答道:“如此甚好!有秀芳一起,這趟旅程就不愁枯燥乏味了。”
宋師道和宋玉致也是一愣之下,喜出望外。
尚秀芳先謝過宋魯三人,才轉向羅飛羽,問道:“羅公子呢?是準備跟雨晴妹妹回丹陽,還是去哪裡?”
羅飛羽沉吟着,答道:“我會在歷陽待幾天,再經丹陽回揚州。身爲竹花幫的護法,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啊。”
“竹花幫護法?”宋玉致微蹙眉頭,問道,“竹花幫只有幫主軍師和四大堂主,什麼時候設了個護法?”
羅飛羽苦笑着答道:“就是香玉山要贏下天玉閣那天。竹花幫無人能在賭檯上阻止得了他。幫主急召,在下從丹陽趕回去,與他在賭檯上對賭一局,然後一刀劈了賭檯,他就留下黃金走了。”
宋玉致聽得眉頭微蹙,尚秀芳饒有興致地看着羅飛羽,輕“啊”一聲,有些意猶未盡一樣,問道:“就這麼簡單?”
羅飛羽點點頭,笑道:“就這麼簡單。臨走之時,他還問我跟嶺南宋家是什麼關係。”
“他把你當成了宋家的高手?”尚秀芳掩嘴輕笑。
宋魯哈哈一笑,說道:“小兄弟砍向杜伏威的兩刀,的確有幾分宋家刀法的神似。也難怪香家的人會如此以爲。”
“也可能是那位香公子發現事不可爲,爲免打草驚蛇,引起各方勢力的關注,爲自己找個理由,順勢脫身。”羅飛羽說道。
這個可能其實是蠻大的。
宋魯再次哈哈一笑,把繡春刀還給羅飛羽,說道:“你的刀法狠厲霸道,但是這把刀,就迥異於江湖中人慣用之刀。此刀可有名?”
“此刀名繡春。”羅飛羽答道。
衆人一愣。
狠厲霸道的刀法,這把刀卻有這麼一個很是秀雅的名字。
“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羅飛羽脫口而出,“在下很喜這句,故而以繡春爲刀名。”
衆人一愣之後,就是愕然。
這句詩,提前這麼多年在這裡問世,意義就有所不同。繡衣就還沒有成爲皇上的密探之代稱,而是錦衣繡服的字面意思,也就是掌權的士閥階層。
尚秀芳眨眼看着羅飛羽,感慨道:“羅公子胸懷大志,又重情重義,實屬難得。只是……唉,秀芳始終不明白,權勢,真的就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怎麼吸引得天下英雄好漢,個個趨之若鶩?”
大家都在看着羅飛羽,靜待着他怎麼回答這麼個問題。
羅飛羽想起在上一個世界裡時的經歷。他以太師之尊,掌天下大權,那個時候,的確是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對他來說,在秦淮河上帶走陳圓圓,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雙眼中露出幾分緬懷之意,有感而發:“權力,是一杯最爲甘甜的毒藥,喝下去一口,就再也離不開它了,而是會越喝越上癮!”
“最爲甘甜的毒藥!”尚秀芳雙眸一亮,感嘆道,“羅公子這個說法,倒是無比新穎。”
宋師道擊掌讚道:“真是妙論!羅賢弟這一句話,可是深得此論的精髓!”
羅飛羽呵呵一笑,“秀芳大家和宋兄過讚了。在下只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古往今來,爲了權力,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相殘,夫妻可以相互算計。但這只是權力的陰暗一面,是一劑毒藥。反過來看,權力也可以有好的一面,讓天下太平,黎明百姓安居樂業,這又何嘗不是權力的甘甜所在。”
“所以說到底,權力是毒藥,還是甘甜,實取決於人心!”宋師道說道。
羅飛羽點頭讚道:“宋兄這話就更是更深一層了。”
尚秀芳卻沒有輕易放過羅飛羽,而是接着說道:“可是羅公子方纔所說,顯是志向遠大,追逐的可不也是權力麼。”
羅飛羽苦笑着叫饒:“秀芳大家還是饒了在下吧……”
在座的四位美女,都咯咯嬌笑起來。尚秀芳邊笑邊說:“那可不行!秀芳可是期待着公子的高論哩。”
“高論倒是沒有,低論倒是有一籮筐,剛纔已經全倒出來了。”羅飛羽自嘲說道,“權力,往窄了說,就是天下大權,由天子而層層往下。可是往廣裡說,那就多了。秀芳大家,又何嘗不是手掌大權?所到之處,無論是黑道白道,各方英豪,都是爭先以禮相待。這可是連楊廣都無法享受的權力啊!”
尚秀芳“啊”了一聲,眼珠轉動,無奈地說道:“羅公子這招圍魏救趙,倒是用得精妙。”
衆人盡皆笑出聲來。
……
夜宴結束,衆人盡興而歸。
尚秀芳要尤雨晴去閨中夜談,羅飛羽則在宋魯派人安排下,在其中一棟小樓歇下。
不過他沒有歇下,而是盤膝坐下,一邊運功,一邊細細體會體內的差異。
《長生訣》果真是奇書,練出來的長生真氣,再配合羅飛羽那堪稱強悍的自愈再生能力,可謂是絕配。天下練武之人不敢做的事,他都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嘗試。而一嘗試,就又有新的所得。
杜伏威不愧是頂尖高手,坐着不動,就接了他的一刀,不但若無其事,還震得他倒飛而出。
他的一句話,猶如一把鑰匙,讓羅飛羽打開一扇大門,看到另外一片廣闊壯麗的天地。
勁力凝聚而不散,使出一刀來,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大的威勢,可是效果,卻有着雲泥之別。
故而他第二刀劈下,以杜伏威之能,都無法做到輕而易舉接下。
現在,他體內的長生真氣,已經全部轉化成螺旋氣旋,在體內經脈間收尾相接,流轉盤旋。
體內的傷勢,當時就已經沒有大礙,現在就更是沒有什麼問題,只需要兩三天的工夫,就會徹底痊癒。
篤篤篤!
有人在敲門。
羅飛羽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打開門,正見到宋師道站在門外。
宋師道是奉宋魯之令,來請羅飛羽去談談。
羅飛羽隨着宋師道,來到宋魯下榻的小樓。一樓廳堂裡,只有宋魯一個人,就連他那個帶着幾分妖豔的小妾柳倩,也都不在。
他已經換上一套類似於睡衣一樣的袍服,哈哈一笑,對着羅飛羽說道:“來,坐!無需拘禮。”
“是!多謝宋叔!”羅飛羽答道,坐在宋魯一側。
宋師道則在宋魯另一側落座。
“小兄弟悟性極高,前途不可限量。”宋魯說道,“只是小兄弟師承,可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