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名北落師門,偶得自連山星宮,持之可破聖地三千紅甲!”
葉傾城多年的這句話彷彿還回響在黑衣冥神的耳邊。他左手五指激射而出的冥元十三劍已隔空擊中了阿離手中的北落師門劍上。
冥元劍就如十三道橫空出現的黑色骨刺,細長的冥力凝固成的骨刺突破了極限的速度,幾乎是瞬間就破碎在阿離手中長劍的劍柄上。
在李道玄的眼中,黑衣冥神突然出手的冥刺落到劍柄上就化作了粘稠的黑液,裹住了劍柄與阿離的手臂。
北落師門劍在他的體內穿過,灼熱之中卻有一股清涼的感覺傳來。細長的劍刃在他體內似乎融化了。
劍尖並未穿過身體,阿離手臂一抖,凝固的黑色粘液化作了碎片亂射。黑衣冥神終是出手晚了一步。阿離漠然的眸子並無任何神色變動,但作爲因戰鬥而生的聖地殺器,她潛意識的戰鬥敏感驅使她向後閃爍而退。
此時李道玄的鮮血已流到了劍柄處,纏着鯊魚皮的劍柄上現出無數細小的縫隙,李道玄的鮮血漸漸浸透了劍柄。鯊魚皮發出噼啪之聲,繼而一道銀光自劍柄上冒了出來。
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淤血,李道玄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冒着銀光的劍柄,慢慢拽了出來。但他只拉出了一半劍身。北落師門長劍自劍刃中段就連結在了他的體內,劍刃與肌膚相接處也如劍柄般發出了銀色光芒。
飄身退去的阿離雙眸閃過道道銀光,身子猛然向前,左手自上而下橫掃而下,紅光飛射中道道劍靈衝向了前方的李道玄。就在她發動攻擊的一刻,那側面的黑衣冥神也是呼嘯而上,冥元十三劍再次呼嘯而出。
就在這時,李道玄仰天怒嘯起來。這是發自肚腹之中的一股氣息衝出喉嚨的聲音。
阿離的紅色劍靈和冥神的黑色骨刺就在一片銀光中消散無形。李道玄頭向後無力的仰着,身子懸浮在墓穴的半空中,全身籠罩在銀光中。
北落師門長劍自劍柄處開始崩碎,碎片之下,這柄長劍的真容也展現出來。那是一柄自劍柄到劍身連爲一體的黑色長劍。
構成整柄長劍的材料竟然是一塊黑色石片。
銀光如火花亂射,道道飛散。頓時整個墓穴之中就如千樹萬樹梨花開,銀光擊穿地面與頭頂,石塊飛散間,阿離眸光閃動,毫不猶豫的衝向了一側。她的身子直接穿過了山石,如流星一般穿過了龍門山體,消失在洛陽白馬寺方向。
墓地被穿出了一個人形大洞,空氣瘋狂的灌入其中,毒氣擠壓出來,整個墓穴之中捲起了一團狂風。
黑衣冥神眼光閃動,望着懸浮的李道玄,再看着他在銀光之中終於拔出了這柄北落師門劍。
手持長劍的李道玄似還在迷茫之中,但黑衣冥神眨眼間,長劍就刺到了他的胸前。
“星石爲劍,開八荒天河。天河流轉,引二八星宿!”黑衣冥神口中說着,右手二指併攏,意態悠閒的將李道玄攻來的長劍輕鬆的格擋開。
劍上銀光漸漸消散,黑衣冥神指尖的黑氣漸漸縈繞在劍身上,而李道玄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黑衣冥神雙目緊緊的盯着李道玄胸前的銀色瓶子,口中淡淡道:“葉傾城確實有本事,當年就藏了這麼一招。連山星宮的劍法,瞿曇悉達的寶劍,原來小葉子多少年前就爲你備好了後路。”
黑衣冥神如此說着,心中卻震撼不已。當年葉傾城獨闖西王聖地,正值聖地聖女重啓的關鍵時候,也正藉着這個機會,葉傾城將阿離這個殺器偷了出來。卻藏到了大雪山裡。
這些黑衣冥神都是知道的,但他和聖地都沒有想到的是,葉傾城是如何推算出十六年後長安的事,又如何推演出李道玄與阿離的相逢,埋下了這麼一手。
無論如何,黑衣冥神現在想要的卻是剛纔送出的那個銀瓶。他口中調侃,動作悠閒,但身子卻不敢踏前一步。
但面前的李道玄身中一劍後,卻是清醒起來,自離開長安以來的迷茫心境在這一刻終發生了變化。
求得生便無懼死,心中所想便是腳下之路。北陵道祖真正留給他的不光是五元道法和金剛煉體大法,還有那大道通天,隨心所欲八個字。
李道玄長吸了一口氣,眼望黑衣冥神的動作,大笑着摸出懷中的銀瓶,身子猛然後退,站到了十二銅人中間的石棺上。
他手舉銀瓶,低頭看着還未痊癒的傷口,卻冷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冥狗兒,你這次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道玄說着,手中長劍豎斬而下,立刻自上而下將一座銅人一分爲二。銅人裂開,浮出一塊碎片。正是秘洞之中缺失的河洛圖書一角。
李道玄長劍揮舞不停,在黑衣冥神眼皮底下切開了十二銅人。十二塊碎片倏忽一聲拼湊到一起,組成了河洛圖書失去的那一角。
金行之力慢慢的落到了李道玄的手中,他左手拖着這碎片與銀瓶,對着冥神大笑道:“如何!”
黑衣冥神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側耳靜靜聽着洛水中的動靜。他眉頭一展,再退後一步,搖着頭對李道玄說道:“你運氣不錯,但還是太傻了。”
李道玄心中一動,也是感到不安起來,他剛纔斬斷銅人得到金行之力,本是想以此對抗這黑衣冥神。沒有想太多,此時看這黑衣冥神的態度,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麼!
黑衣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悠然道:“你沒做錯什麼,只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他嘿嘿笑了起來:“進入五行秘洞還需要生祭呢,此時你取出了金行之力,河圖洛書馬上就要衝破禁制,重現人間,到時候五行合一,更是需要一個祭祀者。我可得多謝你了。”
黑衣冥神剛剛說完,墓穴之外的洛水之中白浪滔天,就是在墓穴之內也能感受到大浪衝擊碎石的激盪之力。
整個洛陽有心之人都感受到了洛水下的五行之力,洛水北岸的花圃中,阿幼黛雲默然獨坐,忽然站起身就要走出屋門。
花圃門前背門而立的男子不動聲色的堵住了木門,卻對身前老老實實種花的宋單父輕聲道:“宋兄,該吃飯了吧。”
宋單父擡頭偷偷看了一眼屋中狠勁兒跺腳的阿幼黛雲,只得微笑道:“馮驢兒做的一手好驢羹,閻先生要是餓了,我就讓他快點準備起來。”
閻碧落手撫頜下長鬚,淡淡笑道:“驢羹雖美,但未免有些膩了。老夫見今日天氣不錯,洛水上更有風雲變動,正是吃春蟹的好時候,不如大家一起去洛水河邊遊玩一番如何。”
宋單父微微一愣,閻碧落前日現身,死死的看住了蠢蠢欲動的阿幼黛雲。但在這關鍵時刻爲何鬆動下來,說是吃春蟹,但話中之意誰不明白,那是要帶阿幼黛雲去洛水看一下李道玄的情況了。
但不管如何,宋單父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還未答話,屋內的阿幼黛雲就衝了出來。幾人正要出門,就聽到一陣仙樂飛揚,空氣中一團帶着檀香的氣息更是迎面撲來。
閻碧落扯着宋單父與阿幼黛雲同時躍身而起,看着洛水上一團白光直透雲空。翻騰的水浪中隱隱看到一隻黑色的玄龜浮了上來。
宋單父耳中聽着仙樂,鼻中嗅到了檀香,激動的喊出來:“玄龜浮水,揹帶河圖,這可是千年一見的神蹟,老夫竟然有這個機緣……”他話還未說完,就覺得鼻中的檀香漸漸濃厚起來,頓時兩眼一翻不醒人事。
閻碧落周身青氣環繞,阿幼黛雲也鼓動起靈力,兩人對視一眼,閻碧落輕聲道:“河洛圖書現世,這白馬寺好大的手筆,竟然放出迷魂香樂,他們是要迷倒全洛陽的人麼。”
阿幼黛雲沉聲道:“閻老頭,你不覺得這裡面很有深意麼?”
閻碧落拉着阿幼黛雲身形一閃,衝向了洛水河邊。身影閃動間,閻碧落輕聲問道:“白馬寺放出這天音地香,迷倒所有洛陽人,自是不願讓凡人看到這一幕罷了。還能有什麼深意?”
阿幼黛雲望着前方浮出洛水的玄龜背上閃動的神秘河圖,低聲嘆道:“閻老頭你還不明白麼,白馬寺那些人將中土的修士看作了奴隸一般,但卻耗費心思迷倒洛陽百姓,這不是輕修士,重百姓的意思麼,實在想不通啊!”
閻碧落心中一想就明白了,白馬寺聖地之人視修士爲糞土,卻爲了掩藏河圖洛書的蹤跡費盡心思迷倒洛陽凡人,這確實讓人想不明白。
整個洛陽城中,所有的凡人都在那響動九霄的仙樂中被檀香迷倒。而洛水上的玄龜緩緩伸出腦袋,發出一聲鳴叫之聲。
龍門山廢墟之中,李道玄手中的金行碎片似受到了玄龜的召喚,就要脫手而去。他面前的黑衣冥神就在此時衝了上來。
黑衣冥神的手指直直的伸向了李道玄懷中的銀瓶,這內藏十三古人名單的銀瓶就在李道玄衣衫內。
黑衣冥神選擇的時機非常準確,動作更是疾風閃電一般,李道玄根本無力反抗,但李道玄手中的河洛圖書碎片卻硬生生帶着李道玄飛了出去。就這毫釐之差,黑衣冥神的手指錯過了李道玄懷中的銀瓶,唰的一聲,他手指只勾住了李道玄懷中的另一樣物事,眼睜睜看着少年被河洛圖書碎片扯出了墓穴。
黑衣冥神下意識握住了手中勾出來的物事,擡頭看着李道玄旋轉着落入玄龜背上的河洛圖書中。他直看着李道玄的身影隨着洛水玄龜消失在白日中,這才低頭看着手中的石碗。
九幽紫金鉢碗口上閃過一道黑氣,這黑衣冥神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不禁自言自語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失去了銀瓶,卻得到了這東西。”
他臉上帶笑,再擡頭看向洛水時,更是被水中突然出現的異景所震動。嘴角的笑意更是興奮起來。
但見洛水之中,一隻隻身裹鱗片的蛇人翻騰不已,成千上萬只蛇人齊齊涌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