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在敦煌古城天空旋轉的金鐵圓球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發着金光的怪物。白天子被金鐵圓球的金光籠罩,便不再說話。關於這曾出現在洛陽的聖地圓球,雖然敦煌人都未曾目睹過,但關於這怪球神秘的事情,早經過西來的商人傳說,已算是家喻戶曉了。
來自大唐的使者裴行儉手中的小斧頭晃動起來,他望着白天子悠然道:“本官奉命而來,得罪之處還望姑娘見諒!”話聲一落,裴行儉就來到了白天子身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肩骨。
張天賜微微一嘆:“裴大人且慢!”他口中說着話,手中十二條佛靈金線就如長蟲般古怪的探了出來。裴行儉雙眸閃過一道亮光,捏着白天子轉身道:“張先生,吾剛纔說的話還不清楚麼。閣下要做什麼事情,吾是不會多事的,但捉拿李道玄一事,卻是刻不容緩。”
張天賜嘴角一陣抽動,手中的佛靈金線就緩緩收了回來。白天子身子被制,冷冰冰的望了父親一眼,便被裴行儉提着飛出了張家大屋。直到他們去遠了,張天賜才鬆開拳頭,長舒一口氣,雙眸冷光閃爍間,身上已幻出了一團波光之影。
他的身子再次化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整間屋子都被壓縮到極致的靈力產生的吸力所抽動,在一陣瘋狂的震動後,張天賜的身影已化作了一條黑線,直撲向了敦煌南門外。
敦煌南門聚集的西域貴賓都已有些失控了,在龜茲老頭的帶領下,隱隱有強衝城內的勢頭。白衣張家的護衛修士都是神色緊張的站成了一排,擋在了彎月狀的城門之前。
張天賜的身影出現時,龜茲老頭正高舉着戴滿珊瑚戒指的大手,怒聲喊着:“張天賜,四方而來的貴客就如珍珠一樣匯聚到這裡,你這個主人卻像盲眼的瞎子視而不見,這就是白衣張家的待客之道麼?”
龜茲老頭這一句話引起了四方貴賓的和應,剛剛出現的張天賜只微微一笑,輕聲道:“白聖天,你在龜茲可曾見過真正的寶珠?”
這句清清淡淡的話瞬間就壓制住了四方賓客的喧鬧,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但那龜茲老頭白聖天卻傲然道:“吾龜茲的大明珠聞名西域,就連長安的老爺們每年都派人來求,吾怎麼會沒見過真正的寶珠?”
張天賜雙眸環繞了四周一圈,搖頭笑道:“白兄弟這番話可說錯了!”他語氣溫和,說這話時很自然的和龜茲白聖天稱兄道弟起來:“要知道那金銀珠寶固然珍貴,但對於我們西域人來說,卻都如糞土一般,白兄不要說龜茲,那于闐的美玉,高昌的寶馬,疏勒的沙金,那一樣不比你們龜茲的明珠珍貴,便不說這些,便是西夜彈丸之地,還盛產名香呢!”
張天賜這樣一說,四周的西域貴賓都忍不住點了點頭。西域本就盛產這些美玉珠寶,在他們這些貴族眼裡,確沒有什麼珍貴的。
龜茲老頭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便嘟囔道:“如此說來,吾等在張白衣眼中,都如糞土一般了。”張天賜猛然一擺手,很是真誠的說道:“白兄千萬不要這樣說,天賜固守敦煌多年,深知西方各國的廣恆博大,雖然比不上大唐邏些,但也都是一方之國,千年傳承。”
他說着忽然面色憂鬱起來,擡頭望着天空一抹兒新月緩緩道:“所以這次祭月大會,吾是誠心邀請諸君前來,一起祈福上蒼,救我西方萬民。”
龜茲老頭白聖天咳嗽一聲,怪聲怪氣道:“救我西方萬民?有什麼好救助的?你用妖法遮住了天上之月,便在這裡危言聳聽了麼?”
張天賜沒有說話,卻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修士們,這些白家的護衛都是會意,不動聲色的圍成了一個圈子,卻都是身子向外,背對諸方賓客。這是一種友好的無敵意的護衛之法,以示並不是爲難這些西域老爺們。
張天賜這才鄭重的舉起一根手指:“如今天下的形勢,不用吾多說,相信諸位都是清楚的,大唐新帝登基,與邏些的和親失敗,眼看一場浩劫就要到來。天賜不才,想問諸位一句,若是大唐和邏些開戰,加上北落荒原突然出現的西羌人,那麼咱們西方各國該如何是好?”
這句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這一次張天賜的祭月大會能得到西域這麼多國家的使者光臨,除了應付敦煌的主人,更多的是卻是到這邊關之地來探探風頭。看一看大唐的動靜。
這一次就連龜茲老頭都露出了深思之色,良久纔有一個爽朗的聲音說道:“哪有什麼好想的,天上的驚雷,地上的沙塵,都是永遠不變的真理,咱們都是大唐的屬國,自然要和大唐一起對抗邏些和西羌人!”
張天賜望了人羣一眼,微微一笑道:“這位可是西宛國的郎君?容天賜放肆一下,你們西宛國自恃在西域諸國的中間位置,無論戰爭打到什麼地步,打到什麼位置,你們都有四方鄰居擋着。這想法天賜實在不願苟同,要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若是咱們都被大唐拖到了戰爭裡,便是你們宛國,最終也要受到牽連。”
西宛國的使者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
龜茲老頭看看四周,忽然低聲問道:“張白衣,你既然把咱們都召到這裡,必然是想到法子了是吧。說實話吧,大唐要是和邏些開戰,必然首先就得召集西域聯軍,咱們到時候就是大唐的先鋒,嘿,也就是炮灰了。但若是不聽大唐的指揮,咱們卻連炮灰都做不成,首先就得直面西州四萬大唐鐵騎。這可如何是好。”
龜茲老頭白聖天說出的話正是西域諸賓心中所想,此時都是忍不住看向了張天賜。
張天賜哈哈一笑,忽然伸手握住了拳頭:“天賜沒有什麼好辦法,卻願意匯聚敦煌之力,力抗大唐這等殘害我西方諸國的行爲!”
敦煌的主人說得鏗鏘有力,但西域諸賓都露出了失望之色,那表情的意思很明顯:還以爲你有什麼驚天的計謀,最後卻是這一招。
龜茲老頭很不客氣的連連搖頭:“張白衣你的修爲就像天上的星辰,高山的白雪,那是沒得說的。但想以敦煌這點小地方對抗大唐,未免也太可笑了。”
白聖天說到這裡,忽然詭異的笑了起來:“不過張白衣若是能和北落的西羌人,南邊的邏些人拉上關係,得到他們的支持,那情況就不同了。”
張天賜深深看了白聖天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兒諷刺的笑意,但他的語氣卻愈發的真誠起來:“好!不瞞白兄,天賜的確已見過北落冥神的使者,但天賜還要說一句。”他說到這裡臉色沉了下來,帶着一種憤慨的語氣說道:“那就是,不論是北方的西羌人,還是南方的邏些人,和無恥的大唐又有什麼不同,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吾等西方小國做那對付大唐的炮灰?”
張天賜說到這裡,再次舉起了拳頭:“天賜以爲,要想保住咱們西方萬民的福祉,唯有靠自己的努力,求那些無恥的大國,都是自取滅亡!”
這句話瞬間又打動了不少來賓,西域諸國其實這些年來並不團結,大小兼併層出不窮,早在承玄皇帝在位時,那西宛國就兼併了精絕,且末兩個小國。更不用說一口氣吞併了皮山,戒盧等四個小國的于闐了。至於西域諸國中實力最強大的龜茲,那胃口更是大,如今已有吞併四方的勢頭。
在這種情況下,聯合起來應付大唐邏些,便如同鏡花水月一般了。但張天賜所說的自我崛起,發奮圖強的道理,卻是這些西域強國一直做的美夢。
那龜茲老頭白聖天此時已收起了嬉笑的面容,沉聲道:“天賜你說的是很有道理的,但如何做呢?你真以爲敦煌變成了白衣金山國,就能跟大唐對抗了?”
白聖天說着手指畫了一個圈子:“你這敦煌在玉門,陽關兩大關口之間,光從位置上來說,只需大唐兩道軍馬齊出,北邊的安西鐵騎再動一下,你這敦煌一日之間就會被屠城的!”
張天賜默然無聲,良久才擡頭沉聲道:“白兄別忘了敦煌之南的羅布泊,那裡乃是死絕之地,只要進入羅布泊內,便是三百騎兵,我也可以與大唐周旋起來。”
白聖天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那羅布泊周邊都是沙漠,就那點湖水能有什麼用。縱有千軍萬馬,想要躲起來那是沒問題,但要與準備充足的大唐騎兵周旋,恐怕不可能吧。”
張天賜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終於拋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若是我以樓蘭爲基地呢?樓蘭南靠羅布泊,西通於闐,北接西宛,車師,東連敦煌,扼西方商道之要衝。可進可退,若再有上萬軍馬,便可死死拖住大唐。”
龜茲老頭與西域諸賓都是睜大眼睛望着張天賜,自漢末以來,那樓蘭之國早已化作廢土,就連大隋,唐初軍力最盛的時候,都不曾在樓蘭站住腳。張天賜這可不是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