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陀螺來到廣州城時,瞬間眼花繚亂,感覺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如果說,占城的繁榮是可期的,可以預料的,但廣州城的繁榮,卻超乎他的想象。
碼頭,人來人往,看不清楚多少人,但總數肯定超過了他的領地,那些身着短衣窄袖的大漢,一個個扛着貨物,挑着,井然有序而不亂,沒有爭搶,也沒有打架,數量繁多的商船一到港,片刻之間,就卸完了貨物。
商船更是絡繹不絕,彷彿大海中的浪花一般,永不減少。
碼頭乾淨整潔,磚石鋪就的地面沒有一塊幹泥巴,許多小孩子和老人,拿着簍子,用掃把清掃着。
“這就是唐國的國都嗎?果然繁華熱鬧!”
費陀螺感嘆道。
“不,這只是碼頭而已,沿着這條寬闊的石路往前走,就是廣州城了!”
迎接他的官吏嘴角閃過一絲輕蔑,海外番國就是這般,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最是好糊弄了。
翻譯的話,讓費陀螺頗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一條極爲寬闊的道路,足以容納數十人並排而走,道路兩旁也通了溝渠,這是爲了防止下雨天地面泥濘。
從道路往前看,一路上人來人往,馬車、騾車,驢車,比比皆是,讓人目不暇接。
而令人奇怪的是,道路分成了兩半,中間有一條明顯的界限,讓行人車輛左右並行不而擁堵,一來一往,毫無遲邂,令人咋舌。
費陀螺連忙問其故。
官吏言道:“道路再寬,車輛一多遲早就會擁擠的,所以我們在中間劃了一道線,讓車輛和行人都靠右邊走,井水不犯河水,這樣一來就暢通無阻……”
說着,官吏一臉敬佩地朝着北邊拱手拜了拜,感慨道:“這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見着這個場面,臨時出來的對策,一經實施,百口稱讚,我主果然天資聰穎,非常人所及,可以說,沒有陛下,就沒有現在的碼頭,就沒有現在的大唐……”
費陀螺看着滔滔不絕地官吏,又看了一眼口乾舌燥的翻譯,瞬間明白,此人不僅拍馬屁功夫一流,而且這是個話嘮啊!
“那些孩童手中的紙張,以及叫喊着什麼?”
費陀螺立馬打斷了其言語,繼續問道。
“那是邸報——”被打斷了話語,如同拉半截就擦屁股,這是極爲難受,官吏不由得板起臉,說道:“朝廷大事,以及各府風土人情,詩文小說,皆在其上,十錢一張,你又看不懂,就算了!”
如此這般,但費陀螺仍舊問道:“那座規模龐大的府宅,可是城主府?”
“不是!”官吏一臉複雜地說道:“那是市舶司,負責收稅的,對了你帶來的那些東西,也要交稅,就去那裡,不要忘了!”
費陀螺瞬間感覺不好了,在老家,他這樣的貴族還要納稅?簡直就是笑話。
“貴國貴族也要納稅那?可否通融?”費陀螺有些心疼。
“哪怕是貴族,也要納稅!”官吏嘆了口氣,說道:“時勢不同了,以前好日子沒了,咱們官吏不納稅,就得罷官彈劾,得罪皇帝,貴族降爵,收田宅。”
“轉運使司衙門,都是一羣吝嗇貪婪之輩!!”
在其憤憤不平之中,費陀螺只能認命地去賣了東西,繳稅,然後去了廣州城。
廣州城屋舍鱗次櫛比,人比碼頭更多,顯得更加的擁擠,叫賣聲不絕於耳,穿麻衣,絲綢,短衣的,各種都有,車子行走在街道上,很是緩慢。
養着街道兩旁的磚瓦房,以及那高不可及的城牆,費陀螺瞬間就酸了,他說道:
“在我們國家,只有貴族才能住瓦房,平民都沒有鞋穿,而這裡竟然人人皆有鞋履,衣衫漂亮,真不愧是大國啊!”
“不穿鞋?不硌腳嗎?”官吏奇怪道:“也只有蠻寮纔不穿鞋,咱們這樣的大國,若是不穿鞋,成何體統?”
“不知這廣州城,有多少人?”費陀螺羨慕且嫉妒地說道:“在我們國都,吳哥城,有十幾萬人呢!”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戶部的,但大概還是瞭解的,五六十萬吧!”
“這些年商賈往來太多,尤其是那些大食人,披着袍子,大熱天的不熱嗎?看着都煩!”
官吏毫無保留地對大食人進行鄙視,反感。
這樣的城市,又怎麼打?果然是上國,平常的一座城市,幾乎抵上幾個吳哥城了,那麼兵卒豈不是更多?
到了這一刻,費陀螺完全沒有了覬覦之心,對於占城的渴望,也被壓到了心底。
無他,這是一個落後的正常人對於文明先進國家的仰望。
當差距到了遙不可及的情況下,嫉妒就完全消失了,只有仰望,服從。
只有親眼見識到,才知道差距有多大。
而大食人則完全沒了這種仰視的心態,說實話,阿拉伯文明此時並不差。
這樣的大帝國,在阿拉伯世界也有過,畢竟也是建立國跨洲大帝國的人,什麼文明沒見過,東羅馬,西歐,印度,對於大唐只有驚歎,羨慕。
甚至內心深處還有佔有的慾望。
畢竟海路已通,技術成熟,在這樣繁華富裕的帝國,佔據一個大食人的城市,可行性很高。
唐朝的廣州城,宋朝的泉州,就是這般情況下的產物。
不過,路途遙遠之下,外加中原的國力,這種幻想不可能成真。
長途跋涉,足足行了七八日功夫,也不知走了多長路,見到多少城市鄉村,大唐帝國的龐大,果然超乎想象,吳哥王朝幾日功夫就走完了,這裡竟然還在走……
“這是一個龐大的帝國,擁有數百萬的人口,足足是我們的數倍,城市如同天空上的星星一般繁多,軍隊雄壯,道路寬闊齊整,與我們一般,他們也有數不清的驛站,而且比我們的更多,更大,這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大帝國,但我聽說,他們北方還有兩個不亞於這般帝國的國家,我瞬間明白了,與這樣的帝國爭鬥,絕對是自取滅亡!”
看着眼前的長沙城,也就是唐帝國的國都,費陀螺合上自己的記敘本,望着這條寬廣,名喚湘江的大河,感到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