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未來有一天,我可以成爲亨利-方達(Henry-Fonda)。這是一個願望。”
“亨利-方達?你確定?我覺得,馬龍-白蘭度或者丹尼爾-戴-劉易斯纔是更好的選擇吧。”
面對布萊德利的調侃,藍禮眉尾輕輕一揚,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意,“我會選擇積極正面的角度來解讀的。”
布萊德利不由歡笑起來,意味深長地迴應到,“在我看來,無論是哪個角度都是積極的。我始終都是堅定不移站在你這邊的,請務必相信我。”
這是一個小小的調侃,來自好萊塢的現實典故。
亨利-方達,一代名宿,縱橫百老匯以及好萊塢超過五十年,奉獻了“荒野大決鬥”、“戰爭與和平”、“西部往事”、“十二怒漢”、“金色池塘”、“憤怒的葡萄”、“紅衫淚痕”等一系列經典佳作;甚至因爲他的前後五次婚姻,好萊塢誕生了一個演藝世家,“方達”這個姓氏就具有強大而深遠的號召力。
不過,亨利-方達卻保持了一個不是那麼令人愉快的記錄:他是奧斯卡歷史上從初次提名到最終獲獎時間距離最長的記錄保持者。
1940年,“憤怒的葡萄”爲他首次贏得了提名,彼時他已經三十五歲;1981年,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授予亨利最佳榮譽獎,次年,“金色池塘”再次贏得提名之後,終於得獎,足足間隔了四十二年之久。
藍禮之所以提起了亨利-方達,其實就是在自我吐槽。
EGOT之後,整個好萊塢勢必對藍禮充滿了提防和排斥,不要說短時間之內再次得獎了,可能就連提名都會變得無比困難,因爲藍禮年紀輕輕就已經達到了巔峰,這是在挑戰整個行業的極限,接下來無法繼續上坡,只能開始下坡。
按照過往的歷史記錄來看,比如說湯姆-漢克斯,接下來幾年時間裡,“藍禮-霍爾”的名字在頒獎季之中可能就只是一個理論層面的熱門,討論聲浪滾滾而來,卻只開花不結果,徹底與大部分提名無緣——他們需要讓藍禮“冷靜冷靜”。
所以,藍禮提起了亨利——時隔四十二年之後,才能再次得獎。對於藍禮自己來說,他也表示了豁達而坦然的姿態,畢竟,他現在已經得獎過一次了,而且還剛剛完成了EGOT,對於獎項確實沒有太多迫切的渴/望。重在參與就好。
但布萊德利卻提起了馬龍-白蘭度和丹尼爾-戴-劉易斯。
原因很簡單,亨利是首次提名到首次得獎之中,間隔了四十二年;而藍禮現在已經是一座小金人在手了,如此類比自然是不適用的,而馬龍和丹尼爾纔是更加貼切的比喻。
漫長曆史長河裡,只有九位男演員成功斬獲了兩座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小金人,馬龍和丹尼爾就在此列——今年年初丹尼爾歷史性地成爲了唯一一座三次榮登影帝的演員,特別之處就在於,這兩位演員並列爲第一次與第二次得獎時間相隔最久的演員。
馬龍-白蘭度,第一次得獎是1954年的“碼頭風雲”,第二次得獎是1972年的“教父”;丹尼爾-戴-劉易斯,第一次得獎是1989年的“我的左腳”,第二次得獎是2007年的“血色將至”。兩次得獎都間隔了足足十八年。
無疑,布萊德利的比喻是更加恰當的,但這卻包含了兩層意思,一層是調侃藍禮必須等待十八年才能等到自己的第二座小金人;另一層是讚譽藍禮將達到馬龍或者丹尼爾的高度,真正地成爲載入史冊的頂級演員。
於是,藍禮才做出瞭如此回答。
歡笑之中,藍禮和布萊德利離開了時代廣場的繁華位置,沿着街道,一路朝着下/城區的方向前進,沒有安坐下來,而是如同朋友一般地在城市裡漫步。
“就好像’曼哈頓’一般。”布萊德利半開玩笑地調侃到。
這是伍迪-艾倫的經典愛情電影,在曼哈頓之間穿行漫步,卻在絮絮叨叨的話嘮之中勾勒出中產階級的生活狀態以及愛情感觀。
藍禮輕笑出聲,“你應該把這句臺詞用在約會場合之中。”
“哈,我的約會對象都不理解伍迪-艾倫。”布萊德利遺憾地聳了聳肩。
藍禮也不反駁,“沒有多少人懂得伍迪-艾倫。對了,不久之前,我遇到了羅南-法羅。”意外提到了伍迪-艾倫,喚醒了藍禮的記憶。
布萊德利輕輕頜首,眼神裡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神色,“他是一個聰明的小夥子。接下來準備到牛津大學進修。”
“可以預見,未來紐約又將出現一名重要人物。”藍禮點到爲止地說道。
布萊德利不由莞爾,“重新回到剛纔的話題,你的意思是,對於今年頒獎季,你沒有任何期待?我是說’醉鄉民謠’剛剛在戛納贏得了最佳男演員獎盃,顯然,你的表演再次收穫了肯定,在今年年末也絕對是不容忽視的一員。”
“這不是由我決定的,不是嗎?”藍禮坦然地反駁了一句,隨後微笑起來,“老實說,’愛瘋了’這部作品,當初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頒獎季的發展曲線,更不要說得獎了。目前爲止,我的所有作品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頒獎季作品,’醉鄉民謠’是一部冒着巨大風險的文青電影,我和喬爾、伊桑都不認爲這部作品能夠在頒獎季有所作爲。”
“那麼’地心引力’呢?”布萊德利追問到。
“有人告訴我,那是一部’阿凡達’,雖然我並不贊同,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部電影最爲精彩也最爲重要的是阿方索-卡隆,不是我。比起獎項來說,我更加希望這部電影能夠在票房方面取得優異成績,因爲這是一部非常值得在電影院觀看的作品,視覺效果是錄像帶所無法體會到的。”藍禮誠懇地做出了推薦。
“你現在是在宣傳嗎?”
“算是吧。等等,華納兄弟定檔了嗎?”
“暫時還沒有。”
“那就不是宣傳了。我們可以再等等。”
一來一往地快速回答,讓藍禮和布萊德利的談話氣氛變得自如起來,這位“紐約時報”的記者又緊接着詢問到,“你的意思是,你在挑選作品的時候,不會刻意挑選頒獎季取向的作品,這是你和韋恩斯坦兄弟始終沒有合作的原因嗎?”
不得不說,布萊德利的提問方式足夠專業也足夠狡猾,不動聲色之間就展露出了鋒芒,瞬間就將過去兩年時間裡最耐人尋味的一個問題提了出來——
其實業內人士都或多或少聽說過藍禮和哈維-韋恩斯坦之間的矛盾,更何況哈維還私底下明目張膽地放出狠話,對於那些消息靈通的記者來說,根本不是秘密;只不過,他們沒有尋找到合適的機會爆料出來,現在就這樣沒有證據也沒有事件地展開報道,難免顯得乾巴巴的,缺少爆點。
於是,布萊德利只是綿裡藏針地提了出來,試探性地看看藍禮的反應。即使真正刊登出去,也無傷大雅,反而能夠引起讀者的討論和探究。
“哈,顯然我們至今沒有合作的原因,不僅僅因爲這一個原因而已。”布萊德利不動聲色地拋了一個魚餌過來,藍禮卻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給予了迴應,看似含糊不清的話語,實則卻是意味深長,只是沒有深入交談,輕描淡寫卻又餘韻深遠,真正瞭解行業內部情況的讀者,勢必可以嗅出貓膩。
布萊德利巧妙,而藍禮則睿智,一來一往的訪談就顯得精彩起來,這也是藍禮出演脫口秀時總是能夠大受歡迎的原因,沒有在同一個話題上過多停留,藍禮緊接着說道,“但事實的確如此,每次選擇作品的時候,頒獎季不是首要考量因素,我還在努力學習不斷成長的過程中。當然,還有部分原因是我的年齡不太適合出演傳記電影。”
傳記電影就是頒獎季大熱,典型的奧斯卡系作品,但大部分值得拍攝傳記的主角人物,年齡都超過了三十歲,因爲這樣的傳奇人生才值得拍攝。相較而言,藍禮就不見得適合了。
面對藍禮的自我吐槽,布萊德利也是嘴角上揚,“那麼這次的‘爆裂鼓手’呢?很多人認爲,這也是一次頒獎季作品的嘗試。”
“如果可以像‘冬天的骨頭’或者‘陽光小美女’那樣進入頒獎季,這自然是好事。對於整個獨立電影產業都是一種促進。”藍禮誠懇地說道,“但在構思和執行階段,頒獎季卻不是我們的目標,呈現出達米恩-查澤雷心目中的故事和想法,這纔是。”
本來布萊德利腦海之中還有其他幾個問題,關於頒獎季,關於韋恩斯坦,也關於“爆裂鼓手”或者“醉鄉民謠”,最近一段時間值得探討的問題着實數不勝數,但現在,布萊德利卻改變了想法,冒出了另外一個點子。
每一次採訪藍禮總是如此,不經意間就能夠迸發出火花,讓採訪脫離稿件的框架,探尋到更多的化學反應,布萊德利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採訪模式,於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將剛剛冒出來的想法提了出來。
“提起達米恩-查澤雷,顯然,他是一位沒有太多經驗的新人導演,目前只有一部不知名的作品而已,甚至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一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新人,這樣的合作就意味着冒險,甚至是賭博,你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他,這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