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

承熹卻沒想到底下跪着的都是武功高強的儀衛,耳力遠非常人可及,即便跪在角落裡離得最遠的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聽到公主這話紛紛擡了眼,豎直了耳朵,見他們往日冷若冰霜、這半月來更是凶神惡煞的隊長笑了,低聲振振有詞對公主說:“誰說我不跪?等回了房,我給你一人跪,想怎麼罰都依你。”

語聲含笑,尾音還微微打了個揚。偷聽的衆侍衛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被江儼面無表情盯了一眼,忙斂了眸。

——想怎麼罰都依你……

明明是這般正經的話,聽來卻覺得十分古怪,承熹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麼,在他臂彎處的軟肉上用力掐了一把,默默紅了臉。

又朝跪在院子裡的衆侍衛看了一眼,吩咐說:“跪半個時辰就行了。”衆侍衛齊齊應了聲,卻清楚她罰得不合規矩,只打算跪一整夜。

江儼丟下院子裡的一衆侍衛,握着她的手往裡走。

此番最錯的就是他,一錯在沒認清襄城大亂就是個圈套;二錯在沒察覺欽差陸甫的臉是假的;三錯在襄城府尹的府邸中失了警惕,連房間地底有一條密道都不知曉;四錯在武功不夠高,不能單槍匹馬衝進王府裡救她。

最大的錯,是讓她受了這麼多委屈……

這二十多天來,他恨不得掐死自己千百遍,把主子丟了,本是要丟腦袋的大錯,即便他身份不同了,回了宮也是要去內務府領罰的。

爲了避人耳目,江儼給她挑了最西面的一個院子,側門直直通向一條小巷,若官兵搜查得太細,也能出去躲躲。房間裡已經佈置好了,雖比宮中簡陋許多,該有的卻是一應俱全的。

“整個院子裡頭只有你我二人,紅素絮晚她們不好進城,還在襄城等着。因是初來乍到,沒敢給公主找這裡的丫鬟。”見公主不在意這事,江儼笑着補充:“更衣沐浴洗衣疊被,都有我來侍候。”

承熹搖頭失笑,聽他又說:“被褥都是新的,屋子裡的所有傢俱都是趕工做出來的,沒別人用過。”

見她頗有興致地在屋子裡打量,這兒摸摸那兒瞧瞧的,江儼便說:“若是缺了什麼就與我說。”他清楚公主臉皮薄,怕自己不多嘴說這麼一句,她顧忌這是在別人家裡,缺了什麼也不說。

待她沐浴過後,江儼就着她洗過的水洗了個澡,承熹阻攔不及,他便已經坐進了浴桶。

“水都涼了。”承熹低嗔了一聲,試了試水溫,往裡添了些熱水。看着他坐在水裡有點捨不得離開,站在他身前拿着布巾給他擦身。

先前是夜晚,瞧不太清楚,此時在明晃晃的燭光下,他眼中的血絲十分明顯,眼下青黑一片。“怎麼全是血絲?”她擡手撫上他眼瞼,“你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江儼雙眼眨也不眨,看着她,抓下她的手在掌心親了一口,“昨夜睡過了。”別的時候都是打坐半個時辰,略養養神。

承熹心尖一痛,江儼一向言簡意賅,從不贅言,能五個字說清楚的話就不說七個字。他這話裡的意思,就是她失蹤二十多天,他只有昨夜好好睡過。究其原因還是怕裕親王府這一遭精力不夠,這纔好好睡了一覺養精蓄銳。

細緻地塗上皁角水,指尖插入他發中輕輕摩挲按揉。江儼緊顰的眉峰一點點舒展開來,一手搭上她的小臂,睏意洶洶襲來,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承熹無奈,自己又抱不動他,只能把他推醒,叫他上牀去睡。

身上的水淌了一地,他連身子都忘了擦,便躺上了牀外側,撐着眼皮徵詢:“能不能明天再請罪?容我先睡一晚上。”

“快睡吧。”承熹哭笑不得地給他擦乾身子,把頭髮也擦乾,“襄城是我自己決定去的,錯又不在你。”

江儼闔上眼,含糊不清地分辨了兩句,大約是困極了,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卻還記得攬着她的腰抱進了牀裡側,緊緊摟在自己懷裡。

他腦袋才沾着枕頭,很快就睡着了。

這幾回裕親王府連着着火,承熹都是夜裡熬一夜,熬到天亮後再補眠的,白天睡了好幾個時辰,此時也不覺得困。江儼睡熟了,她便側着身子仔仔細細瞧他。

他睡得很沉,臉色憔悴,眼底下有一圈深深的青影,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青色的胡茬也冒出來了一些,一邊稍長一些,另一邊稍短一些,大概是圖省事隨手刮的。

承熹眼底泛起心疼,這人從來都注重儀態,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打理過自己了。

睡得這麼沉,連她在偷窺都沒發現。江儼赤着的胸膛上仍有溼漉之氣,承熹縮在他懷裡抿着嘴笑,像吃了一罐蜜,甜得心都要化了。

他的身子滾燙,原本體內自成周天,夏天清爽冬天溫暖,承熹也樂意在他懷裡窩。這時大概是太困了,身上熱成了火爐似的。屋子裡又沒放冰,瞧見牀邊的小櫃上擺着一把蒲扇,承熹便拿了過來給他扇風,沒一會兒就手痠了,停下歇歇又繼續呼扇。

江儼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把那蒲扇丟在一邊,轉了半個身子將她壓在身下胡亂親了兩口。

他沒用胳膊肘撐着自己,半個身子壓下來的分量沉甸甸的。承熹被他壓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從他頸旁的空當處鑽出腦袋喘息。見他又睡熟了,捨不得喊他起來,只能這樣忍着,沒一會兒就悶出了一身汗,心裡卻覺得沉甸甸的踏實,慢慢入了夢。

卯時的更聲還未響,宅院裡養了雞,承熹被公雞打鳴的聲音吵醒了,睜開眼醒了醒神,聽見此起彼伏的雞叫頗覺新鮮。

想要睡個回籠覺的時候卻怎麼也睡不着了,聽着這雞叫頗有些惱。轉臉瞧瞧江儼,他仍闔着眼,卻皺着眉,神色痛苦地捂着一邊耳朵。

承熹忍不住笑,貼手上去給他把這邊的耳朵遮住。江儼下意識地睜開了眼,抓了她的手湊到自己脣邊輕輕啃了兩口,晨起時的聲音有些啞,小聲說了句:“別鬧我……”

話落,他又闔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承熹啼笑皆非:原來根本沒有醒啊。側身躺好,忍着想摸摸他想親親他的衝動,視線黏在他身上不放,脣畔笑意越深。

她安分了,江儼卻睡不着了,索性睜了眼,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平身躺好把她抱在自己身上,略略掂了掂分量,皺眉說:“輕了一斤七兩。”

“你胡說!”承熹笑得打跌:“光靠你的手掂分量哪有這麼準?”

江儼又拉過她的手,拇指和中指攥成圈,在她細細的腕子上圈了一下,又在自己中指的第二個指節上比劃了一下,“原先在這個位置。”

承熹探過腦袋瞧了瞧,果然比原來瘦了一點。也是,她這二十多天來茶不思飯不想的,牽掛皓兒,記掛着宮裡的父皇母后和承昭,也最想他。每天絞盡腦汁想着怎麼能得出囹圄,自然瘦了許多。

承熹趴在他身上,摸摸他的黑眼圈,又戳戳江儼的頰骨,笑着問:“你怎麼,都沒有變瘦?”天天在大太陽底下曬着,他黑了好多,卻沒怎麼瘦的樣子。

她連手腕子都細了一小圈,手腕上的青筋都有些顯了,可江儼卻沒怎麼瘦的樣子。

“最開始的幾天不分晝夜的趕路,找不到公主實在吃不下去。”江儼靜靜看着她:“後來餓暈了兩回,反而耽誤了好多時間,只好強逼自己吃下去。”

他輕描淡寫一言帶過,卻沒有往細裡說。

頭一回餓暈是在野外的農田裡,那時公主剛被劫走,司易還沒被帶到襄城。江儼連着三日不眠不休,與手下的侍衛把襄城周邊的幾個村莊翻了個遍,餓暈了過去,當時身邊還沒侍衛跟着。

直到那馬兒着急地啃他臉,噴了他一頭一臉的唾沫星子,這才恢復了幾分清醒。

另一次餓暈卻是在來虔城的路上,摔下馬的時候差點被司易的馬兒踏死。司易嚇了個半死,給他強餵了半碗米粥,江儼才醒過來。

承熹輕吸口氣,一時間眼眶都紅了,“又不是你一人的過錯,你別這麼爲難自己。”

摸摸他結實的小腹,不敢想被餓暈過去是什麼樣的感受。他常年練武,腰身精瘦結實,腹肌硬邦邦的,承熹摸了一下就紅了臉。看江儼坦然自若,並沒有在意的樣子,手心一癢,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她手上的力道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拂在小腹上。江儼腹肌驀地收縮,緊繃繃的,晨起時的蠢蠢欲動登時升了溫,握了她的手不許她再作亂。

難得公主會主動親近,又捨不得讓她離開,便那樣按着。四目相對片刻,江儼忽的想起了什麼,雙目微斂,一瞬間眸底便染上了異樣的神采。

昨晚只顧着給她解了急,自己卻丁點沒盡興,此時又是清晨,那處本就蠢蠢欲動,她又這麼一撩撥,登時再忍不住了。

另一手在她柔軟的腰肢上輕輕揉按,承熹怕癢地扭着腰躲了開,以爲他在玩笑。卻聽江儼低低地笑了:“昨夜在林子裡,我說沒盡興的那一回‘日後補上’,公主可還記得?”

承熹臉一紅,翻身就要從他身上下去,江儼如何能容她逃,飛快地一翻身便把她壓在了身下,雙肘撐在她腦側,一點點逼近她。

“江儼!”承熹臉上紅得能滴血,小聲求道:“不行,這是在別人家裡,你快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屬下粗略一算,起碼要在虔城呆一個月,才能回得了京城。”江儼悶笑兩聲,赤着的胸膛火熱一片,他引着承熹的手按在那處滾燙上,承熹忙縮回了手。

江儼也不爲難她,只是又俯低了頭,鼻尖離她的鼻尖相貼,黑亮的眸子目光炯炯,似能看到她心底去,啞聲說:“公主,真的捨得叫我忍一個月?”

聲線壓得極低,聽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說話間脣齒間的熱氣呼在她臉上,似也成了蠱惑的味道,那雙黑亮的眸中滿是隱忍的火光,直讓人瞧得目眩神迷。

承熹自然捨不得,想起昨晚那顆藥丸子,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若是換成自己,大概也是忍不得的,便半推半就地允了。

還未到興起之時,公主顰着眉低低哼出了聲,雙手按着腹部輕輕摩挲了兩下,神色似有些奇怪。江儼覺得不對,停了動作問她:“怎麼了?”

承熹臉紅通通的,偏了頭避開他的視線,十分窘迫說:“小腹有點疼……大概是小日子到了……”

“不會。”江儼微怔,隨即毫不遲疑答:“公主的信期應是這月初的幾天,如今都快到月底了。”

作者有話說:

江儼和公主會在民間生活大半個月,把先前缺的糖分補起來 O(∩_∩)O~

因爲最近停課複習,所以我老是起晚,定了五個鬧鐘挨個關掉了,也沒爬起牀……所以,更新時間會推遲到上午十一點多……

但不會斷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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