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儼生病

本章剩餘內容在【作者有話說】部分。

皓兒心裡有事,睡得不踏實,丑時才睡下,等到次日寅時正公主醒來的時候,皓兒已經不在榻上了。她睡眼惺忪,翻了個身覺得全身都疼,這纔想起來自己還在書房。

往日從來沒有夜宿書房的習慣,這矮榻上頭只鋪了薄薄兩層褥子,被子一個月未曬,也有點涼森森的,睡得一點也不舒服。

爐子邊上放了一盆清水,想來是江儼怕室內乾燥她會睡得不舒服,特意如此的。

書房很大,中間分出一小塊做了個隔間,小榻就擺在隔間裡供人休息。公主理好衣服上的小褶,轉彎進了書房。

皓兒又坐在了書桌前埋頭寫字,江儼在一旁端着一碗炸雲吞,聞起來鮮香誘人,讓人食指大動。

每當皓兒潤筆的空當,江儼就夾個雲吞喂到他嘴裡。皓兒心不在焉地吃了,繼續埋頭寫字。

天還沒有亮,書房裡頭點了好幾盞燈,卻還是昏昏沉沉的。聽見公主起身走路的動靜,江儼轉頭看她了片刻,滿室靜寂燭光搖曳中,更顯他眸光溫潤,似一下子就能落入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公主淺淺一笑,站在皓兒後頭看他寫字。桌子上擺着好幾沓宣紙,上頭都是正正方方的楷字。江儼和公主替皓兒抄好的十份弟子規整整齊齊放在左邊,皓兒自己寫的放在右邊。

昨天晚上皓兒寫完的那幾份被潑了墨,已經不能用了;可現在擺着的全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正楷,已經摞了一小沓,但還是太少了,估摸着只有幾份的樣子。

弟子規全文一共千餘字,連着抄上十遍,還通通都是一筆一劃的正楷字,別說是皓兒了,便是她用龍飛鳳舞的草字來寫,一個晚上都不一定寫得完。皓兒又自小跟了孃親,說好聽點是嚴於律己,說偏頗點便是吹毛求疵,字寫錯了寫糊了,這一張通通都要重新來過,半點不敷衍。

這孩子是她親手養大的,容婉玗怎麼會不知道皓兒是在跟他自己較勁?皓兒慣來聽話懂事,小孩子常有的任性啊的懶惰啊在他身上找不到半分影子。太傅說好要罰抄十份弟子規,他便一張一張認真寫好,絕不假以他人之手。

昨天晚上過了丑時哭累了才睡下,也不知才睡了多久就起了,現在才寫好這麼多份。見他又寫完一張,容婉玗揉揉他的腦袋,溫聲道:“皓兒別寫了,吃罷早膳就該去太學院上課了。”

皓兒又咽下一個雲吞,頭也不擡地說:“再寫一刻鐘。”

容婉玗抽出他握在手中的毛筆,扭正他的肩膀對上自己,認真道:“不要寫了,皓兒去學館吧。若是困得難受就跟太傅請了假回來,莫要在課堂上睡覺。”

皓兒睜大眼,淚花又在眼眶裡頭打轉,委屈道:“可是太傅說要抄十遍,我這裡第七遍還沒寫完……”

容婉玗笑着搖頭,循循善誘道:“皓兒想想看,你的那個同窗嘲笑你,在同班學子面前信口雌黃污衊你,此爲一錯;他還頂撞太傅,擾亂課堂,他是不是犯了三個大錯?”

皓兒點點頭。

容婉玗又道:“那皓兒錯在什麼地方?”

皓兒癟癟嘴,不說話了。

容婉玗溫聲道:“皓兒錯在頂撞太傅,同樣擾亂了課堂,皓兒只犯了這兩個錯。”

皓兒睜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容婉玗徐徐道來:“他聽信外頭的閒言碎語,信口雌黃,皓兒就應該義正辭嚴地反駁。所謂君子不爭口舌,可是孃親卻覺得這話的意思是說別人嫉妒你、排擠你的時候,你應該視若無物,堅守本心。”

“但如果別人嘲笑你、辱罵你,你還不還口,那不是君子,那是懦夫!至於皓兒用書本打了他幾下,那也是因爲他不顧同窗之誼、出言污衊在先,皓兒沒有錯。”

見皓兒若有所悟,容婉玗把他摟在懷裡,柔聲道:“孃的皓兒,將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會是被人欺負了還忍氣吞聲的懦夫?便是在學堂裡,也應該如此。”

話雖這麼說,她心中卻有些難言的酸楚。她自小便是不與人爭的性子,對世事都似乎能看透內裡的空明澄澈,這許多年來,至今想不通透的事也只有兩件。許多瑣事總是不想去費丁點心神,便也不愛與人爭。

生而爲人多少有些戾氣,偏執、埋怨、嫉妒,這些微戾氣才能造就這世間萬千性格。只有這般的人才算得上是鮮活的人。只是她情感疏淡,愈是長大愈是淡泊,便越沒有這樣的鮮活。

皓兒尚年幼,卻已經受了她許多影響。若是別家的孩子遇到這事,怕是得哭他個天翻地覆,再不去學堂纔是。皓兒卻已經懂得要忍下委屈,去忍這不公的待遇。

此時他尚年幼,乖巧聽話確實會惹長輩喜歡。只是長此以往,怕是會養成像她一樣憊懶又淡泊的性子。男兒如此,卻是不妥。

看皓兒陷入沉思,她繼續循循善誘:“皓兒再想想,犯了三個錯誤的人罰抄五遍弟子規,你犯了兩個錯誤卻要罰十遍。太傅大人是不是罰得不公?”

皓兒一向十分怕太傅,聽了這話緊張兮兮地問:“那若是我沒有寫夠,惹太傅生氣了怎麼辦?”

容婉玗見他聽了進去,眼裡已經帶了笑,“那就把孃親的話說給他聽,太傅一定不會生你的氣。”

皓兒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把剩下的半碗雲吞狼吞虎嚥地吃了,又把自己寫完的六份裝好在書袋裡,出門去洗漱了。

待他出了門,公主目光移到江儼身上,神情嚴肅道:“若是皓兒被罰站、被罰打手板,你就直接帶他回來。”她顰眉冷淡道:“那樣不分青紅皁白的太傅,留着也是誤人子弟!”

她不用說,江儼也明白她的意思。暖黃的燭光中江儼剛毅的輪廓變得十分柔和,臉上帶着些許倦容,整整一夜連眼都沒合過,眼裡還能看到微紅的血絲,就連跟往常一樣沉默點頭的清冷樣子都帶着兩分疲憊。

公主心頭微緊,“你是不是一宿未睡?”

江儼清了清嗓子道:“無妨。”

這怎麼才一個晚上,連聲音都變得沙啞了?公主聽得忍不住皺眉,往日清朗有力的聲音乍一下變得嘶啞,聽得人心裡難受。

江儼看她表情不太好看,有點尷尬地解釋道:“凌晨時分覺得口渴,又沒有熱水,就喝了幾口涼茶。”

公主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江儼習武多年,面門輕易不容人碰,憑着直覺往後偏了偏頭。轉念又記起面前人是公主,便探頭至她掌心中,任她摸了摸自己額上的溫度。

竟稍稍有點熱,公主趕緊拉着他進了隔屋的矮榻上,輕聲埋怨道:“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跟皓兒一樣不知輕重的?你快躺一會兒。”

江儼低聲拒絕道:“屬下還要送小世子去太學院呢!”

公主瞪他一眼,提了聲音怒道:“哪個人去送不行?偏你能送?好好躺着!”江儼不敢說話,只好悻悻地躺下了。

“在這安安分分地呆着,等我安排好人送皓兒去太學院,再讓人給你熬點祛風寒的薑湯。”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還是讓杜太醫開個藥方吧,你以前從不生病,怎麼好端端就發了熱?”

聽了這話江儼又要起身,推辭道:“不必那麼麻煩,屬下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

“江儼!”公主不由拔高了聲音喝道:“你聽不聽話!”

以前在公主府的時候,皓兒偶爾也會有調皮的時候,公主捨不得罵他,說得最重的話就是“皓兒你聽不聽話!”這句話用慣了,此時順口一說,嘿,還挺應景!

江儼看她沉着臉,是真的生氣了,動作利索地躺上了榻,還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好了被子,十分得識相。

這榻有點短,畢竟是按公主的身量做的。江儼微微蜷着腿,被窩裡尚留有餘溫,滿是公主身上淡雅的梨花香氣。

他側轉身看着公主離開的背影,縮在榻上心裡有點難過。他默默地想:自己怎麼這麼笨?自打回宮來就總是惹公主生氣。

昨日有江儼伴着,書房裡便沒留人。公主交待了門外守着的一個小太監送皓兒去太學院,吩咐另一個小太監去太醫院候着,若是杜太醫來了便請他過來。

看着皓兒坐着小轎走遠,又想着紅素幾個住的左側殿離書房這裡挺遠,公主便自己去了小廚房。

她平日起得晚,長樂宮裡的宮人除了灑掃太監起得早,旁的宮人大早上起來也都沒什麼事兒做,所以整個長樂宮的飯點都比別的宮晚半個時辰。

這時候天還沒大亮,晨光微熹中,只有小廚房嫋嫋的煙火氣是最有生氣的地方。

見來了人,正在擀皮包三鮮包的李廚娘隨便瞥了一眼。竈臺上蒸着幾籠包子,廚房裡頭煙霧繚繞的,李廚娘也沒看清是誰,瞥見來人衣服料子不錯,習慣性以爲是紅素幾個一等丫鬟起身了來拿早膳,咋咋呼呼道:“姑娘您等會兒,這籠包子馬上就好嘞!”話落加快了手上動作。

公主笑笑也不着急,自顧自去了竈臺邊上。入目便是一排大大小小的瓶子,油鹽醬醋糖花椒大料八角什麼的,這些常用的調料都沒有籤紙。比較不好辨認的芥辣粉啊大小茴香這些都貼了籤紙寫了名稱。

還有一部分便是貼了籤紙,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調料,估計是西邊洋人們帶過來的東西。

整整兩排調料瓶子,公主看得眼花繚亂,她不過想親手給江儼熬個驅寒的甜薑湯,居然還做不成了?

那廚娘知道紅素幾個一等丫鬟的手指頭都是拿慣了繡花針的,怕她在竈臺邊上被火撩了,便是髒了衣服也是不好。趕緊舀了點水洗手,吆喝道:“哎喲姑娘喲,這竈臺烏漆嘛黑的,髒了衣服就不好啦!”

正要上前把她拉開,眼前的蒸氣少了些,廚娘這一細看,頓時“哎喲”大叫了一聲。

“哎喲我的公主喂,您怎麼跑這兒來了?”李廚娘咋咋呼呼又叫了一聲,察覺這話說得不妥,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趕緊地跪下請了安。周圍燒火洗菜擇菜的小丫頭們也湊過來烏泱泱地跪下了。

這一番動靜看得公主好笑不已,讓她們起來各忙各的,這才說自己想要做個甜薑湯。

李廚娘趕緊讓個小丫頭看着火,自己騰開手做了一小盆薑湯,用蓋子蓋好。又在一籠三鮮包撿出了捏得最好看的一些整整齊齊地碼了兩盤子,又拿小碟放了三樣小菜,小碗筷子勺子都用滾水燙過後纔拿食盒小心地裝好。本想要個小丫頭跟着送去,公主卻擺擺手自己接了過去。

李廚娘大驚:“您可別一人走啊,這外頭天兒還沒亮,

作者有話要說:  李廚娘大驚:“您可別一人走啊,這外頭天兒還沒亮,黑燈瞎火的摔個跟頭可怎生是好?”趕緊扯過一個小丫頭讓扶着公主。

公主忍俊不禁,只好接受了她的好意。那小丫頭伸手要接過她手中食盒,公主沒要她提。本是無心之舉,一怔之後她微微笑了。

不能親手爲他做羹湯,總得親手送去纔好。自己一番心意,便不想讓外人捧到江儼面前。

提着手中沉甸甸的三層食盒,一邊走她一邊想,以前聽母后說宮裡頭的廚房明爭暗鬥,關係錯綜複雜,得讓下頭的人好好管着才成,怎麼她偏偏覺得這廚房的人也有意思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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