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

“國之氣運,一在京城,二在龍脈。襄城砂環水繞,本是極好的地方。”

監正頓了頓,又不疾不徐說:“只是此時陰邪積聚延上,龍穴真氣愈弱,久而久之龍脈浮動,必有禍孽。”

文宣帝皺了眉:“何爲陰邪?”

“不過是一幫宵小之輩,不足爲懼。”話落,那監正又正色道:“只是襄城需有紫氣助勢,方可解此劫。”

文宣帝無奈道:“你說得明白些,這是何意?”

那監正略提了脣,眸色微溫又看向承熹:“襄城是有主之地。公主身爲襄城之主,還是去一趟的好。”

既然地龍翻身是實情,確實需要派人去安撫人心。若是以往,會派朝中得力的大臣爲欽差去安撫,彰顯朝廷厚德。只是公主身爲襄城之主,又是帝女的尊貴身份,誰去也沒有她去更好。

文宣帝細思片刻,嘆了口氣:“且再等等,聽人說大震之後會有餘震,承熹你再等上幾日。”

承熹點頭應下。

*

又過兩日,襄城餘震的消息沒等到,卻有一波衣衫襤褸的人從南城門入了京。

這些人也不多,只有二十餘人,有老有小,不過三戶人家。

守城的兵士每日見的人多了,即便這大熱天,好些挑着擔子入城的農夫都打着赤膊,他們也不覺奇怪,卻沒見過這般聚在一塊的許多乞丐一起進城的。

瞧着不對,守城軍上前攔了下來。那些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紛紛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哭嚎道:“差爺,救救俺們吧!”

原來襄城離京城極近,快馬加鞭不過兩日功夫,即便步行而來也只需四五日。如今這羣上京的,正是在襄城中受災的百姓。

守城軍不敢放他們進城,只好往上頭報。

上頭的官員腦子好使,見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聚在周圍指指點點。官員暗忖這是襄城來的人,襄城地龍翻身的事他也聽說了,忙把看熱鬧的百姓驅散了。

可這些人又沒處安頓,那官員只好把人先領進了自己府裡頭。這事他做不了主,一路報到了太子那裡。

承昭親自出宮瞧了瞧,見這些難民個個狼吞虎嚥,一頓飯吃了好幾鍋米還覺不夠。便是如此飢腸轆轆之時,仍記得給家中老人先端飯,似乎真的是一家子。

承昭心中一動:“你們那處的府尹沒有安撫?怎麼一路來了京?”

一個六旬老頭兒抹了抹嘴,也不知面前這一身常服的是太子,坐着沒起身,一張臉皺成了菊花樣:“少爺有所不知,俺們府尹不頂事,好些人的房子倒了,他說會給俺們再蓋屋,卻也不說啥時候蓋。雖是大街上有施粥的棚子,可誰在乎那點子東西?俺們房子都倒了,大半輩子攢的東西都埋在了下頭,喝個粥頂啥用!”

“這有地龍翻身,百姓也不敢在家中呆了,從白天到黑夜都在路上坐着,圍了府衙鬧事,府尹連面都不敢露!”

“公主府如何?”承昭又問。

那老頭吸溜了兩口麪條,“公主府已經被差爺們圍起來了,卻還有人天天尋摸着挖了公主府的牆皮。差爺們天天抓人,百姓們跟他們打架,打傷了十幾人,弄得一團糟。”

府尹大概是安撫不住,地龍翻身的事連帝王都解釋不了,他一個知府也是百口莫辯,出來說話起不到丁點作用,反倒會激化百姓矛盾。

承昭心知此事那府尹做得沒錯,除了守着公主府防止難民動|亂和施粥之外,他也做不了別的。

他派去襄城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承昭皺着眉暗忖,也不知襄城災情到底如何,只能聽這羣一路上京的難民說。

“俺們沒處可去,知道京城離得近,就一路上京來了。”說起這幾日,一行人七嘴八舌地插了話進來,都是一隅爲安的平頭百姓,一路乞討上京,鞋子都磨破了窟窿,各有各的委屈。

他們身上也沒帶着戶籍。叫來一個襄城的官員問了他們許多襄城的事,無一答得不對,真真是襄城人,只好另尋了地方安頓下來。

到了傍晚,南城門口又來了一撥人,仍舊衣衫襤褸,也說是襄城來的。守城軍這回輕車熟路地安撫好了。

京城好些百姓看足了熱鬧,只半日功夫,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便有謠言傳了開,說襄城山崩地裂的有,說餓殍遍野的有,說瘟疫盛行的有,說惡蛟出世吃人噬骨的也有……越傳越邪乎,連着公主府的牆皮全是金條做的都傳了個遍。

這兩日甚至有幾位老臣紛紛參了公主一本,說她奢侈無度,這才惹惱了老天爺。文宣帝勃然大怒,仍在太和殿上便又犯了一回病。

正所謂三人成虎衆口鑠金,百姓不敢明着說,暗中卻議論紛紛。朱雀大街上空置半年的公主府被人砸了大門,連匾額都被拆下來踩爛了。

承熹真是冤,襄城雖是她的封地,可她打小長在京城,一回也沒去過襄城。襄城那公主府也不是她的,而是太|祖那時候便有的,多少年來擴建修繕她也從來不知,非得把這個罪名往自己身上套。

心中頗有些委屈,頭一回這般深刻地感受到什麼叫人言可畏,江儼勸了好久,她也未能開懷。

查來查去也沒查到私下散佈消息的人,都是百姓們自己傳的。

承熹這回不去也不行了,襄城是她的封地,如今唯有她這個主子去才能平息衆怒。

若是微服私訪,便起不到安撫人心的作用。只好車馬儀駕護衛備齊,帶上戶部撥下的款銀,撫卹錢物足足裝滿了二十多個馬車。又怕時有疫病,也帶了幾個太醫和好些藥物,準備聲勢浩蕩地去襄城。

承昭憂心忡忡:“皇姐,我總覺得不妥。你身子又不好,萬一到了那兒遇上了餘震,萬一襄城已有疫病,你去了更是危險。左右撫卹銀到了,誰去安撫不一樣?”

“襄城就在京城西南處,中間只隔着一座城池,快馬來回不過兩日功夫,又能有什麼大事?”承熹淺笑說:“你手下的人不是剛回來,哪裡有疫病?連着好幾日沒有餘震,怎麼會有危險?”

承昭皺眉:“那我去。”

承熹見他仍是耿耿於懷的模樣,便又說:“這兩日又有御史參了我的摺子,若是再不去,還不知他們得如何指摘。”

“如今父皇尚在病中,朝中老臣蠢蠢欲動,與寒門士子勢如水火。形勢尚不明朗,你需得留下來。”

承昭心中暗忖,皇姐來回也不過十天,想來出不了事。又從自己的儀衛中調了四十人,此時儀衛並侍衛過百數,即便難民動|亂,護住公主也不在話下。

車馬儀駕都已備好,隨行侍衛也整裝待發。因承熹身爲女子,好些時候不便出面,同行的有一位欽差大人,是文宣帝點的,是承昭手下的新臣。

那欽差約莫而立之年,瞧見公主來了,上前行了個大禮:“公主有禮,下官京府同知陸甫,此行下官定唯公主是從。”

五品同知的身份低了些。承熹心中暗忖,約莫是父皇知道此行由自己主事,不想叫欽差喧賓奪主,這才找了個年輕官小的來。

承熹微笑道:“陸大人請起。本宮頭一回出巡民間,這一路怕是要讓陸大人多多費心了。”

陸甫神色坦然,聲音清朗:“公主折煞微臣了。公主若無別的事要交待,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承熹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兩眼,這人五官輪廓堅毅,眉峰凌冽,瞧着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只是方纔他跪的那一瞬間,面上似有些窘然,彷彿跪得不甘不願。

承熹心中一嘆,稍稍走了個神。承昭手下大多是寒門士子,好些時候心氣太高。她去年還曾聽說殿試之時有一位文人學問極好,卻面君而不跪,口口聲聲男兒膝下有黃金。

父皇也沒爲難那人,心氣高不是缺點,只是心氣這般高的,便成了不識擡舉。這樣的人即便學問再好,也不會委以重任,當下把那人從三甲的名錄裡劃掉了。

方纔承熹看到這陸甫跪下時似猶豫了一瞬,生怕他也是這般的人,便走了神思。

江儼見她盯着那欽差的背影瞧了好一會兒,不作聲,江儼想想那人模樣似還不錯,聲音也好聽。雖知公主不是這麼膚淺的人,心頭卻還是有點梗,忙打斷她思緒:“怎麼了?”

承熹搖搖頭,瞧他今日總算不是往日的一身黑衣了,便笑問:“怎麼今日換了衣裳?”

江儼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也擡腿跨了上來,合上了車門。見公主呆愣,扯脣笑說:“如今屬下身份擡高了,有了與公主同車的名分。”

承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已經不是侍衛,而是面首了,以前江儼得騎馬跟在車側,如今卻能堂而皇之的上車來了。“紅素和牽風呢?”往日兩個丫鬟隨行伺候,都是與她同車的。

江儼把車中杯盤茶盞,暗格裡頭的圍棋雜書,尤其是馬車中的機關都檢查過一遍,再無遺漏,這才放下心來。聽她問話,便答:“都在後頭的車上。”

覺出馬車已經開始行了,他把左右車窗的內簾拉下,外頭再瞧不到一絲縫隙了,這才把公主抱在懷中,在她脣上淺啄了一口,低聲說:“端茶遞水捏肩捶背,我都做得來,用不着她們。”

承熹小聲地嗔了一句:“沒臉沒皮!”今日起得早,還有點困,又靠在江儼懷裡睡了個回籠覺。

承熹離京的第二日,正在坤寧宮請安的淑妃忽然想起來一事,忙說:“前幾日承熹在我那常吃甜食,又時常睏乏,瞧着跟那有孕的模樣有些像。我本想着這月初便有太醫問診,便也沒說什麼。”

“誰知這還沒到月初,承熹就已經走了。”淑妃暗惱:“我一時又

作者有話要說:  “誰知這還沒到月初,承熹就已經走了。”淑妃暗惱:“我一時又把那事給忘了,今日纔想起來。”

她這麼一說,皇后也是一驚,想想這些日子來,承熹給她請安時常常犯困,皇后只往她和那面首的事上頭想了,只顧着着惱,卻還沒想到承熹可能有孕這一茬。

可人已經走出一日了,如何還能追得上?只好在太醫院裡頭尋了兩個擅安胎和擅做食膳的女醫,跟去了襄城。

作者有話說:寫完我才發現,我又把皓兒給忘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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